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小四(原創)

大俠小四(原創)---燉牛肉

小四黑不溜秋一個。真名不詳。個頭大概一米七左右，俺那時候上初中，對長相沒太多印象，唯一至今記憶猶新的是，小四有點駝背，瘦瘦的一個，幹巴的好像肺癌晚期。

俺和小四家做過很多年鄰居，小時候也沒覺得他怎麽樣，就是覺得他煙不離手，頭發留到耳根，說話的時候好像個四十多歲的人，其實他那時候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

小四是單親家庭，母親高高胖胖的一個婦女，非常有氣質，很少跟人東家長西家短話家常，總是看書上街，或者做點針線活，所以她在大家印象中也不那麽深刻，仿佛是山外中人一樣。

小四有很多朋友，各種各樣的朋友。有三四十的成家的人，也有十七八的毛頭小子，有時候還會有打扮時髦的女子來找他。姥姥總會嘮叨:小四瘦的跟個猴似的，找的姑娘那麽水。俺也納悶了很久，小四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朋友?當然這種疑問也在鄰居中持續，相信很多人現在也沒弄清楚小四是幹什麽的?

不過小四從來沒給大家帶來過任何麻煩，來找他的人也是安安靜靜來，安安靜靜的走，就連那些打扮入時的姑娘也是客客氣氣的，來院子悄聲悄氣的，跟她們熱鬧的打扮有點突兀。

有時候小四就在院子裏擺張桌子，鋪開象棋，來的那些訪客邊下棋，邊說事情，都是悄聲聲的，跟院子裏盛開的各種花卉，形成了一副很和諧的畫麵。

記得俺是上初中以後開始加入混混的行列的。學校在市裏是有名的亂。市裏當時有五所中學，就按照第一第二，排下去，俺們是第五中學。當然還有幾所子弟學校，規模較小。俺們學校裏幫會林立，每天下學時候門口站滿了各種幫會人物，天天都有鬥毆場麵發生。

記得當時學校有兩個大門，兩個小門。按照軌距，你如果不是有點來頭的話，最好走兩個小門。因為鬥毆的幾乎都會擋大門，如果你稀裏糊塗走大門，會被認為是來鬥毆的另一方。俺記得俺剛入學時候傻呼呼的走大門，就差點被扁。多虧俺溜的快，但是還是被踹了一腳。

俺上初二的時候就開始有點名目了。主要是俺跟的幫會開始有點名氣，而且因為打交道，也認識了其他很多幫會的人。其實幫會之間主要靠人氣，你認識的人多，自然就混出名目了。各種幫會之間關係也很複雜，往往都是有點背景的人在撐腰。幫會裏的幾個領頭人物不是誰的親戚就是拜把兄弟，人脈很廣，然後自己再發展幫會，然後各個幫會間就互相呼應，形成一張幫會網絡。

俺入幫會其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這種學校裏，如果沒有點背景的話，就是被任人宰割。即便你老老實實的不招惹那些人物，但是也難逃厄運。記得剛入學的時候，看到一個幫會人物在打一個同學的嘴巴，一個接一個，那個同學不住哀求，旁邊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問原因，是因為那個同學上次被告知要帶五毛錢來上供，結果沒帶，結果被賞了不下二十個耳光。俺路過的時候也被叫住，問認不認識他是誰，後來知道他是人稱"五偉"的其中一個，非常的壞。俺戰戰兢兢的說，不認識，他就說，明天這裏，帶五毛錢來。正好俺小學一個同學叫小寶的，跟俺關係不錯，認識他，就說，這是俺弟兄，別為難他，他才算放過俺一馬。

幾次以後，俺就下定決心要加入幫會。俺先是跟著班上一個叫二眼的混。他表哥是一個幫會頭子，他因為有這層關係，很快就上位了。二眼人很義氣，俺跟了他一陣就開始認識了很多幫會人物，在學校裏漸漸也開始不被欺負了。

其實這個所謂的小型黑社會網絡裏，很重要的是兩點，一點是不能漏氣，二是要講義氣。不能漏氣是說你在鬥毆中落敗的話，以後名氣就會一落千丈。第二是義氣要講，譬如朋友叫你幫忙，你一定要盡力而為，即便是偷東西也要去。不過一般幫會之間不會鬥毆，如果真打的話一般是有些事情弄的很難收場，或者是不認識的幫會之間。

