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認識白英和王霞，是 2000 年秋天。那時我和老公新婚蜜月去海南旅行。我們的旅遊團雖說是在上海組團的，但團裏絕大多數是江浙一代的遊客。隻有我們兩對是從上海來的小夫妻。此外，我們都是在上海外企上班的小白領，對各公司的情況如數家珍，有很多相投的話題。因此，一路上我們彼此照應，互相拍照，結伴遊玩。晚上的時候還到對方的房間聊天。
白英身材高大俊朗，王霞小巧玲瓏、精致可愛。但是，老實說他們兩人的身高是有很大差距的。白英大概身高 1 米 80 左右，王霞最多隻有 1 米 55 的樣子。然而，除了身高，他們兩個看上去非常般配。給他們拍照片的時候，白英會習慣地彎下腰來，配合王霞拍照。王霞則一付小鳥依人的樣子。一路上，其樂融融，非常甜蜜。他們告訴我們，他們已經結婚一年了，一直沒有時間度蜜月。正好現在有了假期，補度蜜月。
看得出王霞對白英非常在意，也非常聽話。實在想象不出這個乖巧的女孩怎樣作為一個著名德國電器公司的部門主管對屬下發號施令的。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們參觀海南的海水珍珠館，我精心挑選了海水珍珠的項鏈。王霞一直陪在我們旁邊。她非常喜歡。快到離去的時候，她忍不住問白英，她可不可以也買兩條送給媽媽。白英當著我們的麵，不好意思拒絕，隻有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王霞馬上象隻小鹿高興地飛快跑過去，迅速挑選了兩條項鏈。記得那時候我還感到有些慚愧，因為我挑選東西花費的時間太長了，經常左右不定，多虧了老公一旁的耐心等候和不時的建議。還有一次，我們晚上約著去逛一個小城的夜市。他們兩人不到 20 分鍾就逛完了，隻買了很多水果，在一旁溜達等我們。我和老公則搬了凳子在一個小攤前研究玳瑁，分辨死瑁和活瑁，最後我花了很便宜的價錢收羅了很多玳瑁飾品。沒想到第二天，導遊領我們去了玳瑁館，一隻玳瑁手鐲就要 400 元。因為昨晚白英的阻止，王霞沒有和我們一起買玳瑁。她非常遺憾。以後每到一個城市，我們都陪他們去逛夜市，希望找到有賣玳瑁的攤位。可惜一直沒能找到。於是，我們讓王霞從我買的玳瑁飾品中挑選一樣作為我們給他們的禮物。王霞選了塊玳瑁的掛件送給白英。從這兩件事情，我暗暗覺得王霞非常在意白英，他們兩個，是白英說了算。
回到上海的時候，我們互相留下聯係地址和電話，相約互相做客。不久，我打了個電話到他們上海的家。沒有想到，接電話的是白英媽媽。她接到我的電話，很警覺地刨根問底地問個不停。說實在的，我和她兒子並不熟。於是我解釋說，我們是他們在海南玩時認識的朋友，想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沒有想到，以後的兩個星期，那個阿姨天天給我打電話，述說她兒子的婚姻，滔滔不絕。看來白英讓老人操碎了心。
白英的父親是個海員，常年不在家。是白英的母親辛辛苦苦把他帶大。長大後的白英一直很有女人緣。大概從高中開始，白英一直把女孩子帶到家裏來。白英的媽媽對我說“白英是個品質很不好的男孩子，而且非常不負責任。”說實話，一個母親這樣說自己的兒子，我能感覺到她非常無奈。這樣有驚無險地過了幾年，白英的媽媽再也管教不了他了。每次她隻能盼望丈夫每次出海回來對兒子嚴家管教。至少，從小和爸爸聚少離多，白英非常懼怕父親。
大概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王霞來到了他們家。起初，他倆的關係遭到了白英的母親的強烈反對。她對我說“白英和王霞的身高差距太大了，他們不般配。”可是白英仍舊我行我素，怎樣都不願意和王霞分開。後來，兩個人幹脆住在了家裏。慢慢的，白英的媽媽接受了乖巧懂事的王霞，並且變得非常喜歡她。她說“王霞那孩子非常懂事，對我非常好。另外，她對白英百依百順。這一次，我覺得兒子終於選對了人。雖然王霞的身高我還是很遺憾。但是王霞作為家中獨生女，父母的掌上明珠，我總覺得我兒子配不上人家。”
沒有想到，大學快畢業的時候，白英有了和王霞交往後的第一次出軌。白英的媽媽感到一陣暈眩，原來她以為王霞可以收住兒子的心。可萬萬沒有想到，當年白英那麽堅定要死要活地和王霞在一起，這麽快他的決心就煙消雲散。白英不顧老人的堅決反對，和那個第三者住到一起。王霞很快就知道了。她反而安慰白英的媽媽說，她不介意，她要用真情去打動白英，等著他直到他回來。白英母親電話裏對我說“他再到哪裏去找這麽好的女孩子呢？”
