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犢戀（7）

（七）
高中的學習生活很緊張。青青以前在小鎮上讀書時，輕而易舉就能做到學習名列前茅，如今卻不那麽容易次次都在全年級四百多個同學中拔尖。青青很苦惱。有機會問到姐姐，姐姐說，隻要最後高考出彩，平時裏並不需要門門拔尖處處要強。青青聽了，感覺就好些。

高考，高考！老師們時時刻刻不忘提醒學生，讀高中的目的就是要考大學。在老師們的描述下，大學校門仿佛就是通往天堂的聖門；學校裏少男少女們唯一光明的出路，就是考進大學。至於考進大學之後會怎樣，從來沒有哪個老師給大家講。老師們或者是故意忽略，或者就是根本也不知道。有一次學校裏來了一些年輕的實習老師，其中一位給青青他們上過一節數學課。四十五分鍾的課時，有將近十分鍾跑了題，盡在告誡同學們要如何如何奮鬥。青青記得那位年輕老師講到最後，握緊拳頭，有力地往胸前一揮，說：“同學們要努力拚搏，不要辜負了我們趕上的這個改革開放的時代！”聽起來怎麽都像學生作文的常用的結尾。青青當時和其他同學一樣，一麵受到些鼓舞，一麵又覺得那位年輕老師可愛又可笑。

青青倒也不覺得大學就是天堂。但她有明確的目標，那就是考上大學，走出四麵環繞的群山，到遠方去，從精神的意義上講，站到森的身旁。青青的數學物理都非常好，她覺得自己將來應該努力成為一名數學家，或者，像森一樣，學物理，然後當一名物理學家。青青後來上了大學，才知道大學同學裏，有不少高中時期就夢想著摘取諾貝爾獎桂冠。高中時期的青青，倒不曾有過這樣一番宏圖大誌。


青青住讀在學校，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自習，整個人就像長在了教室裏一樣，隻是吃飯和睡覺的時候才回宿舍。周末坐公共汽車回小鎮家裏，她倒不做功課，隻一味放鬆， 或者趴在窗台上看街上過往的行人車流，或者一個人到屋後的田埂上轉，或者幹脆蒙頭躺床上補瞌睡。

同宿舍的另外六個女生，有用功的，又不那麽用功的。每天下了晚自習，大家嘰嘰喳喳湧到樓道水池邊洗漱，再嘰嘰喳喳地各自上床。熄燈鈴響過之後，大家就躺在床上聊天，通常聊的是電視劇《上海灘》裏的許文強，或是聽宿舍裏的瓊瑤謎給大家講她剛讀來的瓊瑤小說故事。偶爾，大家也評論一下學校裏出風頭的那些學生。比如說高年級文科班第一名的那位男生，其實一直和本班一位女生“好”著。又比如說同年級級花，被媽媽發現和某班某男生有“好”的跡象，遭媽媽一頓痛打。等等。大家也不聊太長。到底年紀輕，嗜睡。再有，聊多了，查房的生活老師聽見，會在外麵喊：“女生樓，103房間，不許說話！睡覺！”。生活老師這樣喊，倒又不顧忌會吵到其他宿舍裏剛剛入睡的學生。

青青沒看過《上海灘》，想象不出許文強到底有多英俊瀟灑，會讓這麽些女生著迷。她也不喜歡瓊瑤小說。大家聊天，她往往插不上話，就默不作聲地聽著，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偶爾在進入夢鄉之前，她會幻想自己在跟森談戀愛。可是談戀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青青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