不過，幫會內部也會發生分裂。很多幫會因為爭權利，或者是有人上位，難免會發生流血事件。俺記得俺隔壁班一個幫會因為其中一個新人背景很厲害，結果後來迅速上位，危險到了老大的地位。結果那個老大拿刀刺了好幾個人，最後總算拉了一票人，可惜最後幫會還是分成了兩個。

每天教學樓晚上七點下學，但是熄燈是七點半。一般老實的學生在七點後就趕快離開是非之地。七點半燈一滅，各種外校的人士就進來了。俺因為和他們處的久了，認識了其中很多人。如果你不是幫會中人，幾乎是沒可能安靜的在七點半後平安離開教學樓的。走廊裏密密地都是人群，你就單單穿過那些人群就是不可能的。

其實七點下學鈴聲一響，大家就趕緊去各班堵人，因為幾乎天天都有人要教訓教訓。俺也去過很多次，漸漸人都認識了，來來回回欺負那些老實頭的事情，俺最後就能免就免了。

俺記得一次，有個當地很有名的，人稱:八仙"的八個有名的混混。他們總是一起出動。這八個人個個都是又狠又壞，誰要惹到，非剝層皮不可。一天晚上在俺們班門口堵人，俺認識其中一個，非要俺把那個同學叫出來。俺進去使了個眼色，那位同學跳窗戶跑了，多虧是一樓，要是上麵幾層，非出人命不可。最後俺請別人從中調解，總算沒出什麽事情。不過很多時候就沒那麽幸運了，很多同學被毆打過，老師看到也是躲的遠遠的。

記得上初三的時候，俺在的幫會因為勢力開始消弱，而且也厭倦這些人的生活，俺就開始慢慢遠離這些人了。不過因為前兩年來積累的人脈，在學校裏不至於被欺負。

一次偶爾和班上一個同學接了梁子。本來以為他沒什麽背景，就暴打了他一頓。結果下學就被人堵上了。糟糕的是，一個認識的幫會兄弟對俺說，這家夥姐姐最近跨了一個很有名的混混，所以這次是絕對要俺的好看。俺當時所在幫會已經幾乎四分五裂，而且就算在估計也很難幫的上忙。俺當時想，這下完了，這下完了，估計要脫層皮了。

結果就在校門口，他們認錯了人，俺就趕緊推了自行車跑。沒跑多遠就被認出來，一群人追的俺跑。俺也不知道往哪裏跑，本能的往家裏跑。家住在大概也就一裏左右的地方，俺跑著跑著，就看到院子裏有個很厲害的混混，外號小刺蝟的在路邊打台球，俺趕緊跑過去喊，刺蝟哥，刺蝟哥，救救俺。刺蝟看了遠處追來的人群，懶懶的說，你們初中小孩玩什麽打架，快回家去。看他懶得理俺，俺隻好繼續往前跑。

結果出人意料，那群人跑到台球桌前，就被當地很有名的另外一個混混攔了下來，對著那些人罵了幾句，那群人就散去了。後來知道那個混混人稱"小紅"，在當地小一輩混混裏是個領頭人物，那些要打俺的人看到他，哪個有膽不聽。當然，也是小刺蝟要他攔著那些人的，他以前是小刺蝟的手下。

說到小刺蝟，俺不得不說說他的事跡。他當時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俺們當時的中學裏，各個幫會裏最大的後台就是學校附近的一個電纜廠。小刺蝟當時說過，電纜廠裏他隻怕兩個人，除去那兩個人，其他的他都不放在眼裏。各位可能不知道電纜廠的混混數以百計，小刺蝟敢誇如此海口，可能俺們這些小毛頭是絕對不信的。事情的原委是俺們院子裏一個也是很厲害的混混在電纜廠吃了虧，他就去找小刺蝟一起去報仇。兩個人各拿了根鐵棍就大搖大擺進了那個俺們平時連門口都不敢多看的電纜廠宿舍區。 他們在廠區裏又吼又叫，最後找到那個人，背上給人家掄了好幾鐵棍。廠區內不下五十幾個混混都手持武器虎視眈眈看著他們，但沒一個人敢動，因為小刺蝟的名聲是震響好幾條街的，那個院子裏的混混也隻有小刺蝟在身旁，才幹進廠區動武，否則的話，估計出不來。此後，小刺蝟名聲才在俺們這些小混混口裏傳開。大家才認識了這位真神。

