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質地的.可甄別的.與世間的萬物一樣.但有幾個細節卻隱藏在幾乎不被人注意的外表下麵,你可以通過這樣的細節看出一個女人的品質和品行,操守和德行.
事件一:
一次我去一個朋友家做客.她家雇傭了一個保姆,有些年邁了,行動不很便利.
我坐在客廳裏喝茶, 她笑意盈盈忙前忙後,端莊秀美的身影穿梭廚房與客廳間.這是我第一次到她家裏做客,也是我第一次脫離了社交場合地見她.她陪我聊天時,不停地指揮那個老保姆幹這幹那,老保姆亦忙前忙後,一臉諂媚和惶恐.臨別時,戰事卻突然爆發-----我見到了另外一種場麵和另外一種刺耳的聲音-----隻見我的朋友端坐在餐台前正凜聲斥責那個老保姆.隻因為她的玻璃餐台的台麵上被水果弄濕,老保姆沒有按她說的用牙膏去擦洗.
我終於見到了她的另一種表情,那表情好陌生好可怕.她正眼都不瞧一下那保姆,隻把目光平視,看都不看麵前怯懦著的那個大氣都不敢出的人.她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還要我再告訴你嗎?桌子沒擦幹淨,再用牙膏擦三遍!擦到能照出你的影子為止!
老保姆戰戰兢兢從衛生間拿出一筒牙膏,卻不小心刮倒了水盆,於是,水漫地麵,老保姆腳下一滑,撲通摔倒.半天沒爬起來.
而她,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一轉臉,立即堆滿了笑意對我.
我的心一瞬間卻,冷到極致------天那,她竟會變臉!
我再也沒見過她,也沒再接過她打來的電話.我的內心裏,已經不拿她當做朋友了.也許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間地疏遠了她.我無意鄙薄別人的人格和處事方式,但我知道人性的低下和高貴在這樣的細節上是能看得出來的.我不喜歡會"變臉"的女人,如同我不喜歡撒謊的男人.這種做人的質地上的瑕疵令我無法容忍.
事件二:
同樣的一件事.也可以看出一個女人的質地.
那天路過國貿,是重慶路上最繁華的路段.一個乞丐跪地乞討.是個老人,沒有下肢.一寸寸地爬行.路人皆側目.無表情.逢乞必施的我順手掏出一塊錢,扔給了那乞丐.動作嫻熟.沒走幾步,見對麵也走來一個女人.女人衣衫華貴,妝容精致.很款.她從國貿剛買完東西出來,手裏大包小包.走到乞丐麵前時,她停下了腳步,想掏錢,卻騰不出手來.乞丐"善解人意"地趴在地上擺了擺手,示意女人離開.女人卻突然蹲下了身體,我以為她是想近距離地訓斥乞丐幾句,卻見她用騰不開的手和眼神示意乞丐自己動手去掏她的腰包!
乞丐的手,髒到不能再髒,黑得像剛撿完煤渣.可那個女人就那樣蹲在乞丐的麵前,任由那髒手去掏她貼身的腰包!乞丐掏了,是一張10元的鈔票.臉上露出狡猾的笑.女人站起身,急匆匆地離去.引路人一頓竊笑.
我怔住了!彼時,我扔錢的動作使我顯得很高貴,但眼前的場景,卻令我驚訝.
不是施舍得錢多錢少的問題,是我看見了我靈魂深處的某種傲慢,某種偏見,某種如乞丐般的卑微.我以為我這弧度優美的一扔,是我的施舍,是我的恩賜,是我強勢對弱勢的憐憫.而事實上,我的淺薄和狹隘是多麽地不堪一擊!
女人那一蹲,蹲出了她的高貴.這樣的女人,可愛之外,還有可敬.
事件三:
同樣的,仍有一件事令我不能釋懷.
我家小保姆因嫁人離開我家後,我每周找小時工來打掃房間.市麵上的價格是每小時7元錢,但我都是給的10元,若是擦玻璃或者幹些重活,我就會給的更多些.還經常把一些穿過的過時的衣服鞋子帽子圍巾送給她們.打成一個大包,也不細看,直接送人.為了不傷害別人的尊嚴和麵子,每次送的時候我都小心翼翼,生怕人家誤會.
一次,大雪天,我的房門被敲開,門開處,是我用的小時工站在門外.她的臉被風吹的通紅,整個人被凍得瑟瑟發抖.手裏卻遞給我幾張零碎的鈔票.原來她在回家後發現了我舊衣服裏的一些零錢,怕誤解騎車走了三個小時,連忙把錢送了回來.我拉她進屋想讓她暖暖身子,她卻不肯,還說你點點吧,別差了數額.天,我點什麽呀?我根本就早已經不記得了那點碎錢.說完她轉身就走,她還要再頂風冒雪走三個小時的回程.
其實她是可以借下次來我家時還我這錢的,但她怕誤解.她急於過來隻是為了證明自己.很少的一點錢,卻讓我看到了她做人的質地.
所謂細節便是,你對達官顯貴和保姆乞丐持一樣的心,呈一樣的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擁有一顆悲憫的情懷於萬事萬物.你保持品行的高貴卻又與高貴處平凡得一如腳下的泥土.
寫至此我想起奧斯卡爾·王爾德說起過,有許多品德美好的人,如漁民,牧羊人,農夫,做工的人,盡管他們對藝術一無所知,但他們,才是大地的精華.
在我看來,樹有樹的尊嚴,人有人的品性,魚有魚的邏輯.世間萬物自有其各自的行為規則和尺度.而人的質地,尤其是女人的質地,卻並不在於是不是有外表張顯出的所謂文化和所受過的教育.農民的複雜和知識分子的單純,白領的狡猾和下崗女工的德行,都能從細節上甄別出某種做人的基本質地.細節,永遠能折射出人性的閃光或晦暗.
大地的精華們,真的能讓我們這些經常自以為是的孤獨傲慢的所謂文化女人,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