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中的記憶太濃太濃—讀蘭葉文有感

 

讀了蘭葉“夜色中，恍然不知身是客”一文很有感觸，遂以開頭那句“黃昏中回家的記憶太濃太濃”去掉“回家”兩字，作為本文的題目。

 

“黃昏中的記憶太濃太濃”，那是要有切膚之痛才能說得出的話！如果在這裏有有過同樣經曆的人，他應該會體會到以下遭遇的感受。

 

在那場史無前例的“大革命”的期間，昨天以前還對你滿臉笑容、關心有加的許多叔叔、阿姨們；因為代表黨、代表組織的某些人說了一句話；今天他們都對你父母和你冷若冰霜，有的還惡語相向、反目成仇。而在這之前，我們之間不但從未有過私人恩怨；有的還曾受惠於你家，隻因為代表黨的人視你們為敵了。

 

當你的親人渾身是嘴；都說不清那些黨的代表加諸於他們的罪惡；無論舉出什麽事實或證椐來辯白；對方隻會強調黨說你是有罪的，因為組織上已經如何如何了；而且對方隻會對你讀語錄，反複地讀…

 

當你在一夜之間家散人去，剩下幾個均未成年的孩子；竟然無家可歸，也無人敢收留…這種莫明奇妙的災難；隻是來自全國人民奉若神明的領袖和黨的一句話。周圍的那些人就像是中了魔一樣；賣力地執行著神給他們的旨意。他們說對敵人的慈善，就是對人民的殘忍！

 

許多更痛苦的細節我都不願意再去回想；隻有兩種伴隨了我多年的感覺；無法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

 

第一種就是；夜晚時聽到敲門聲；無論是敲你的門或是附近人家的門；你的心髒會不受控製地狂跳不巳，那是被喚起了一次又一次來抄家的恐懼！

 

第二種是；在寒冷的暮色中，尤其是你在昏暗的道路上踟躕；望見不相識的人家窗口裏黃色的燈光，那種本可帶給人溫馨感覺的黃色的燈光﹔心裏下意識地會湧上一種特別淒涼的感覺，又好象回到當年流浪的一段日子；看見別人的家有說不盡的羨慕和彷徨的滋味……

 

這也就是我對活生生的造“神”愚民現象和造“神”的人先天恐懼的原因，無論那些理由多麽的官冕堂皇！因為那些曾經對我們施惡的人中；很多都是好人甚至很善良的人，但他們對心目中的“神”更虔誠！所以突然間他們都沒有了自己的頭腦，自己的判斷、自己的思考，隻要是遵守“神”的旨意；那就是在做好事！

 

這段經曆對我來說，是一道深深的傷口，雖然時隔多年，也結了疤；但每逢“陰雨刮風”那似曾相識的情景，它還是會隱隱地痛……

 

蘭葉的這篇小文再加上那張燈火蘭珊的照片，喚醒了我塵封多年的往事，覺得黃昏中的記憶真的是太濃太濃。

 

於是寫下這點感受，希望沒有煞了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