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易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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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 (短篇小說)

(2007-08-08 11:24:25) 下一個

 

主流

 

張晨東一進辦公室,就看見傑夫在牆上的白板上畫起來。傑夫是從馬來西亞來的華人,以善於畫漫畫而著稱於公司。他正畫著一隻頭被卡在桌子中間的洞裏的猴子,旁邊有中國人在坐著在“享受”“佳肴”。還有幾條彎彎曲曲的曲線繚繞,象征著熱氣騰騰。

張晨東看不下去了,用蹩腳的英語說道:“no, we don’t eat monkey brain.”(不,我們中國人不吃猴腦)。

這是一個有著670個人的美術設計公司。大部分是美國人,有幾個加拿大的,印度的,俄國的,還有四,五個中國人。可以說是個國際大家庭。張晨東和他妻子劉悅是一個月前才從中國大陸直接被招到到這公司來的。對他們在大陸的親朋好友來說,他們可是一步登天。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在美國人的公司裏工作。有點緊張,但兩人的為人宗旨還是“高高在上”:一,要和美國白人搞好關係(畢竟是白人的天下),二,牢記自己代表著祖國的形象,不要給中國人丟臉。

但這個傑夫有點和他們過不去,一來就問過他們中國人吃不吃狗肉。雖然張晨東和劉悅都異口同聲地回答說“沒有”,但他好像還是不死心,這不?又在辦公室的牆上畫起吃猴腦的漫畫來了!

這時,菲利浦從外麵進來,他是劉悅的藝術指導。張羽一時間不知道該和他打招呼還是不該。

what’s this?”菲利浦也喜歡漫畫,一進來看見白板張口就問。

a delicious Chinese dish call ‘monkey brain’. I heard they eat when monkeys are still alive.(中國的一道名菜。我聽說他們是在猴子或者的時候吃的)

no kidding!”

“no.”傑夫臉上沒表情地說道。

“zhang, what would you say?” 菲利普盯著張晨東問道。

“沒有哪回事!”一急,張晨東中文又出來了,但又立刻知道不對,“no,not true.”

“eh, I hope not.”菲利普笑一笑走了。

張晨東一下子覺得昏天黑地。。。倒黴,為什麽我偏偏是個“中國人”,還在美國人的公司工作?英語這麽差,需要的時候也沒辦法為中國人辯護!張晨東覺得心裏有一股鬼火,需要出去透透氣。於是他走到公司裏唯一的一個當官的中國人---翟誌西的辦公室門前,給翟誌西打個招呼:“a break?”(休息一下?)

“sure.”翟誌西答應道。

翟誌西是十年前就來了美國的。對於張晨東夫婦來說,翟誌西算是美國通了。張晨東他們之所以來這裏公司工作,就是因為翟誌西看上了他們。張晨東夫婦把翟誌西看成是他們的恩人。剛來這公司,翟誌西對他們非常冷漠,不像在麵試前那樣熱情。不過張夫婦還是決定對他要不惜恭維和拉攏。每次出去抽煙時,張晨東忘不了叫上他,當然還得管煙。

於是兩人一塊走到公司的後門外。路上張晨東覺得人人都可能再看他,都要問他中國人吃猴腦的事,於是他眼睛死死盯住前下方,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

在門外,投了口新鮮空氣,張晨東給翟誌西點了煙,便禁不住立即講起了那張漫畫的事:“那個叫傑夫的怎麽搞的?!老和咱們中國人過不去?”

“這就是你不對了。”翟誌西吞了一口煙,來勁了,“中國人虐待動物,眾人皆知。”

“是嗎?”張羽吃驚地問道。

“當然!你以為你不說美國人就不知道?”

“嗯?”

“你說為什麽中國的狗咬人,美國的狗不咬人?”

“為什麽?” 張晨東不知道“領導”葫蘆裏買什麽藥,隻好先搞清楚再說。

“虐待啊!”翟誌西提高了一點聲調說到,“中國人對狗是什麽態度,美國人是什麽態度?”

“嗯。。。”

“那才這麽小的狗,”翟誌西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半尺長的樣子,“中國人就打,”翟誌西手一揮,模仿了一個打狗的動作,算是一個逗號,“那是‘虐待’!知道嗎?”

