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的武俠人生

昨夜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提劍背弓,狂嘯北方。醒來,身邊隻有個空酒瓶。
正文

撒謊的理由(原創)----林起立

(2008-02-06 00:43:33) 下一個
撒謊的理由(原創)----林起立
初中畢業的前兩個月,班主任找我和幾個班上的墊底學生談了話。談話內容是父親
一再追問的重點。其實也沒有什麽神秘的。班主任勸我們幾個不要參加升學考試,
以免拉低全班的平均成績。作為交換條件是保證我們拿到初中畢業證書。否則的話,
班主任說:“我完全有能力讓某些人拿不到畢業證書。”她的陰險我們是領教過的。
我被拍了肩膀要先表個態。我說好吧。班主任還善解人意的說不會告訴我們的家長。
剩下的幾個也就點了頭。我們幾個還若有其事的考試那天去了學校。班主任安排我
們去了她家。我記得還吃了一袋康師傅。喝了若幹茶水。考試連續了幾天,我們就
在她家呆了幾天。等到升學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院子裏多事的戴眼鏡的家夥說榜
上找不到我的名字。我母親說我的成績可能太差,為了省地方,就不登了。這就是
我的母親,一個被下崗的掃大街的邏輯。眼鏡很認真的說:“連那個交白卷的家夥
都登了個零分,他為什麽什麽也沒有。”我說關你屁事,再多事,小心你的眼鏡。
他嚇的一溜煙跑了。父親追問我什麽原因,我說鬼才知道怎麽回事。
父親決定要去問我們的班主任。這是他第一次去學校。後來他真的去了。晚上回來
的時候就什麽也不說。母親多嘴問怎麽樣。父親惡狠狠地指著我說:“你這個小鬼,
以後有你的好看。”後來我知道父親走錯了學校,結果折騰了一個下午也沒結果。
這就是我的父親。連我的學校也不記得是哪一個。他晚上喝了點酒後就好多了。興
致勃勃的唱了一通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什麽的。
隔壁還以為我考上了重點高中,父親高興的唱歌。
考試對我來說就告了一個段落。我順利的交了伍元錢,拿到了初中畢業證書。待到
大家為我的前途發愁的時候。一個好消息來了。我被父親工廠技校以第四名的優異
成績錄取。這個優異不是我加上去的。燙金的通知書上金晃晃的寫著的。母親高興
的告訴了親戚朋友。父親又喝多了好幾個夜晚。我一直納悶我怎麽會被技校錄取。
我記得我交了幾乎兩張的白卷,還有一張塗鴉的考卷。後來有人說,因為本廠有四
個保留名額給工廠子弟。爭取這四個名額的共有八個工廠子弟。其中一個因病沒有
參加考試。還有一個因為太懼怕考試,被父母押到考試門口,又從後門溜掉。還有
一個是樓上的胖子。我不知道他考的怎麽樣,但是後來他腦袋搖的太厲害,隻好待
業在家,那是後話。再一個因為考上了高中而自願放棄已考上的名額。我就被提拔
到第四位。父親喝了酒說:“多虧這個小兔崽子沒考上高中,要不又要操心幾年。
上個技校最好,保證畢業,保證工作。我也可以省心了。”我不知道他在操什麽心。
整天就是喝酒。母親說我有出息。將來一定比父親強。父親說他一個破工人,跟他
比個什麽勁,傻老娘們。
我上了技校以後,父母就幾乎不管我了。我在工廠裏實習的時候,還可以領到微薄
的工資,足夠我的零花錢。母親把她的破自行車給了我。她找到了一份掃廁所的工
作。公司還配給她一輛小型三輪車。她說顏色特配她。紅色的。就是公司的管事多
事,硬要在上麵用白油漆寫上:“廁所清潔”幾個字。搞的母親出去上街的時候很
尷尬。後來她找了塊布蓋上才算解決問題。
父親被調動了好幾次工作。主要是廠裏效益不好,父親是個粗心大意的人,
出過幾次小事故,又沒有後台,自然成了廠裏改革的實驗品。先是去了廠裏小賣部,
後來又去了保衛科。保衛科還好,就是要守夜。後來去了倉庫當搬運。最後管理廠
區的倒垃圾。父親以前總是笑母親是個掃大街的。現在他也到了和母親一樣的地步。
現在的母親雖沒了許多保障,但是實際工資卻高了。
而且還配垃圾車。父親卻隻分得一把鐵鍬。
我技校畢業的時候,順利在工廠裏找到了工作。父親已經不折不扣的成了個酒鬼。
酒瓶子無時不刻的揣在懷裏。有幾次和廠領導發生口角,差點被開除。母親還是不
改愛沾便宜的老毛病。總是喜歡帶回來些人家酒席上的剩菜。用一個分幾個格的盒
子裝了。放在有:廁所清潔“字眼的三輪車上。我一想其這些就想吐。那些剩菜多
數成了父親的下酒菜。父親喜歡邊吃邊罵:”他媽的,這些狗子門吃的什麽東西,
肉片搞的黑不拉及的。“我經過仔細辨認,找到了上麵”健足“的字樣,是半截鞋
墊。父親呸了一口,繼續在菜裏麵撈。
樓裏的鄰居一家家搬走了。聽說這裏要拆了。主要原因是廠裏的領導看中了這塊地
