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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岡山下的記憶 ---讀依沙克·丹尼森的回憶錄“走出非洲”

(2011-08-03 07:09:14) 下一個

  

 (十幾年前就買了依沙克·丹尼森(原名凱倫·布裏克森,Karen Blixen)的回憶錄“走出非洲”,但翻了幾頁後感覺和電影很不一樣,同時也因為忙碌的移民生活,於是就束之高枕了。這次寫完了“走出非洲”的影評,趁著未退的熱情,終於架勢讀完了這本“低調”的回憶錄。)

 

首先我要說的是,此書絕不是一本供一般人消遣娛樂的書。此書是凱倫·布裏克森(以下稱“布裏克森”)寫給她自己的。隻有對作者這個人的個性和她的獨特經曆感興趣的人,才可能有耐心讀完這部真實的回憶錄。

在“走出非洲”中,布裏克森回憶了自己在非洲經營農場的生活,花了大量的篇幅地記述了很多和她的生活有關係的人物,尤其是土著人。和電影很不一樣的是,回憶錄中作者幾乎完全沒有提及自己的私生活 - 隻有一次提到自己的丈夫,而在電影中非常重要的人物丹尼斯·芬奇·哈頓(Danys Finch Hatton),在這本370多頁的書中隻占了幾十頁的篇幅,並且沒有任何關於他和作者的戀情的直接描述。

布裏克森的農場在恩岡山下。恩岡山是一帶連綿起伏的山脈,坐落在肯尼亞南部,遙望豈力馬紮羅的終年積雪。布裏克森是一個非常獨立的女性,身體也非常強壯(書中沒有提及她患梅毒病的事),是一個“專業”的狩獵人,經常和朋友出去遠遊打獵(可不是打野兔野鹿之類的,而是非洲獅,豹,大象等等被稱為"big-game hunting”或者“Safari”的非洲大狩獵”)。除了經營農場以外,布裏克森還給土著人治病,非常理解土著人的生活,所以為土著人所尊重。除了她詳細描寫的幾個土著人物(包括她的貼身仆人,廚師,等等)之外,布裏克森也回憶了幾個和她有來往的白人,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就是丹尼斯·芬奇·哈頓。

丹尼斯·芬奇·哈頓*(以下稱“丹尼斯”)在書中隻占有簡短的40 - 20頁寫他和作者的“友誼”,以及他如何幾乎每天都把作者載上藍天,後20頁寫作者離開非洲前和丹尼斯在一起的日子,以及丹尼斯的死亡。作者對丹尼斯的描寫完全是一個第三者的角度 - 冷靜而客觀。不過在描寫中也隱約可以看出對兩者戀情的暗示。

丹尼斯是在英國人的冒險曆史上值得一提的人物:他在英國長大,受教育於伊頓公學,20幾歲後來到非洲開始他的冒險生活。丹尼斯一身兼備博學,冒險,精湛的狩獵技術和對自然的熱愛等等多重美德。他死後分別在非洲(恩岡山上)和英國本土都有墓地,以紀念這個不列顛帝國的最後一代冒險家。

除了丹尼斯以外,布裏克森的農場在當時其實是很多歐洲“冒險家”的冒險“據點”。非常有名的女飛行員貝爾利·馬爾克漢姆(Berly Markham,也是曆史上第一個獨自飛躍大西洋的人)常在農場居住,是作者的至交。威爾士王子也一度和作者及丹尼斯,馬爾克漢姆在農場共進晚餐。不過這些對作者都是無關緊要的。布裏克森在這本回憶錄中根本沒有提到馬爾克漢姆,對有威爾士王子參加的晚餐隻是一筆帶過。這些白人朋友來到她家做客不過是使她寂寞的生活有一些色彩而已,她真正的生活,是土著人和她的農場,或者說非洲的自然。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作者和土著人的關係。對布裏克森這個從文明世界(丹麥)來到非洲的人來說,土著人的生活習慣及其性格都是非常不一樣的,也是很難理解的,但在她的描述中,她沒有對之作任何主觀的評價,而是客觀地接受。對白人對待他們的不公平,書中也有大量的敘述和暗示。土著人對布裏克森的尊敬是極其真誠的。在得知作者要永遠離開時,土著人不敢相信,尤其對一些年輕的土著人來說,她這個從他們一生下來就認定的這片土地的“女主人”,是不可能從這片土地上消失的。最令人難忘的是當時土著人決定為她的離開舉行一場土著人的原始禮儀,跳一場Ngoma舞。根據書中介紹,Ngoma曾經是當地土著人非常重要的儀式,但在白人占據了非洲之後就很少再被看到了。遺憾的是,當一百多個土著人聚齊在布裏克森的家門外時,布裏克森卻突然接到當地的政府的通知,不得不停止舉行這個莊重的儀式。

另一個令人感動的一個細節,是作者敘述當地土著女人們對她的感情。這些女人們很少和他們的“女主人”打交道,但卻非常喜歡她,並給以她一個昵稱“Jerie”(對家中最年輕的女兒的稱呼)。在她離開前的一天,她在路上邂逅一位不知名但卻認識的女人。她們彼此在保持一定的距離中站著,沉默著地看著對方。漸漸地作者看到這個女人黝黑的臉上留下淚水,但她們仍然都繼續保持沉默,最後默默地各自轉身離開,繼續走自己方向不同的路。後來布裏克森一直保存著這個女人的照片。

在書的結尾,作者花了不少的篇幅細述她的艱難時刻:經營的不當,自然的災害,讓她在來到非洲17年之後終於破產,失去了農場,最終不得不“走出非洲”。布裏克森從一來到非洲起就愛上了這裏的自然,並在17年的生活中完全適應了這裏的一切,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要離開,所以這樣的打擊可想而知。在賣掉農場的最後幾個月,布裏克森顯得失落無助,似乎一切都到了盡頭,但她在描述中沒有任何淒慘的筆調,而是坦然和頑強地接受命運的安排。讀者也可以從這些艱難的經曆中,更加體會到這個女強人的非凡的獨立精神。

也許,正是這樣的獨立精神,讓布裏克森與非洲的自然更加心心相印?

回憶錄以恩岡山開始,也以恩岡山結束,並且在書中反複出現,成為作者在非洲生活的真正伴侶。在布裏克森筆下,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風景能和非洲相比。書的開始幾頁對非洲自然和恩岡山脈的描述既有氣勢宏觀的想象,又有優美細膩的比喻,是作者以她獨特的擬人化的“筆墨”呈現的一副引人入勝的非洲景觀。雖然此書以比較零散的形式寫成,但由於真正的主角-非洲的自然,以及作者和大自然之間的默契貫穿於從頭至尾,此書最終顯得“形散而意不散”。而書的題目“走出非洲”,也使讀者在讀完最後一段時,在恩岡山從作者的視域中漸漸遠去時而更加意味雋永。

此書是布裏克森寫給她自己的,也是寫給非洲的,以及所有稟賦獨立精神,並熱愛(或憧憬)非洲大自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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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丹尼森的傳記作家林達·東尼爾森(Linda Donelson)的記述,之所以丹尼森沒有和丹尼斯·芬奇·哈頓結婚,是因為丹尼斯實際上是同性戀(或者說“雙性戀”)。事實上,丹尼斯是在他的男友伯克利·克爾死後才和丹尼森發展戀情的。林達·東尼爾森是根據丹尼森的書信中的描述得出這個結論的。(資料來源:http://www.karenblixen.com/doninterview.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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