後來一個事情以後俺才開始漸漸真正退出了江湖，好好上學。

記得一次是快要暑假的時候。俺當時已經在學校裏人脈很廣了，基本沒有俺不認識的人。一次晚上下學後，俺出去跟幾個哥們抽煙。班上也有個小混混，外號屁眼兒的，在教室裏唱歌。一個矮個子打扮入時的女子進來找人，屁眼兒沒理她，那個女子火氣很大，說了幾句不好聽的，屁眼兒就跟人家吵起來。正好俺進教室，就說，你是混哪裏的這麽囂張?哪個女子看俺一眼，就罵了句你他媽的滾開。俺火氣上來了就踹了她一腳。她忿忿的看俺一眼，說，好，有種，校門口見。

俺當時想估計有點小麻煩了。不知道又是那位兄弟的馬子，這麽囂張。俺也沒怎麽在意，但是過了一會兒，一個俺認識的兄弟跑進來，他是電纜廠子弟。問，你剛才是不是踹了一女的一腳，俺說哪個妞太囂張了，誰的馬子呀?他說，你完了，今天估計是回不去了。俺心裏一驚，問，她是誰呀，有這麽嚴重嗎?

等到這位兄弟報出名字來，俺也傻眼了。她就是那兩位，小刺蝟都惹不起的人的妹妹。那兩位是親兄弟，來頭特別的大。他們兩位平時幾乎就不在家裏，這個妹妹剛出獄，回家還不到一個禮拜。那位兄弟說，現在外麵不下二十個人在等你，我也無能為力了，看你的運氣了，這一帶是沒有人能替你出來說情的。

俺當時就萬灰具滅的呆在那裏，俺踢了她一腳，如果她個頭不是太小的話，估計當時就跟俺幹起來了。俺等到大概八點多，有個人進來看了俺在教室裏，就又出去了。俺知道她們在等俺，而且知道俺在教室裏。俺向校外望去，外麵路燈下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俺知道這種情況，就算她不想找俺麻煩，她那些手下也絕對不會放過俺，而且就憑他們不進來拉俺的情形來看，是特別嚴重了。而起俺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其中很多人都認識俺，除非俺今天就人間蒸發掉。俺在教室裏想了很多。最後決定不管怎樣，今晚先跑掉，明天再說。

俺拿起書包，連自行車都沒推，從另外一個班的教室窗戶跳了出去。俺摸到門口的時候，看到門口三三兩兩的人在校門柵欄外徘徊，門外出奇的安靜，閑雜人等都散了個幹淨。俺大概看了幾個路燈下的人，好多俺都不認識，今晚不知道要怎樣結束。

俺心想，算了，自己男子氣一點，出去就往那裏一站，說俺不知道您，得罪了，您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心一橫，就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結果出人意外的是，沒人把俺當回事情，大家還是在到處遊蕩。俺想，這幫人是不是有別的事情，不是在等俺。俺就更鼓足勇氣向回家的方向走。等到走出大概五十米左右，突然那個女的在不遠的地方在打台球，喊了聲，就是這小子。人朝向海一樣向俺衝來。俺隻看到黑壓亞的一片人，俺玩命的往家跑。人群呐喊著，俺甚至能聽到耳邊呼嘯過得各種磚頭棍子的聲音。想象當時的情形有多壯觀，但是俺是沒膽回頭看的，隻能夠感覺到腳下柏油路的震動聲，估計有三十幾號人馬。

俺心情怎樣，年少無知呀，心裏想著該往哪裏跑，回家嗎?跑去小刺蝟家，他家到底住哪裏呀。還是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呀。俺心理七上八下的。後麵的人群越來越近了，俺知道今晚是難逃一劫了。俺飛奔經過審計局，經過一片收購站，前麵就是俺家了。俺跑回家吧，俺眼淚要流出來了，俺回家怎麽跟家裏交代呀。