“當然,當然!” 張晨東一下不知道說什麽。覺得要趕緊轉移話題。“那是,當然是虐待!我就養過一隻狗,但從來不打它。”

“美國人怎麽養狗?”翟誌西顯然還沒有說夠,“看看人家那個熱愛生命的態度!”

“那是”。。。

“花的錢比你養個人還多。”

“呃,。。。”

“知道我們公司的那個程序員亞當嗎?每天回家飯都不吃,第一件事就是溜狗。在被我們公司雇用前他很窮,有時隻能吃方便麵,可給買狗食的錢從來不少,還盡買名牌的。”

“呃,真的?” 張晨東看看自己的煙快抽完了,話題還是轉回不到傑夫哪裏去。“可是吃猴腦,我可沒見過。”

“沒見過?中國人啥都吃!我去廣東時還有人邀請我吃猴腦呢。我沒吃。其實也沒見過誰吃,不過,這是是絕對有的事!”

張晨東還支吾了幾句,沒做明顯的表態。也不知道怎麽表態。於是這個break就這樣不倫不類地收場了。張晨東還是半低著頭,目不旁視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餘下的半天,張晨東心裏是鬱鬱寡歡。

 

“這翟誌西是個假洋鬼子。”張晨東晚上在家裏對妻子說。

“所謂的‘親美派’。”劉悅說,“你說,咱中國人的名聲是不是就是被這些‘假洋鬼子’搞壞的啊?”

“當然!”張晨東憤憤地說道,“你不知道那傑夫,還是華裔呢,在牆上畫那種東西!好像他和中國人沒關係似的。”

“我們辦公室還不是一樣,那個鄧鴻又給咱丟臉。查克和另外兩個老美開玩笑地問咱中國人吃不吃狗肉,他想都不想就說是。還好我在場,給他們解釋說沒有這種事,要不他們真的以為為我們中國人大吃特吃狗肉呢。”劉悅無奈地搖搖頭,“有些中國人就是這樣不要臉。”

“咳,那鄧鴻是在美國呆了太久的土包子。哪天叫他一塊兒跟我們出去吃飯,好好給他講講國內的變化。”

“咳,也還是要說委婉一點,不然傷了他的自尊心。”劉悅滿同情地說道。“你說是嗎?人家在美國辛辛苦苦五年多了,才混進了這主流,我們可是一來美國就和他在一個水平線上啊!”

 “也是。我們主要是英語不好,不然的話,那肯定是主流中的主流了。哈哈!”張晨東越想越開心,把猴腦的事全拋開了。

“咳,你說我們要不要去讀書啊,把英語提高一下?”劉悅突然問到。

“讀書?我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去讀書?”

“在美國,那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啊?再說我們倆英語都不好,以後可難啦。”

“讀書,錢從哪裏來?錢還掙不掙?打餐館?我不幹!”張晨東說著有點激動,“我的命就是好。來美國就是來玩兒的,來享福的。”

“可在美國英語不好,以後會有很多困難的啊。”

“咳,再說唄。”

 

鄧鴻是比張晨東他們早了好幾年來美國,也比他們先來這公司。但由於鄧鴻還仍然是個一般的美工,張夫婦倆剛來到公司時就覺得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這天幾個中國員工又在一塊兒吃午飯。鄧鴻開車來到一家中國自助餐廳。剛要進門,就有幾個黑人走出來,張夫婦趕緊往邊上一退,躲開的遠遠的。

“怎麽呢?”鄧鴻問道。

“沒看見那幾個黑人嗎?”

“黑人怎麽啦?

“沒怎麽,等他們走遠了我們在進去。不願和他們擠。”張晨東說著又搖搖頭,“這兒的黑人還真不少。”

鄧鴻看了他們一眼,說道:“需要躲那麽遠麽?”。

“咳,。。。”張晨東吱唔道。

吃飯時,由於都是中國人,張夫婦倆比較放得開一些,也想給在座的幾位在美國呆得久了的“土包子”上點課。於是倆人有點一唱一和的味道。

“我發現這裏怎麽都看不到什麽高樓大廈,好像人的穿著也都這麽土氣?” 劉悅說。

“咳,想要看高樓,看穿得時髦的麽?回咱大陸去看吧!”張晨東有點得意地說,還看了鄧鴻一眼。

“誒,你覺得沒有,鄧鴻,”劉悅裝著不經意地問道,“我發現這裏的人還愛打量人。是不是因為這裏的人不怎麽見到外國人啊?”

