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續
(2004-10-23 05:12:31)
下一個
1 引子江南小鎮最大的特色就是路窄,有的,剛剛好容得過一個人通行,長久以來用青石板鋪成的路由於風吹雨打的變得凹凸不平,坐在人力黃包車上麵,尤其能夠感受到顛簸的折磨,倒是走路,變成了一種享受,踏在石板上,看著兩邊的烏瓦粉牆,好似一個人慢慢的走過曆史的長廊。房子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沿河而造的,對著路有一扇門,對著河道也開著一扇,平時漁民打魚回來,將船拴在那門口的小木樁上,便可以直接從那扇對著河的門進去家裏,每到傍晚,便能看到婦女蹲在那又是河邊,又是自家的石階上,洗菜淘米,一派熱鬧景象。還有一種,門倒是有很多,卻偏偏沒有那靠河的,深深的庭院,高高的大門,一關,好像將那外界的一切隔絕,裏麵卻儼然是一個小天地。每一個小鎮都能找到這麽一座或者兩座大庭院,和許多的靠河的小房子。而每一座房子後麵又隱藏著一個美麗的故事。2 序1937年的夏天,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六月,黃河才發大水,北邊滿洲國的日本人又對著中國虎視眈眈,中央政府想鞏固他的權利,不斷地在西南剿匪,然而這一切似乎都和我們要說的這個江南小鎮無關。這裏的還是那麽的祥和,每天早上,漁民們要麽搖著自己的小船,去打魚,摸蝦,或者采藕。要麽便是留在家中修補一下漁網,衣服,或是在小茶館裏麵聽聽評彈,吃吃瓜子,花生,聊聊天。鎮上最大的那座房子,便坐落在鎮中心,麵南朝北,高牆深院,院子裏麵假山,小河,涼亭,一應俱全,門口,有著一塊牌匾“田府 乾隆五十四年,欽提”。庭院最大的房子是祠堂,裏麵掛著田家列祖列宗的畫像,居中的便是乾隆時的江南巡撫田文鏡。清朝像棵老朽的大樹一樣被曆史砍倒,田家早就已經徹底不做官了,自五十年前,他們就開始經營著絲綢生意。那時不過是鎮上的一家作坊,鎮裏鎮外的有個紅白喜事,出遠門,趕考的,就來這作坊裏買點綢子,做幾件好衣裳。田家老爺子是在英國留過學的,二十年前接手作坊後就從英國買了幾台機器,以後,生意開始興隆,綢子質量好,而且便宜,所以也不光是鎮上的人來買,周圍鎮上的,連上海的大客戶,洋人,都來定。最後,田老爺咬咬牙,關了這鎮上的作坊,抵了錢,帶著機器去了上海,開了一家廠。到現在,已經有了三家廠子了。田老爺有著三房太太,大太太長了田老爺十二歲,是原配,田老爺本來就不喜歡,好在大太太也看得開,在院子裏頭蓋了一個佛堂,整天在裏麵念經禮佛,也不出來。二太太,原來是鎮上青樓裏的頭牌,田老爺年輕的時候好上了,但家裏不同意,田老爺在他父親架鶴西遊後,轉手就把二太太娶回了家,歡喜得不得了,天天在一起,偏偏這二太太的肚子不爭氣,來來回回的帶了三個女兒出來,就是沒有兒子,田老爺在老太太的壓力下,隻好娶了第三房。三太太倒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家裏原來做的是橡膠生意,嫁過來的時候,家道中落,父親欠了一屁股的債,隻能將女兒給人家做了小的,換了點錢,把債填上,日子接濟上。