方,交通便利,打算拆掉後蓋一座專門領導住的住宅區。大部分工人都搬去了距離
鐵道很近的一處新住宅區。聽說住宅麵積比這裏要大些。這次父母做了一次最聰明
的決定--死活不搬。眼看我們成了樓裏唯一的一家。父母依舊心平氣和的生活。煤
氣掐了。母親在樓道裏生了爐子。父親喜歡把腳搭在爐子上取暖。手裏還攥著一瓶
酒。水也掐了。母親從公司裏帶水回來。我要感謝那輛清潔車。它幫我們拉回來不
少東西。後來我知道父母是因為交不起新房的公積金一萬塊才硬撐下去的。廠裏領
導做了多次工作後無效。父親攤牌說我們沒錢。廠裏領導直等到施工隊已經在樓下
開工的時候,才投降來找父親談話說可以先讓我們住進新房,錢在工資裏慢慢扣,
一個月五十塊。我們一家高高興興的搬進了新房。
新房比以前寬敞了許多。而且打開窗戶就是火車站。火車每天早晚有節奏的向我們
問好。母親開始不習慣火車聲音。鄰居老李說過幾個月就習慣了。現在沒有火車聲
音還睡不著呢。母親說不知道可不可以坐火車逃票方便些。她就是愛沾便宜。樓房
裏很快就有了問題。首先是煤氣一直沒有通上。煤氣公司和廠裏在協商通管道的費
用問題。大家藏了許久的小爐子都派上了用場。一到中午,到處是濃煙滾滾的生爐
子場麵。樓梯不知被誰砸了了個大洞。有人說是搬爐子的時候砸的。大家也驚覺樓
梯隻有比手掌厚些。而且裏麵很可憐的插著幾根鋼筋。樓下的自行車停車處後來大
家才明白了是屬於隔壁銀行的。但是大家還是堅持停在裏麵。沒過多久,人家就加
了欄杆,加了把鎖。再後來聽人家說我們這裏的住戶素質低,幹脆隔了一堵牆。我
們原來可以過汽車的走廊,現在隻能勉強過輛三輪車。家的新房也有了幾道裂縫。
到廠裏反映。人家的回應是屬於正常範圍,不必擔心。垃圾經常是沒人管。父親雖
然是倒垃圾的,但是隻管廠區。這裏生活著兩百多戶,就在垃圾裏麵來來往往。
我也到了適婚年齡。母親到處張羅著給我介紹對象。我以前也找過幾個。但是一論
及婚假,人家就打了退堂鼓。本來澡堂的管理員小紅和我挺好的。後來聽說她和原
來住我家樓上的胖子去相親。胖子的老爸最近剛升作了副廠長。家也早搬去了不知
什麽地方。兩個人差點就成了。可惜胖子的頭搖的太厲害,原來一個耳光過去還可
以停一會兒。相親的時候不知是太激動還是什麽原因,胖子的父親一個耳光後,他
的頭搖的更可怕,連舌頭也吐了出來。小紅可能是嚇壞了,隨即打消了嫁入他家高
門的念頭。小紅沒有嫁給胖子,也沒有打算嫁給我。她後來找了個二婚。我找了一
圈,稍微好點兒的都不肯嫁,差點兒的我也不肯娶。就這樣混下去吧!
一年過後。父親終於下崗。理由是父親欠廠裏的錢不肯還。就是房屋公積金。父親
去理論。但是當時的領導已經不在位了。房子也要收回去。父母下定決心不搬。他
們覺得隻要不搬,天王老子也耐何我們不得。但是他們錯了。房子的擁有者已經不
是工廠。工廠在幾個月前把整個區的樓抵給了房屋管理公司。每戶除了所謂的工廠
職工優惠外,要另外交三到四萬左右的一次買斷費用。而且以後每個月還要交將近
百元的環境管理費用。住宅區一片怨聲載道。每戶過期不交的罰款是每天一百元。
等到累計的五千元的時候,就可以付諸於法律程序。父親一氣之下,一腳把來催費
的工作人員踢下了樓。那個家夥倒黴,摔成了重傷。父親被判了兩年監禁。母親的
公司因為違規炒作關門。母親失望之餘,騎了那輛公司也許遺忘了的”廁所清潔
“的三輪車回了鄉下老家。家裏還欠了將近千元的過期罰款。好在戶主是父親,他
已經進去了。我希望他在裏麵可以戒了酒。
我聽說離這裏七十多裏的一個寺廟裏正在召和尚。父親走的時候說,現在也隻有出
家和蹲大牢可以吃免費飯了。我興衝衝的去了寺廟。人家說是隻召女的。我問和尚
廟召女的幹什麽。他們說為了繁榮這裏的旅遊,要在旁邊蓋個尼姑庵。召幾個尼姑
在裏麵工作。我說你們蓋個尼姑庵在旁邊,還能修行嗎?他們笑我傻。現在誰還真
修行呢。他們都是鄉下的農民,白天這裏上班,晚上就回去和老婆睡覺。我說你們
就把我當個女的招了算了。他們說我有病。我說你們才有病。他們大笑說我有病。
我說我沒有病。下山的時候,
我看到了旁邊山清水秀的精神病院。我聽說裏麵是白吃飯的。我就進去說我有病。
人家問我有沒有介紹信。我說我有病沒有介紹信。他們說沒有介紹信是不能住進來
的。我說我有病為什麽不能住院。他們說如果沒有介紹信的話,
按照收費標準,每個月的最低住院費用是五百塊。我說你們有病。我有五百塊,還
來這裏幹嗎!他們說我要再胡鬧他們就報警。我隻好離開了那裏。離開的時候,我
看見了原來住樓上的胖子在院子裏。他一邊笑一邊搖著腦袋,好像在嘲笑我沒用。
頭搖來搖去,你這個沒用的家夥。沒用的家夥,沒用的家夥!沒用沒用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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