2024 (1)
在美國,任何事情一旦讓人覺得困擾,會聽到有美國人說:“真是像中文一樣的難懂。”中文,因為其特殊的象形文字的特點,對說拚音字母語言的人來說,的確很難,並且由其難“辨認”,或者說“貌似強大”,看上去很深奧。然而殊不知,西方人學中文自然很難,中國人學英文卻可能更難。
以前在我學習的大學來了一個法國留學生,在來中國之前強化了一年的中文,來中國後一年後,就能和中國人做基本對話,兩,三年後她可以基本上作正常交流了。於是我當時想,我自己從初中開始學英文,到當時已經學了七,八年了,那麽我這個水平,到美國去估計三個月就可以流暢地和美國人交流了。然而事實證明了這一想法的不切實際。到了美國來後,不說三個月,三年,我都覺得自己的英文遠遠不夠。而現在十幾年了,雖然可以和美國人正常交流,但在讀自己想讀的一些學術書籍方麵,還是覺得困難重重。原因?“英語難,難於上青天。”
當然,這個“結論”並不光是來自於我個人的經曆。美國的非英語族非常多,尤其在藍領階層,遇到不會講英文的遍地都是。而在白領階層,甚至學校了,雖然博士學士工程師一大堆,但張口結舌的人仍然不少。客觀地說,這個“難”,應該是相對概念。有些人是口語難,有些人是閱讀難,有些人是寫作難,等等。公平地看這個問題,我認為應該是,對一般人,隻要能交流就應該不錯了,對學者專家們,隻要在自己的領域裏工作順心,也應該感到滿足。
對中國人來說,英語的“難”,首先體現在語法上。很多美國人自己的語法都沒有過關,更不必提外鄉人了。最記得剛參加工作後不久(讀書時自己聽力太差,即使美國人說錯了自己也聽不出來),發現美國人經常有語法亂用的習慣。久而久之才知道,這個原因一是因為很多美國人根本不在乎,二是因為很多美國人自己也很糊塗。記得我為了一個單音節形容詞的比較級和最高級的用法,一連問了三個美國同事,三個回答都不一樣。結果最後還是我自己最初的答案是正確答案。
英語的“難”,除了語法以外,還在於它無限龐大的詞匯。英文的詞匯在一般日常生活中所用的不過幾千,但其總詞匯量上百萬。雖然恐怕在所有的說英文的人中很難找出幾個詞匯量上百萬的人,但在學術領域中,每一個領域都有自己專有的詞匯量,並且任何一門專業,由其人文專業,是學得越深,英文詞匯的要求也越高。 就拿美術的詞匯來說,中文由於是以字為單位,知道了紅,黃藍,這些基本詞匯,後麵就加“深”“淺”等詞,或者互相配合運用等(比如深紅,紫藍色)就基本可以表達清楚了。而英語卻不然,如果一個顏色有了一點細微的變化後,緊跟著就有一個全新的詞。比如”“深紅”,如果我們說deep red, 或者 dark red,每個人都知道什麽意義,但英文卻又一大堆同義或近義詞burgundy, crimson, cherry,等等。 美國研究生考GRE最難的部分,就是詞匯。GRE並非對“外國人”的考試,而是針對美國人的(外國人也不例外)。對美國人來說,大學畢業之後要升研究生,考GRE雖然不會像中國人那樣困難,卻仍然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大關”。
如果和中文比較一下,我們就知道英文的詞匯有多少了。我們中文是以字為單位,掌握了最基本的兩,三千單字以後,讀書看報就不成問題了,因為知道了單字的意思,在看組合出的詞匯,自然會猜準八,九不離十。所以中文,一般在讀完大學以後,就不用再做多少語言上的提高了,除非專修中文的以外。而英文的情況就不一樣。英文是以字母為最小單位,每一個詞匯都是靠這些字母的不同組合而成的,所以基本上每一個詞都得單獨記憶。當然,英文也有前綴後綴,還有很多詞是靠其他詞匯演變的,學到一定程度也可以“猜”,但總的來說,“背”單詞,是英文學習中不可缺少的環節。
英文的詞匯之所以如此浩如煙海,還因為它是一種曆史悠久,綜合了很多種其他語言的語言。英文除了是最早生活在不列顛群島的央格魯·撒克遜人的母語以外,還融合了很多種其他語言,如臨近的德語和法語,以及拉丁語,希臘語。在兩千多年的演變中,逐漸變成了今天的一個完善的也是龐大的語言係統。
相比中文,英語有不少優勢。優勢之一是“精確”。這是因為它的語法嚴密。雖然英語不是世界所有語言中語法最複雜的,但比中文的語法還是複雜了無數倍。比價之下,中文似乎根本就是一種沒有語法的語言。由於其語法嚴密,詞匯豐富,所以英文在表達力上超過了漢語。這也是好多在美國呆久了的中國人,很多時候即使在中國人之間的對話中也常常會套用英文來表達某些漢語難以表達的情況。
優勢之二是發音優美而輕鬆。在美國長大的華人小孩,雖然都是在雙語環境中長大(在家漢語,在外英語),但比較起來,很少有情願說漢語的。我認為這個原因除了在外說英語的時間相對更多以外,就是英文的發音對孩子們來說更輕鬆。漢語的發音,和字母語係的發音有一個根本的差別,就是一字一頓,每一個發音都是一個輔音和元音組合成的音節,都要震動聲帶,而英文,每一個詞匯都是既有震動聲帶的音節,也有不震動聲帶的輔音,所以說起來有輕有重,抑揚頓挫,人在用力上也輕重變化,不需要每一次發音都震動聲帶。所以很多華人孩子英語很自然就出口,而說漢語時一字一頓,速度立即下降。
筆者之所以對英語的發音有這個認識,得益於我自己親身經曆的一場慢性疾病:氣短。曾經我氣短到說話非常吃力的程度。每當這種時候,我吃驚地發現,說漢語遠遠比說英語耗費體力。
不過無論如何,說英語雖然不耗體力,但學習來還是很耗腦力的。詞匯量巨大,甚至有越學越多的感覺,簡直就是個無底洞。有人說法語時開始難,後來易,英語是開始易,後來難,而且是越學越難。此話,我在美國呆了16年之後,更是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