田老爺不許三太太和家裏來往,怕是多了這個窮親戚,給自己添麻煩,田老爺也不喜歡這三太太,據說大婚那天還是在二太太房裏過的,三太太哭了一宿,第二天老太太看到了,提著兒子的耳朵,拉到了祠堂,跪在祖宗麵前訓了半天,這才收了心,睡在三太太房裏。偏偏就是這個三太太,第一胎就是個兒子,把老太太高興的,張燈結彩,放炮還神,鬧了整整半個月。田老爺也喜歡這個兒子,母隨子貴,自那以後,隻要是田老爺去了上海跑生意,這家裏的大大小小,都要聽三太太的。三太太也是大戶人家出生的人,管的也是井井有條,老太太看這也喜歡,田老爺,二太太看著也沒有辦法。田家的小少爺,從小就是老太太帶的,寵著,慣著,家裏的小霸王,連田老爺都要讓著他,到了十二歲那年,田老爺狠狠心,把小少爺送到了上海一所天主教男子寄宿學校去了,走的時候,老太太,三太太哭得淚人一樣,小少爺也死命的哭,鎮上還以為田家死了人。如今這一去就是七年了。3 回家少爺從上海來電報說中學的課程念完了,六月要回來。說是六月,四月下,老太太,三太太就開始忙活,少爺以前的房間,掃了又掃,少爺的書房,叫人備上文房四寶,新衣服,新家什,能換得都換了,老太太,見天地拿著少爺的照片看,一邊看,一遍念叨,三太太看到照片就開始哭,哭著,老太太也跟著哭,上上下下的看著覺得好笑,卻又不敢笑,這走了要哭,臨頭了,回來還要哭?田家那一陣子來了不少人,說媒的,都說田家少爺是在上海念的洋書,這回來可不得了,再說了,田家這麽大的生意,能嫁到田家,怎麽都是一種福氣。三太太,老太太,仔細的詢問著每一個姑娘的情況,諸如,家裏的,父母的,最後,認真地把每一張女孩的照片收在一個小盒子裏麵,決定等田老爺和少爺回來以後,挑選。時間離少爺到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三太太,老太太也越來越坐不住,臨到的前一晚,老太太,三太太在一起,守了大半夜,直到天發白,才稍稍睡了一會兒。早早的起床,三太太就把自己那套田老爺從上海帶回來的黑絲絨繡花旗袍穿在身上,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老太太早就有人扶著,望著碼頭的方向了。“三寶啊!那個福地伊去了碼頭沒有啊,儂有沒有把照片給他呀?伊會不會認不得少爺啊?”老太太心急,問著管家。“姆媽,儂不要太擔心呀,福地麽做事體老牢靠的,不要緊的,照片都給了,肯定就要來各。”三太太心裏也擔心,但是怕說出來,老太太更著急,一邊看著碼頭,一邊說著。“是個亞,老太太農放心,福地做事體最牢靠了,不會出事的。”管家也附和到。“哪能手腳這麽慢的,叫他們早點走,早點走,要是雲飛看不到人,會不認識路的呀。”老太太還是不放心,在那邊自言自語。“就來了,就來了。”管家陪著笑臉說到。“福地阿哥,福地阿哥來了。”老太太的丫頭春秀眼最尖,老遠看到福地,就尖著嗓子叫。“哪裏,哪裏啊,雲飛呢?雲飛在哪裏?”老太太眼花,眯著眼睛順著春秀手指的方向看,卻看不清楚。三太太摒著一口氣,伸長脖子,卻隻看到一個人飛快的跑了過來。“福地啊!!儂哪能一個人回來了啦,少爺呢?”三寶衝上去就責問。“啊。。。啊。。。。。”福地跑得氣喘籲籲,停下來,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少爺,不在船上,我裏外都看過了,不在。”“瞎說,明明電報裏麵說清楚的,今天到,肯定是儂去晚了,雲飛沒有看到儂,跑特了。”老太太,突然很責怪的看著管家。