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後後記
(2009-10-29 08:29:30)
下一個
08年8月。X請榮周末去家裏吃燒烤,說也請了B一家。去還是不去?榮猶豫了兩天,最後決定赴約。她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那篇叫做《Do the wrong thing!》的研究報告:研究人員在幾十年間跟蹤了數千名成年人,想知道什麽人在年老之後或臨死之前對自己這輩子遺憾最多。結果顯示,那些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放棄了內心真正的需要而做出所謂理智決定的人是遺憾最多的人,比如在暑假跟同學一起去旅行和留在家裏學習之間選擇了學習;比如在愛情和方便實惠之間選擇了後者;比如在自己夢想的專業和父母的期望之間遷就了父母;比如為了省點錢買了自己並不十分滿意的那個款式……所以榮對自己說:寧要做了的後悔,也不要沒做的遺憾。
B一家按門鈴的時候,榮戴上了墨鏡。他們進到後院的時候,榮沒有從座位上起身,故意表現出她的冷淡。大家圍桌而做,B在榮的斜對麵。一群人不痛不癢地閑聊到晚上。榮的話不多,始終很平靜。她想讓B看到她已經不痛苦了,也不在意他了。
真的不在意嗎?榮還是挺高興見到B的,否則她也不會去赴約。她想這大概隻有一種解釋:她對他是真感情。她知道B也同樣高興見到她,否則也不會去。而他之所以去,同樣因為他對她也是真感情。他們同時也用接受邀請的方式表示了和解。
12月底的時候,X又打電話約榮和B一家31號晚上去吃飯慶祝元旦。開飯前榮的肚子餓了,問X要了個鹵蛋吃。B進到廚房,也要了一個。榮覺得好吃,吃完一個之後又要了一個,可吃到一半時想起不能影響正餐的胃口,就說我不吃了。B在旁邊伸出手說,我要。榮說吃過的不嫌棄?B說不嫌棄。
兩個人借口在廚房給X幫忙,其實隻是想離對方近一點。他們輕鬆但小心地閑聊著,即愉快又興奮。
晚飯後,有四個人打麻將,Y到樓上哄兒子睡覺,榮和B則麵對麵坐在飯桌邊喝茶。不言而喻,兩人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麵對麵的機會。他壓低聲音問:“有別人了嗎?” 她搖搖頭。“為什麽?” “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然後她問他:“過得怎麽樣?” 他回答:“老樣子。” 他們的眼睛裏都有光芒。久違了的興奮。
可惜打麻將的和其他人都不遠,做是做不了什麽。榮下到地下室,B跟著,可下麵一堆孩子,隻好又上來。門廳和廚房間的小過道在客廳拐彎處,打麻將的人和在客廳的人隻要不過來都無法直接看到,他們就麵對麵站在那兒,眼睛亮亮的,心裏癢癢的,彼此都在心裏擁抱和親吻著對方。榮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眯著眼睛、微笑著注視著自己的男人。他把頭發留長了,神色有些疲憊,沒有了從前和她在一起時留寸頭的精氣神。
臨告別前,榮的大女兒為替學校募捐賣了點兒餅幹粉、巧克力什麽的給X和Y,說貨到後在給大家打電話。
3月1號。學校的東西到了。榮替女兒分別給十幾個朋友打電話約送貨的時間。打到B和Y的手機,是B的聲音。 榮說看你們什麽時候有空,B說要不你現在來我家?榮說你家太遠我不去,等你們哪天進城到studio工作的時候再說吧。
3月2號。榮上午出去了,中午回家看到有B家電話號碼的記錄。打回去,B的聲音,說現在有時間嗎?榮問到哪兒?“你說到哪兒就到哪兒,” B回答。榮說去你的studio 吧。
從家開車到他的studio 需要十幾分鍾。榮一路超速。她的心裏象著了火似的,內褲全濕了。他們的關係當中性始終占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那種兩性相吸最本質的東西,而本質的東西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到了老城,榮在咪表裏放了一個小時的錢。她乘電梯上樓,走到他的studio的門口,按下了門鈴。
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他們微笑地注視著對方,閑扯了一陣,然後榮說那我走了,慢步朝門踱去。B問你的車存了多久?榮笑而不答。B搬來一把椅子,在門附近坐下來,看著她問:“有別人了嗎?” 榮反問:“你呢?” B說不告訴你,榮說那我也不告訴你。B說沒有,榮說那我也沒有,B問為什麽?榮心裏答的是because I'm still in love with you,但說你先說為什麽。B說我怕了,榮就說我也怕了。B說我心裏最完美的女人居然能夠變得那麽瘋狂,說那麽瘋狂的話,做那麽瘋狂的事。榮說這叫人性,何況一個巴掌拍不響。B搖搖頭。榮本想反駁他:你這人不公平,永遠不認為自己有錯!再說我也沒做多瘋狂的事。我去找Y了嗎?多少婚外情的當事人最後都把事情捅給了對方的配偶,我沒有!她最痛苦和絕望的時候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解解恨,可惜他始終沒有明白她的善意。
不說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尤其是現在,隻剩半個小時了。他們兩年多沒見了,而且他們單獨見麵的機會又是這麽少。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依舊象從前一樣瘋狂和銷魂。水流了一地。
良辰一刻值千金。此刻的榮根本不去想什麽是非與對錯,她隻需要感覺自己還活著。
And She is feeling alive. Alive again!
