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網上有許多關於王朔罵人的報道。八十年代中期我上大學時讀了不少王朔的小說,其中最喜歡的一篇叫《玩的就是心跳》,感覺像是王朔夢遊時寫的東西,看得我也好像迷迷糊糊地夢遊了一場。根據他小說改編的電影《玩主》、《本命年》和《陽光燦爛的日子》在大陸電影裏算是上品了。當年的王朔之於中國當代都市文學,大概相當於當年的崔健之於中國搖滾。雖說我不喜歡王朔的樣子,當然這不怪王朔,我這人的一大毛病就是常以貌取人,比如隻對長得帥的男人有興趣,可能是從小受了那首印尼歌曲的影響,認定“甜蜜愛情是從那眼睛裏到心懷”。當然挑作家不同於挑愛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容貌對誰又不重要呢?要不然英雄為什麽都愛美人呢?話再說回來:雖然我不喜歡王朔的樣子,但他的才智特別是他的另類、反叛和滿不在乎頗讓我心生敬意。在一個崇尚中庸和賴活著的文化環境中,特立獨行是需要真誠和勇氣的。說到真誠,在 2006年7月初的某一天、在北美某城市南岸郊區的某家婦產醫院的門口,那個曾把我抱上他家的大床並說想和我有一個孩子的已婚男人忽然之間變道德了,我就對他說:“我是不道德,但我真誠……”
再回過來說王朔:我還發現他有些憂鬱和孤獨,你看他那些小說的題目:《無人喝彩》、《永失我愛》…… “永失我愛”那四個字總讓我的心裏隱隱作痛。
來北美之後離得遠了也見得多了,對王朔遂失去了興趣。後來有次無聊時看過他的雜文,印象最深的一篇是關於上帝、耶穌和猶大的,特別逗,也僅此而已。
這回重新複出的王朔又有衝擊力了,他象一個武裝到牙齒的人,逮誰罵誰,並隨時準備反擊。大家都被他罵傻了也罵惱了,王玩主成了眾矢之的。我因為早已不再關注他的作品,雖看到網上眾多關於他罵人事件的標題,卻始終未點擊進入內容細節。但前兩天,無意中看到一個標題說王朔在《心理訪談》欄目錄製現場談到傷心事時不禁落淚。王朔罵人不奇怪,但當著外人麵哭?這讓我很好奇,於是點擊進去看了看。據與王朔麵對麵探討問題的李姓心理醫生說,王朔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困惑,也非常有壓力,他渴望被接納,但又總是在拒絕。李醫生說人的抑鬱有時會通過罵人來體現,說其實王朔內心充滿善意和愛心,但他采取了自虐和充滿攻擊性的方式來發泄痛苦。李醫生表示,事實上王朔每每在批評別人攻擊別人的時候,自己也會很受傷,“其實我想他有時也很希望給被自己罵的人道歉,”李醫生說。
我覺得王朔肯定得了抑鬱症。一定有什麽事(比如說感情上的創傷)讓他非常委屈、痛苦甚至憤怒,從而導致抑鬱,而人抑鬱的時候情緒很容易失控。我這樣說是因為在2005年10月的某一天,當那個曾經說有了我才活有所值的男人一個多月不給我打電話也不給我寫email時,我也痛哭過,也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過。
李安的《斷背山》中有一場戲,那個瘦牛仔在家和妻、子及嶽父母吃晚飯的時候因為一點小事大發雷霆。接下來的另一場戲中,瘦牛仔和壯牛仔在河邊打了起來。壯牛仔怪他的情人到墨西哥買春,瘦牛仔好像哭了,說那是因為他想他想得太苦了。他說的那句“ 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 ”讓我淚流滿麵。
當搜狐的記者問李醫生像王朔這種人在社會上多不多時,李醫生回答:“就是不多才珍貴。”
得了抑鬱症的人會煩躁、易怒和激動。為了自救,他們需要發泄,而罵人是最不傷人傷己的宣泄方式了,總比竇維燒汽車張國榮自殺或者去殺人好。
我希望那個男人有一天能夠理解我那時的“瘋狂”。他曾說你應該找回過去的你,那個成熟、理智、寬容的你。其實,即使在我最痛苦和孤獨的時候,我仍足夠的理智和寬容:我隻不過是罵他而始終沒有去告訴他老婆。我希望他能明白我內心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