“嗯?我怎麽不覺得?”鄧鴻沒表情地回了一句。

“你可能沒注意,我走在路上,有時就看見有人在盯著我。”

“真的?”鄧鴻沒興趣地應付道。

過了一會兒,劉悅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說道:“誒,我剛看見一個帶小孩的黑女人,在吃晚飯離開時把醬油平悄悄放在兜裏了。”

my god!”張晨東眼睛睜得很大地問道,“怎麽有這種事啊?我在中國還沒見過呢!說完又看了鄧鴻一眼。

鄧鴻沒有說什麽。好象不在乎的樣子。後來張晨東想,可能是來得太久,對這些事都麻木了吧。

     

對於鄧鴻,其實張夫婦倆還想要把關係搞得好一點,但好像鄧鴻不太識時務,常常對他們愛理不理的。加上鄧鴻在公司裏也不是什麽大的角色,張夫婦倆就隻是盡力而為,聽其自然了。但和翟誌西的關係,卻在他們孜孜不倦地努力下,開始有了明顯進展。

      在美國生活,如果英語不好,沒有太多朋友,生活總是很單調的。由於和翟誌西的關係比較好了後,下班後有什麽活動,翟誌西總是叫上張夫婦。那天約好一塊去買東西。張夫婦需要電視,翟誌西給上夫婦推薦一個當地的mall[1].

      “我聽說有一個叫sams club 的商場,東西賣得很便宜。”劉悅不想花錢,建議到。

      sam’slub?”翟誌西作吃驚狀,“你要去那裏買東西?”

“怎麽?”劉悅伸了伸舌頭。

“你對得起公司給你的年薪嗎?”

      “嗨,也是。”張晨東趕緊答道,雖然還不完全明白“領導”的意思,但看到“領導”的口氣如此嚴肅,覺得管他什麽意思,也一定要緊跟。

      “你們剛來美國,對美國的國情還不了解。像sam’s club, wal-mart這樣的地方,不是主流們去得地方。”

“嗯。”

翟誌西頓了頓又說:“我把你們從大陸招來,不是來做下三流的。你們要是露出個寒酸樣,我這個‘領導’可沒法見人。”在說到‘領導’一詞時,翟誌西還是帶了一點諷刺的口吻,表示不屑。

“那是。你放心好了,我們會努力的。”劉悅帶甜蜜的笑說到。

 

晚上回到家,把嶄新的電視放在了空蕩蕩的房間後,張夫婦吵開了。

“我們為什麽一定要買這麽貴的?”劉悅不高興地說道。

“哎呀,翟誌西給你推薦了,你不買,顯得不領情啊!”張晨東無可奈何地說。

“一百多塊就可以買個19寸的,為什麽一點要花400多塊?”

“這個是名牌,直角平麵,還帶 放錄像的。”

“要這麽多東西幹嗎?買錄像帶,你看得懂麽?”

“你怎麽一下不懂事起來了?這是交際。給翟誌西處好了,以後咱們在公司就好過一點。”

“這剛來兩個多月,什麽錢都存不起來,還花這麽多錢?”

“哎呀,這是投資。你應該明白啊!”

。。。

 

來到地球的這一麵,張夫婦倆還是覺得時間還是過得很快。猴腦的事,已經被淡忘了。也就是說,關於不給中國人丟臉之事,已經不再在議事日程中。在他們的心裏,現在的大問題是如何能和真正的美國人---白人搞好關係的問題。由於英語不好,平時不太能和白人們交流,最多隻能和他們點點頭打招呼,笑的盡量溫柔一點。每次看到鄧鴻和美國人流利的英語交流,夫婦倆便不是滋味。不過總的來說,從他們聽到和看到的情況來說,公司的美國人對他們的印象是非常好的。都覺得他們倆特別nice

但夫婦倆還是覺得要爭取更多的表現機會。終於機會來了,兩個月後,911事件發生了。公司裏的人都議論了起來。張夫婦倆在辦公司裏盡力作出同情的樣子。劉悅再看電視時還用紙巾擦了眼睛,站在後麵的亞當便非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午張晨東在和翟誌西在門外抽煙時,對恐怖分子表示了極大“憤慨”。

“這本拉登是太過分了!”

