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花

狐蝶花我不記得我的家在哪裏，遇到她之前，我隻是一名流浪的劍客，一個三流的劍客，拿著我的那把用三兩三分銀子在王記鐵匠鋪打得劍，為趙大官人看院子。她是座著轎子來的，轎子的門簾上用絲繡著很多飛舞的蝴蝶，但是，卻沒有花，她的發髻好像一隻黑色展翅的蝴蝶，卻偏偏停在了那顆美麗的頭顱上。她很美，或許，這才是那隻蝴蝶不想離開的原因吧。我一直不明白，她殺了趙家五十口人，包括三歲的趙家小少爺，卻偏偏沒有殺我。她隻是告訴我，“在趙家不會有出息，不會出名。而我會讓你出名。”她叫我狐狸，我就是狐狸，蝴蝶莊的狐狸。我記得第一次為她殺人是在三月初九，她告訴我，讓我去殺崆峒派的唐無涯，我笑了，終於，她還是要我死，我不過是她手上的一隻小貓，命運，本來就不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她也笑了，“第四招，如果你能支持三招，當唐無涯出第四招的時候，他的頸部會沒有防備，你用你得劍刺那裏就可以了”。這是她告訴我的。西子湖畔，我遇到了唐無涯，我告訴他，我是狐狸，我是來殺他的。唐無涯笑了。第一招，他的劍刺進了我的肩膀，他笑著說，你回去吧，你殺不了我，我也笑著說，我一定要殺了你，因為我回不去了。第二招，我用我的左手捏住了他的劍峰，第三招，他的劍穿過了我的小腿，但是，他還終於沒有機會用出第四招，因為，那個時候，我的劍已經刺穿了他的喉嚨。我看到他死的時候臉上帶著的那種嘲笑和恐懼，我也看到了湖邊飛舞的蝴蝶。五月十三，少林寺達摩堂，無心和尚，我熬了六招，第七招的時候，我的劍穿過了他的小腹八月十五，碧月莊，諸葛無痕，七招，他隻有七招的機會，我的劍就從他的胸口穿過了。我的生活，哦，不，我的命就是這樣，我等待她的命令，我殺人，然後再等待，再殺人，我已經很出名了，本該可以離開了，但是我卻心甘情願的留在這邊，等待著重複。九月初七，伏牛莊，我沒有給任何人活著的機會，除了她。因為她看不見，更因為，她長得很像她。我把她從伏牛莊帶出來，告訴她他的父母都給壞人殺了，我要帶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她說，她叫麗麗，她從小就看不見，但是她卻十分喜歡花，因為至少，花可以聞到香味。“你該殺了她，”當我聽到話從蝴蝶嘴中出來時候，我第一次感到了厭惡，我皺了一下眉頭，“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她還是這樣的高傲。“沒有人可以殺她，因為，她就要做新娘了。一個男人，有責任保護他的女人。”我的手在摸我的劍，盡管手心裏滲出了冷汗。“這樣，會害了你，殺人的人，不能有情。”她轉身走的時候，我看到了那隻黑色的蝴蝶，依然是那樣的高貴，儼然不可冒犯。我不知道，蝴蝶是不是真的害怕我的劍，還是她真的在乎我，至少，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來找我，我的生活似乎改變的軌道。我告訴麗麗我要娶她，我要保護她，我還為她蓋了一幢木屋，屋子的周圍種了很多花，蝴蝶花，我特意種的，至少，蝴蝶花也有香味。她說她能把持家務，看著她在廚房中摸索著燒飯的時候，我都會笑，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為了開心而笑了。在後來，聽說蝴蝶找到了新的狐狸，新的狐狸不叫狐狸，叫做老刀，老刀的劍比狐狸快，比狐狸準，所以老刀也很快在江湖出名。我覺得，我的生活就會這樣平靜下去，我們會有很多的孩子，屋子會擴建，屋子周圍還是要種花，不過這次，不是蝴蝶花。但是我錯了。那天的黃昏，我看到了那頂轎子，那個繡滿蝴蝶的簾子，和那隻妖豔的黑蝴蝶。“幫我殺了他，老刀。”她從來不說廢話。“但是他是你的左右手。”我有些驚訝。“在他投靠寒月門前。”她說話的樣子總是那麽慢條斯理，“隻有你能幫我，你也一定會幫我的，不是嗎？。”我覺得那隻黑蝴蝶的翅膀顫動了一下。“我很久沒有拿劍了，而且，我的劍比他慢，也沒有他準，你知道的。”“記住，第二招，五天後的西門，你去，為我殺了他。”轎子載著謎一般得黑蝴蝶離開了我的木屋，我知道，我的心也離開了。第五天，我訴麗麗，我要去看望一下我的表親，因為太久沒有聯係了，她隻是摸索著找出我的劍，交給我，“帶著防身吧，說不定路上能用到，我會做好你愛吃的煮花生，黃瓜炒雞蛋，還有牛肉等你回來的。”我苦笑著，摸摸她的額頭，接過劍，轉身走了。老刀就像我，以前的我，冷酷，無語，修長的手指，突出的指節，握著一把美麗的劍，我突然發現老刀的劍上有一個紅色的結，蝴蝶結。老刀沒有說話，隻是拔出劍，刺，我也出劍，一揮手，半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斷劍，老刀愣了，第二招，我的劍刺進了他的胸膛。老刀死的時候看著那隻蝴蝶結，血把蝴蝶染得更紅了。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她還是選擇了我。我知道寒月門是她最後的敵人，我要幫她，然後就和麗麗過一輩子。回家，家還是溫暖的，我看到了黃瓜炒蛋，我看到了花生，我看到了牛肉，還有那個笑著的女人，她撲過來，拿走我的劍，“從此，你不許再摸她。”我笑了，“總有一天，我會不再摸她，但是不是現在，我還要用她幫一個人。”她夾起一塊牛肉放在我嘴裏，“你幫過她了，還要怎麽幫？”我覺得牛肉的香甜，“寒月門，之後我就帶你走。”她笑了，我喜歡看她笑，“償償，黃瓜，新鮮嗎？。”翠綠的黃瓜，埋在雞蛋中，若隱若現。“為什麽一定要鬥個你死我活呢，為什麽不能化敵為友呢。”“你不會懂得，這就是江湖。”我把她摟在懷中，突然，她掙脫開，我有點意外，這是第一次。我想再次抱住她的時候，我看到了我的手，藍色的指節，藍色沿著血管在擴散，慢慢的，我有點不相信我的眼睛。“你一定不會怪我的。。。。”這是我最後聽到的話，我記得，在我倒下的一瞬間，我看到了那隻展翅的黑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