俺腦子裏一片混亂。突然，俺發現那些呼叫亂罵聲遠了，俺站在俺門宿舍的大門口，氣喘籲籲的回頭看，奇跡發生了，那群人就站在了廢品收購站那道大門的前麵街道停住了。雖然有幾個小混混還往前跑，確又被叫了回去。那個被俺踹了一腳的妞站在那裏，左右徘徊，旁邊幾個二十多歲的老一點的混混在說什麽。就在俺前方一個路燈下，一排台球桌子一字排開，不過已經拿布蓋上收攤了。俺心想，現在估計快十點鍾了。俺躲在那裏看他們的動靜。那群人站了大概十幾分鍾就開始散去了。俺看到遠遠有幾個下班的人在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俺等到那幫人都徹底走了。俺才悄悄回家。父親出差了。母親已經睡下了。姥姥問俺怎麽現在才回來，俺說車鑰匙丟了，找了好半天，找不到隻好走回來了。姥姥問，快吃飯吧，在鍋裏有饅頭。俺盛了碗稀飯，拿了個饅頭，在廚房裏眼淚差點流出來，誰知道俺剛經曆了一場生死。俺看牆上的鍾，已經十點半了。俺心理好複雜，明天該怎麽辦，明天該怎麽辦，是要跟家裏人講明嗎，還是以後就不去學校，一直瞞著家裏。

一夜未眠。早上俺飛奔去小刺蝟工作的糧店找他，被告知沒來上班。俺跑去了他常去的台球桌。正好遇到了院子裏一個混的不錯，外號"李連傑"的混混，因為他長的特別像。俺就告訴了他昨晚發生的事情，他臭罵俺一頓說，你們這些小貓孩子毛都不齊就出來混，怎麽死都不知道。你昨晚命大，你應該謝謝小四。

"小四?，關小四什麽事情?"俺摸不著頭腦。李連傑說，你這毛頭知道個球，你去找小刺蝟吧，他昨晚因為你這點屁事情出來跟人談判，倒不是主要因為你的原因，你算個屁呀，能請他出來替你撐腰，這其中還是小四的原因。俺楞了半天，不知道原因。

後來找到了小刺蝟。他也把俺教育了一頓。說出了原因。

那晚那麽吵，小刺蝟家就住在一條巷子裏，當然他就被驚動了。當然是俺回家以後的事情了。他就找到了他說過得不敢惹的那兩個人，俺記得好像叫做三三，四四。其實這三三，四四有個哥哥叫做二子。這個二子當年是俺們這裏有名的火槍幫一把手，後來因為跟警察幹，當眾被擊斃。那些幫眾就又由三三，四四帶著混。

要說到二子，當年是和小四一起的。小四很小就出來混了，人很講義氣，而且腦子特別聰明，這從他下棋也能看出來。後來因為電纜廠人多勢眾，就不斷地擴大地盤，最後到了俺們這片，小四就提出來劃分界限，凡是過這邊惹事生非的人，就算是踩了他的地盤。二子活的的時候也要給小四麵子的，更何況是他的兩個弟弟。以後就有了一條軌距，過了廢品收購站，就屬於小四地盤，誰也不能過來惹事生非，否則就等於是得罪了小四，而且火槍幫跟小四關係也匪淺，這等於也就跟火槍幫又扯上了關係。不過這就是義氣，大家說了的話，就要做到，否則會被同道瞧不起。

小刺蝟那晚出來，就又說起來地盤的事情，看對方是三三，四四的妹妹，也沒敢怎麽太橫，就找到了三三出來說話，四四不在家。三三當然是個義氣的人，說一不二的把妹妹臭罵一頓，告訴她以後別去惹事生非。大家就這麽散了。當然後來聽說俺也是一個宿舍區的，小四就提出了這事情就算過去了，不行的話就輕打俺一頓就算了。

俺也擔心了許久，不過再沒人找過俺的麻煩，而且那個三三，四四的妹妹聽說家裏害怕她惹事情，因為前不久剛因為打架鬥毆被拘留兩年，送去了鄉下老家。

俺後來一直想感謝小四，不過他看俺連頭也不抬，還是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得樣子，俺也害怕家裏知道，就也不提了。

後來看到小四在街頭跟人打台球，小四連贏三把，對方氣的暴跳如雷，但是小四依然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態度。俺一次對小刺蝟說起來，他說，你知道什麽，那是一千塊一把的台球，那個人那天輸了四千。小四打台球，那是至今還沒有對手的，那個人是慕名而來的。一千是個什麽概念，那時候，俺爹一個月工資，一百多一點點。

俺們這些低好幾輩分的混混，根本就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