“哈哈,這下你看美國會怎麽收拾他。”翟誌西有點幸災樂和地說道。

“是太慘了。死了這麽多人啊!”

“哼!國內的人又該高興了。”

“咳,那也難說,死了這麽多人,他們也會同情的吧?”

“同情?中國人知道什麽叫“同情”?!”翟誌西好像很尖刻地反問道。“中國人巴不得美國徹底垮掉。”

“嗯。。。”

“你看那次大使館被炸,好多人跑到美國大使館領事管去抗議,恨美國恨的那個樣子!”

“咳,也是。”

“不過,”翟誌西清了一下喉嚨,“你說這個中國人也怪,”

“怎麽?”張晨東不知他又要轉什麽樣的彎。

“中國人不是恨美國嗎?”翟誌西又打了一個長長的逗號。

“是啊?”張晨東心裏有點急,但還是隻有哼哼啊啊地等領導的下文。

“你去北京的美國駐中國大使館看看,那些頭天晚上就去排隊的大學生,好多都是白天還參加遊行抗議美國的呢。”

“哈哈。。”

“你說他們恨美國嘛,可一拿到簽證,還不就是馬上就飛過來了。”

“那是,那是!”

“就是說,既恨美國,但又不敢像本拉登這樣來打美國。”

“嘿,說起著撞世貿大廈,還是要點勇氣的。”張晨東似乎快要找到和“領導”共同點了。

“什麽?勇氣?你們中國人,就不懂美國人的人生哲學。”

嗬!怎麽就“你們”起來了?張晨東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性翟的還沒有申請公民嘛,不過綠卡而已, 就以美國人自居了?

“人家是看重生命!”翟誌西有點激動,“我剛在網上看到的,中東什麽地方還有人上街歡呼呢。中國那些網民也有為本拉登叫好的,說那幾個劫機者是英雄什麽的。”

張晨東聽著心裏直冒火,又想起了上次關於猴腦的談話。但他還是憋著那股氣,繼續聽著。

“中國人隻知道為黨為國白白送死,那叫“腦子被洗白了”!”

“哎,是的,這個民族好像都沒救了。”張晨東感到自己腦子開始失去控製,舌頭有點不聽使喚,於是決定隨它去了:“中國人真是完蛋了。”

“也沒完蛋,”翟誌西又一本正經得說,“中國人不過是身上有太多的刺,到美國來就得拔掉這些刺。”

“有道理。”

“但拔這些刺是很痛苦的。”

“當然”

“比如我現在給你說這些,你就會覺得不自在。”

“還好,還好。”張晨東開始覺得麻木了。

“不要緊啦,痛苦是自然的,以後就會慢慢地好起來。”翟誌西移安慰的口吻對他說到。

也是的,哪天下班以後,雖然9.11事件帶來了不少的興奮,但張晨東還是懷著比較沉重的心情回到家。

 

“這個姓翟的,真是個一個不折不扣的假洋鬼子!”張晨東把當天領導的講話內容給妻子傳達了一遍。

“咳,我看他是有病。”

“可不是麽?我們這個主流怎麽就落在了這樣的一個人手下?”張晨東仿佛是在自問道。沉默了一會兒,張晨東從消沉的心情中出來,問劉悅道,“你們辦公司的人對今天的事件是什麽反映?”

“都很震驚。我也不太聽得懂。不過下午查克和其他幾個人就去醫院獻了血。”

“嗯。。。美國人是不一樣。”張晨東想了一下,“人家是落在實處啊!”

“也是的。”

張晨東沉默了一會兒,又想到當天的事件,終於激動了起來:“這本拉登也真夠厲害阿!想了這麽一個主意!”

“是夠厲害的!這下把美國給打痛了。”劉悅的情緒也有點高漲。

“傑作啊!”