後來，白英和王霞大學畢業，兩人分別進入了外企。王霞工作努力聰明好學，很快就升職為部門主管，有了高薪的工作。白英的媽媽更加堅信王霞是白英正確的人選。就這樣，幾年以後，在所有親人朋友的督促和王霞寬容的忍讓下，白英終於和王霞領了結婚證。但是婚前就有磕磕碰碰的風流事，他們沒有去度蜜月。對白英來說，結婚似乎是對所有人的交代。
白英的媽媽說，原以為兒子結了婚就會改變。沒想到，不到半年，白英認識了上海川沙鎮上的一個洗頭女，並且愛上了她，吵著要和王霞離婚。這次海南之行，是王霞提議的。她建議婆婆放寬心，給她和白英自由的時間。倆人一起去旅行，度蜜月，喚起兩人以往幸福的時光。原來這次海南之行，是他們的補救之旅啊。
沒有想到，所有的努力根本於事無補。從海南回來之後，白英就和那個洗頭女同居了。他一直不回電，也不回家，徹底消失。白英的媽媽已經幾個星期沒有他的消息，心急如焚，火速讓丈夫趕回來。可是白英爸爸還有一個星期才會回到上海，白英的媽媽早已六神無主。擔心、氣憤、著急讓她夜夜失眠。王霞則每日和朋友在酒吧借酒澆愁。但是，每當婆婆問起，她總是抱以寬慰。她一直苦苦等待白英的回心轉意。王霞說，大學的時候，他回頭了，這一次，他也會回頭的。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給他們打問候電話的。白英媽媽苦苦拜托我，一定給白英打個電話，因為白英一定會回我的電話的。她請我好好勸勸他不要離婚，離開王霞這麽好的妻子：有相貌、學曆、工作和好的性情。她想讓我們這些“正麵”的朋友去影響白英。可是，我們和他們萍水相逢啊。如果白英知道我們受他母親所托，會適得其反的啊。無奈，那個阿姨每天早晚都打來電話，實在讓我不忍心拒絕。於是我和白英和王霞分別打了電話，約他們到我家來做客。也讓久久不見丈夫的王霞有機會和老公好好談一次。
那個周末，他們來了。在他們到來之前，我和老公盡量把小小的新房布置得非常溫馨。可是，該怎樣才能勸說白英呢？我沒有信心。我一直認為，要走的人和遠去的心，是留不住的。山峽的神女峰、望夫石，很淒美，悲壯，被世人廣為傳頌。可是，有誰看到她五千年佇立的孤單？在漫長的等待中，除了信念，她還有柔嫩的心去愛別人嗎？那次見麵，我和老公是蹩腳的表演者。我們所能做的，是旁敲側擊地告訴他們要珍惜生活。他們大概晚上 8 、 9 點才離去。他們走後，阿姨打來了電話。我如實“匯報”了情況。白英媽媽非常滿意。可是，我在心裏說，阿姨，這有用嗎？婚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當事人呀。沒有想到，半小時後，王霞給我打來了電話，背景嘈雜不清。她問我，“你們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情了？”聰明的她早已深領其意。她說“謝謝啊，你們真是用心良苦。”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第二天，白英的母親哭著打來電話。白英回家了，但是，這一次，他鐵了心要離婚。因為連我都知道他要離婚了，那麽他一定要離婚。沒有想到，這次，“我”成了他離婚最堅決的借口。電話的這頭，我不知道怎麽去安慰白英的媽媽 ---- 這個從沒見過麵的善良的女人。真的不知道。
白英的媽媽再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因為知道了他們的隱私，我們再也沒有和白英王霞聯係過。 2002 年出國前，我給王霞的公司打了一個電話。她部門的同事說，她派駐去了德國學習。已經走了一年。我覺得，她一直苦苦守候的婚姻應該走到了盡頭。
我們總以為婚姻的靈魂是愛情。因為有愛，我們可以去做那些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有的時候，在愛情的光環下，我們會變得很盲目，會為自己的激情所感動。但有的時候，我們眼中看到的、期盼的，是我們自欺欺人的幻覺。王霞是非常聰明、能幹的女人。她非常樂觀。即使白英一再出軌，她從來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淡定從容。她一直在為愛情付出、容忍和等待。然而，在旁人看來，她所付出努力無濟於事，她本人也生活於幻想。一個對男人沒有約束力的女人，男人怎麽能夠回頭呢？就算白英回了頭，又是她苦苦守望的愛情嗎？她的眼睛，看不到白英的本性。她的婚姻，如果有錯，錯在她一直的寬容。白英的本性如此，王霞接受如此。要說有錯，就是錯在這樣的男人本不該嫁。要說有錯，這樣的男人不能娶妻。他們本來一開始就不應該走進婚姻的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