10月的一天,X來電話,說你知道B和Y家發生了什麽變故嗎?榮說又懷上啦?X說不是。榮說那就是要搬到別的城市去啦?“你可真神!” Y說,“我是因為公司要找個替班的,想問問Y有沒有興趣,這才知道他們房子都賣了,過兩個星期就走。這兩個人真是的,連個招呼也不打,不太懂事啦!"
幾天之後,榮的父親給B打電話,請他們走以前把借去的幾把椅子送過來。那天下著小雨,B拿著椅子進屋的時候,榮兩眼直直地看著他。他的目光裏也是渴望,但有什麽用?Y照例跟了過來。榮心裏說,你能跟一輩子嗎?跟得了他的人又能跟得了他的心嗎?這男人的心早就是活的了!
晚上榮衝動地撥通了B家的電話,對B說:“我舍不得你走。” B說我知道。榮說不會是因為我說要你離開的話吧?那是賭氣的話。B笑笑說不是,而是因為我不說法語,在這裏難有大的發展。榮說那還回來嗎?B說當然會有機會。榮說那回來住在我這裏吧。B說可以考慮。榮說不論你到什麽地方,也不論過多少時間,你永遠是我生命的組成部分。B說謝謝。榮說那祝你好運去。B說你也是。
放下電話之後,強大的悲突然傷襲滿了榮的全身。她多麽想見他最後一麵啊!她馬上又重撥了剛才的號碼,想跟他說你晚上溜狗的時候我可以過去看看你。鈴響了好幾下,他卻沒接。“Fuck! ” 榮大罵一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都要走了卻連句人話都不說。冷酷的混賬男人!值嗎?我這麽就這麽賤!
又過了幾天,X打來電話,說我下班後咱們和Y和B兩口子一起吃個晚飯吧,給他們餞個行。他們不想進城來,說停車太麻煩,說要去就去南岸的餐館。榮說你自己去吧,我可懶得開那麽遠的車。X說就算是你配我去好吧?比較認識一場,他們不打招呼拍屁股就走人,我可不是那種人。榮心裏冷笑:那種人也值得你當朋友?她又推脫了一番,說自己很累。
下班的點兒X又打過電話來,說我剛才給他們打電話,說你很累不想去南岸,問他們能不能過來,他們說那就算了。我一聽特生氣,什麽人哪!人家好心好意給你們餞行你們還挺不樂意,真是白把他們當朋友了這些年!所以後來他們又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沒接,算了,沒勁!
薄情。榮心想,這兩個人真的是不懂事。不給我打招呼沒什麽,原因大家心照不宣;但不跟X打招呼實在在不應該,人家對他們不薄。哎,對情人薄情,對朋友也薄情。她愛錯人了。活該!
尾聲
時光流逝,生活在繼續。太陽照常升起,隻是物是人非。
榮再也不是以前的榮了。她頭頂的白發無法重新變成黑色,她的心也在短短幾年之間蒼老了,失去了愛與信任的能力。
喪失純真,這是他對她最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