“是啊,快給大陸的人打個電話,看看那邊的反映怎麽樣了。”

“對對。”張晨東說,“趕快打。大陸現在正熱鬧呢!”

那天晚上,張夫婦倆先打了電話,和朋友們交談了很久,又在中文網站上很興奮地馳騁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上班後,公司裏有照常是井井有條的氣氛,好像什麽也沒發生。到了下午,在公司的會議廳裏放了很多美國國旗,都是可以貼在汽車上的。

抽煙時,張晨東又和翟誌西在一塊兒。

“你拿了國旗嗎?”翟誌西問道。

“還沒有。”

“怎麽不拿?”

“咳,我還不是美國人呢。”張晨東很有主見的說,“貼美國國旗在車上,合適嗎?”

“嗬,”翟誌西又像是找到了話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你的覺悟可夠低的。”

“嗯?”

“在美國有了這種災難時,任何一個有良心人都應該給與幫助。更何況,”翟誌西又煞有其事地停頓了一下,“不是每個到美國來的人都能一來就拿年薪的。”

“也是。”張晨東趕快笑著說,“都得感謝你呢!”

“你在美國也算是主流了。也該做點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有道理。我一會兒就去拿國旗,馬上就貼在車上。”

“當然!那是你的義務。”翟誌西搖搖頭又說,“人家在付你的工錢啦!”

於是,在張夫婦的那倆還不算太破的二手車後麵,出現了美國國旗。當天下班時,公司有的美國同事看到他們貼的國旗,豎起了他拇指。於是張夫婦又覺得還是有些振奮。

 

幾天後,在一次上班路上,張夫婦倆看見鄧鴻的車在前麵。那時輛88年的豐田。

“是鄧鴻嗎?”

“是他。”

“怎麽他不貼國旗呢?”

“我說過他是個土包子嘛。”

“我發現自從咱們貼了國旗後,好幾次由美國人對我們的態度不一般呢。”

“那當然。那鄧鴻就不懂這些。難怪在美國這麽多年,還那樣。”

一會兒在紅綠燈前停下,他們的車正好和鄧鴻的平行停在燈前。夫婦倆轉過頭和鄧鴻笑一笑,打了招呼。綠燈亮了,張晨東一踩油門,加速開到了鄧鴻的前麵。一瞬間,張晨東的心情有點說不出的激動,開車速度似乎越來越快。看見路邊的房屋和周圍的車上到處都出現了美國國旗,張晨東頓時覺得自己真地融入了美國的主流社會了。

“劉悅啊,”

“什麽?”

“為什麽我們一來到這裏,就拿年薪,和美國人一塊工作?主流就這麽容易就打入麽?”

“是啊,你本事大唄。看看鄧鴻怎麽過來的?以前他讀書時還打過好長時間的餐館呢。”

“看他開那輛舊車,比我們的車還老吧?”

“是啊,

“你說我們是運氣呢,還是福氣?”張晨東裝著不經意的表情說道。

“我看,是運氣。”劉悅哼了一聲,有點嬌滴地說道,“你呀,哼!還不是仗著有我,沒有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裏當什麽主流!”

“那可不是,”張晨東一邊說,一邊側過身去,摟住劉悅的腰,“沒有你,我馬上就回國當支流,末流去。”說著張晨東轉過頭,對著劉悅湊過身去要親她。劉悅也靠過去準備迎接丈夫的熱吻。。。

突然間後麵想起了長長的刺耳的汽車喇叭聲。

“你小心開車!”

張晨東即刻坐正,又回頭一看,一輛車在後麵立得很近,快靠近他們的車了。於是他一踩油門,加速向前。

“沒事兒。人家美國人還在車上做愛呢!”張晨東心裏有點緊張,但還是故作沒事兒地說道。

這時後麵那輛車加速從張夫婦的旁邊超過去。張夫婦有點歉意地轉過頭去看,看到那車裏是個中年白人婦女,一頭金發,帶著墨鏡,儼然一幅主流氣派。張晨東正要笑臉相印,那中年婦女卻突然轉過頭,伸出手,對他們倆豎起了中指姆。。。

 

 

                              2003103。



[1] Mall是在美國的一種大的綜合商場,一般經營稍有檔次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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