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e
2005年的9月, 我剛帶著孩子們從國內回來, 就聽到Susan的留言, 要我去鎮中心的Congressional Church參加Julie丈夫Joe的葬禮. 我以為我聽錯了, 或許她指是另一個人? Julie的丈夫是在出差的時候猝死在睡眠中的, 據說是心血管破裂. 死時他還不到39歲. 我當時很擔心Julie, 她會怎麽樣呢?
有好幾百人參加了Joe的葬禮, 這在我們這個隻有一萬多人的小鎮上是少見的. Julie和她的兩個孩子Joey and Meghan坐在最前排的家人中間. Julie和Joe雙方的祖父母還健在, 四位接近百歲的老人還都精神爍熠. 葬禮莊重簡捷. 葬禮結束時我排在長隊中等待向Julie及家人致哀, 前美國總統候選人John Kerry的太太低調地排在我前麵. 排到我時, Julie擁抱了我, 她看上去挺平靜, 微笑著問我是不是正在倒時差, 以後有空一定要跟她和孩子們講講中國, 倒是我哭了起來說:“You know I love you.” 她抱著我道“I know, and I love you too.” 過後Julie的媽媽Ruthie跟我說醫生給Julie用了鎮定劑. 多虧有這麽多的親人朋友日夜陪伴, 她表現得很堅強. 我禁不住籲噓人生之無常.
Joe是個律師, 個子高瘦, 神采奕奕的, 跟Julie很班配. 她曾跟我說過他們是在上大學時認識的, 大學畢業後, 他們在Pittsburg安了家. Julie做理療師, Joe先是做會計, 在他們的大兒子Joey出生不久, Joe突然決定去讀法學院, 於是Julie馬上開始全職工作以支付他們的日常開銷, 再用房子做抵押, 貸款給Joe交學費. 幾年後,在他們的小女兒Meghan一歲半時, 他們回到了麻省的Sharon, Julie出生長大的小鎮. 我也是差不多那時搬到Sharon的. 這時Julie每周隻工作兩個早上, Joe進了Boston的一所大的律師事務所, 我曾在Bosto Magazine上讀到Joe被評為Boston最有前途的年青律師之一. 他倆都熱心於社區公益, 周末常去教堂做義工, Joe還是鎮裏的小學生棒隊的教練. Joe是04年JOHN KARRY競選總統時的幹將, 如果John Kerry沒有輸給Bush而成為美國總統的話, Joe一定會是總統內閣的一員.
Julie算不上我在美國交往的親密朋友, 我跟她各自有不同的社交圈, 除了每月底去同一個Book club外, 我從沒跟她在一起喝咖啡吃飯什麽的. 不過我卻非常喜歡她. 幾年前, Oliver 剛上幼兒園, Julie 的女兒Meghan也在那兒, 不過不同班, 所以我和她也就是見麵笑笑說聲Hi.
Julie給人的第一印像都很好, 那時的她有那種中規中矩的好看, 高高的個子雖不胖但也說不上苗條, 淡黃的頭發齊耳根, 五官長的很幹淨, 似乎從不化妝. 她說話時笑盈盈的, 語速很快. 她的笑容是陽光明媚的, 眼神是清澈平和的. 有一次我同Susan聊起我正在忙著賣房子, Julie過來跟我說:“收拾房子很累的, 要不要我幫你把Oliver帶走啊?”我說:“Thank you so much, I really appreciate it, maybe next time.” 從那以後我便知道她的人和我對她的最初印象是一致的.
第二年Oliver和Meghan同班了, 我與Julie的接觸隨著也多起來. Meghan是個假小子,總喜歡跟好動的男孩兒一塊兒. 隔三差五的Julie 就來邀請Oliver和Meghan玩(Play date), 我當時正懷著Lucas,身心疲憊, 所以她常把Oliver帶到她家去. Meghan比Oliver大六個月, 而個子卻比Oliver高一頭, 長得很象Julie, 她每次見到我時老是佷害羞的樣子, 說話聲底底的, 但總是笑著. 有時Meghan會把Oliver抱起來, 儼然是個大姐姐.
Julie祖上好幾輩都住Sharon. Julie姐妹一共五人, 她爸爸從海軍退役後帶著全家回到Sharon, 我有幾個朋友是跟她一起長大的, 他們說當年Julie她爸讓她們五朵金花每天早晨六點起床跑步, 風雨無阻, 據說那還成了這小鎮的一道風景吶. 怪不得Julie喜歡長跑, 她說她在四十歲前要參加馬拉鬆. 我那陣剛從安達信出來, 頭一回從忙碌中停頓下來, 正不知所措呢. 於是我每天早上送完Oliver上學,便坐在鎮中心的Star Bucks Coffee裏或看書或發呆, 經常見她汗流浹背地跑過, 跟我招招手.
Julie家在我們鎮中心的一條僻靜的小街上, 那是一棟典型的六十年代建的紅磚平房, 蔥綠整齊的草坪讓人感到主人的幹淨利落. 我第一次走進她家時, 就特別欣賞她屋內的風格–典型的COUNTRY STYLE, 色調明朗, 家具古樸實用, 每一間屋子都沒有什麽豪華的裝飾, 但其間的家具, 地毯, 窗廉,四壁的色調風格統一, 舒適和諧. 我不禁暗歎: 真是好人好品味呀! 我曾帶了朋友去她家參觀, 她頓時羞紅了臉, 捂著臉說: "I am embarassed"(真不好意思)
Lucas兩個半月時我們搬了家, Julie和其他幾個Oliver同學的媽媽們常輪流把Oliver接回家同她們的孩子們玩, 每次Julie送Oliver回來時總會告訴我Oliver跟Meghan做了什麽,吃了什麽,他們怎麽可愛怎麽funny. 奇怪的是, 每次我在忙得不行時, Julie都跟算好了似的, 來問我她可不可以帶走Oliver. Julie 就是這樣, 幫了人卻不讓人感到負擔.
之後的一年我們家就在賣房, 買房, 搬家, 回國, 去歐洲的變動中, Oliver, Meghan也上了不同的小學, 我們的接觸就少了. 沒料到她家會有這班劇變. 我那段時間有些提心吊膽: 她承受得了這打擊嗎?她真的象她表現的那麽堅強嗎?
最近這一年我跟Julie有時會在不同的場合相遇, 她瘦得厲害, 樣子非常清麗, 單薄的身材遠看去象個大男孩兒.她還是笑盈盈的,眼神依舊清澈,隻是語速比先前更快,語氣似乎也硬了些.她告訴我她在鄰近小鎮的一所小學校做保健師,這樣她的作息時間就跟她的孩子們一樣了. Julie仍然堅持長跑,去年秋天她真的參加了Boston 的國際馬拉鬆,並跑完了全程.我知道很多朋友跟我一樣在遠遠地注視著Julie,隻要一感覺她撐不住了,大家就會趕過去,不過對這個堅強美麗的女人來說也許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