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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糖糖引發的豔遇

(2009-02-13 11:25:57) 下一個


我是前年認識這位仁兄的。現在一想起他我的心裏就很痛,然後兩眼發黑。所以姑且叫他小黑吧。

我認識小黑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已經有老年癡呆症的趨勢了。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一個人在路上孤單地行走。忽然看見一個人從黑暗中竄出來,被一幫漂亮的小姑娘們追打。那時候的小黑,做抱頭鼠竄狀,非常狼狽。他跑到我身邊的垃圾桶,躲了起來,對我“噓”了一聲,叫我不要出聲。我隻好尷尬地幹咳兩聲,堆出一個假笑。沒有料到,我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

不一會兒,那幫小姑娘追了過來。我才弄明白,原來淘氣的小黑偷了人家的一塊糖糖。但是一把年紀的小黑幹嘛去偷人家的糖糖呀?

後來我才明白,這就是早期老年癡呆症的征兆。因為小黑經曆了四十不惑又再惑的奇離階段,所以童年的記憶對他特別清晰。他變得每天非要吃糖糖,如果別人不給他,他就吵著要。那天他正好很想吃糖糖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搶了人家小姑娘們的糖糖,就此變成了人人追打的過街老鼠。

話說小姑娘們追過來了,有人問我“你見到一個很象落水狗的男人嗎?”說實話,小黑一點也不象落水狗。所以我回答說“沒啊”。話音剛落,其中的一個小姑娘說“他就躲在你後麵,你居然袒護落水狗。是搶糖糖的同謀!”我那時候象白紙一樣的天真,傻傻地呆在那裏。唯一的選擇就是和小黑落荒而逃。那時候,我穿了一件很好看的花衣裳。和小黑氣喘籲籲跑走的時候,我心裏暗暗叫苦,可惜了我辛辛苦苦做的花衣裳啊。一盆髒水潑得我讓我變得很難看。

跑著跑著,小姑娘們終於沒有追過來了。小黑喜滋滋地啃著他的糖糖,讓我不自覺有點憐惜。一把年紀的人了,唉。

然後我在小黑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張字條,說他要追求自己的生活不再為別人活著雲雲。可憐的小黑,太糊塗了。寫了字條就揣進口袋,還以為自己的壯誌淩雲被別人欣賞了。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會在垃圾桶附近看見小黑。他是個衣服肮髒、頭發蓬鬆的流浪漢。每天嘴裏絮絮叨叨的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沒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在乎別人。每天慢慢地推著他所謂的裝滿家當的小車,其實就是一些別人扔掉的易拉罐和抽剩的煙頭。他過馬路的時候,汽車和行人都給他讓道。小黑很得意,覺得他找到了最高尊嚴。其實是因為他太臭了,三個月都沒有洗過澡。

有個習慣小黑一直沒改,就是每天在垃圾桶裏找糖糖吃。我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樣子,就偷偷地放塊糖糖到桶裏去。小黑歡天喜地地找的糖糖的樣子,讓我很欣慰。小黑以為他不知道別人,別人也不知道他。以為他死了沒人為他悲痛。他不知道沒有看到他字條的家人在苦苦尋找他。他不知道還有一個我給他送糖糖吃。他不知道,他已經慢慢地、無法抗拒地走向老年癡呆。

那是個漫天大雪的日子。我在垃圾桶前又看到了小黑。小黑好象剛洗過臉,容貌比較清晰。我湊近一看,比我想象的要帥嘛。小黑已經不認識我了,見我盯著他看,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墨鏡,戴在臉上裝模作樣地表示他很酷。其實他傻乎乎站在那裏傻笑的樣子已經被我看到了。我問小黑“你要吃糖糖嘛?”小黑麵無表情地說“平平淡淡才是真。平平淡淡才是真。”

歐賣糕的。小黑連糖糖都忘記了,他已經徹底的老年癡呆。

我的心很痛。

天空陰暗,雪花飛舞,冷風吹拂著我的頭發。一滴淚水從我的眼角滴落,轉眼就結成了冰。小黑歡天喜地地叫著“糖糖!糖糖!這是我的糖糖!”原來,小黑每天在垃圾桶裏扒拉扒拉要尋找的,不是糖糖,而是我的眼淚。可我的眼淚,是鹹的,雖然有著淡淡的甜味。

小黑仍然在大雪中的垃圾桶前麵又叫又跳。

我轉身默默地離開,留給他一個孤單的背影。但是我估計他記不住。

從此再沒見過小黑。

現在又下雪了。看著天空中漫漫飛揚的雪花,我想起了小黑。

小黑,你好嗎?

你還要吃糖糖嗎?一把年紀了,就算沒有糖糖吃也別怕,更不要去搶別人的糖糖。如果一幫小姑娘再追過來,你老胳膊老腿的再也跑不動,隻有挨打的份了。

小黑,你好嗎?

你還是回家吧,至少家裏有暖氣和洗澡水。反正你壯誌淩雲的字條被你揣在口袋裏,沒有人知道你為什麽離開,為什麽回來。

小黑,你好嗎?

你的老年癡呆好了點沒有?你知不知道,能夠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死去,而不是趴在垃圾桶前麵才是做人最大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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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ZT 黑方塊海西的舊帖。我這個上麵帖子用滴~


我呆呆坐在辦公室桌子前麵,幾個小時一動也不動看著毫無變化的計算屏,就和一個木偶一樣,已經有好幾天。看起來我似乎有幸早日得了老年癡呆症,其實我的大腦就像一個高速旋轉的原子一樣,忙個不停。

都說四十不惑。十年前,那年我四十,真不惑了。無憂無慮,一個目的,就是賺錢。沒想到現在五十多了,又開始思考了。應了一句老話,真是四十不惑,五十再惑。

這麽多年,我看透了人生。分離之痛,再聚之喜,沒完沒了。太多的歡喜悲痛,我終於理解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終於有一天,我決定結束了我的老年癡呆症,開始行動了。家裏留下一個紙條,我要追求自己的生活,不再為別人活著。找個一個很結實的垃圾口袋,帶上幾件衣服。我走了。

一直是我期望的,我是個流浪漢了。我衣服肮髒,頭發蓬鬆,沒人管我。走在路上,也沒人在乎我。我慢慢推著裝滿的家當小車,無所畏懼穿過馬路,走過街道,不管汽車還是人,他們都向我讓路。

有一次,警察把我抓一個地方。聽著他們大聲喊叫,我木著,一點毫無反應的看著他,有一種幻覺,似乎他在說:一個外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流浪漢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什麽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的精神。

我找到了最高尊嚴。我從不乞討,我在垃圾裏找食物,不會因吃好或沒吃而有感情變化。我不擔心老板和客戶的不滿,不用每天琢磨他們需求,我不會再為別人活著。

我找到了平平淡淡。沒人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任何人。我存在,我又不存在。我死了,沒人為我悲痛。我也不會為任何人悲痛。

平平淡淡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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