三太太也開始掏口袋裏的電報,看看時間是不是正確,“沒有錯呀,說的是六月初八,早上,哪能會沒有人的呢?”三太太把電報遞給了三寶。“三寶,儂叫他們都出去,到鎮上去幫我把雲飛找回來,春秀啊,儂陪我先到雲飛老早最喜歡去的茶樓看看,說不定伊先到那邊吃茶去了。”說著老太太拉著春秀的手就要走。“老太太,儂不要動,儂留在家裏,我們去找。”管家和三太太同時攔住了老太太,同時讓春秀死活把老太太拖了進去。“我幫儂講,一定要把雲飛找回來,不然不要回來了!!”老太太一邊走,一邊還在叫。“三寶啊,儂到茶樓去看看,福地你們到鎮裏去看看,我再去碼頭問問。”三太太心裏急,但是做起事情還是有條理。吩咐完,就走向了碼頭,三寶他們也分頭向鎮上走去。4 偶遇雲飛倒是在那趟船上,隻不過提前在鎮口下了船,他想走走路,順便也看看鎮子,卻不想到,這走了近十年的走的石板路,這一次卻讓他迷路了。他順著水道,也順著自己的記憶,卻越走越偏僻,覺得就要到自己喜歡的那家茶樓的時候卻發現,周圍連個房子都沒有,更不要提茶樓了。雲飛有點尷尬,他掏出放在中山裝口袋裏麵的那個懷表,看了一下時間,船已經到碼頭了,母親和奶奶知道自己不在船上,肯定急得到處在找,他有點感到後悔,不該在鎮口下船,何必要這麽著急得去體會這青石板的感覺呢。雲飛向周圍看了看,希望能夠找到一個人問一下路,但是周圍沒有房子,隻有一座很小的用稻草蓋起來的,看魚塘的小棚子。“隻好去試試看了。”雲飛把懷表放回口袋,提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了小棚。“有人嗎?我想問一下去田家大院的路。”雲飛站在棚子門口,對著裏麵叫著,他覺得這樣很唐突,卻沒有更加好的辦法。“噢,儂等一些,我馬上就出來。”吳越軟語,若是有女孩子說出來,真的好比鶯雀之聲了,雲飛是這一年來第一次聽到家鄉話,又是女孩子的聲音,突然覺得很親切,不由得用鄉音說了一句,“沒事體的,農先忙,我等。”從草棚裏麵鑽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件粗布的短罩衣,粉紅色的褲子上係著一條藍色的圍裙,赤著腳,頭上還帶著一條藍頭巾。“先生不像是外地人啊,哪能連田家都不認識了,大概是老早之前就走脫個吧?”小女孩一邊用藍色的圍裙擦著手,一邊對著雲飛笑了笑。“田家大院不是這個方向,喏,是那邊,不過還滿遠的。”小姑娘伸手指了指東邊。雲飛突然發現小姑娘的手很美,雪白,手指像玉蔥一樣,不由得看著有點發呆。小姑娘給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提高聲音又說了一次,“諾,看呀,是那邊。”雲飛這才發現他的失禮,臉上有點尷尬,順著手指看了看,哦,走錯方向了。“謝謝儂哦。”急忙轉身要走。“啊呀,儂不要急呀,還滿遠的,儂那麽多東西,不如等我爹爹回來,下午我們去鎮裏賣魚的時候帶儂一道過去,儂先坐一些。”雲飛聽了,有點感動,看到小姑娘搬出的凳子,把行李放在一邊,就坐了下去。腳上這雙上海買的沉重的老K皮鞋,把他的腳折磨得苦不堪言,大城市裏人卻偏偏喜歡這樣的鞋子,雲飛此刻真地想象那個小姑娘一樣赤腳,舒緩一下雙腳受到的刑罰。小姑娘端出一杯大麥茶,遞給雲飛,雲飛又一次看到了那隻美麗的手,不過這次雲飛很快的收了眼神,接過茶水,喝了一大口。“阿哼。。。。。”喝的有點急,雲飛的喉頭突然給茶水嗆了一下。撲哧一聲,小姑娘笑著看著雲飛:“儂不要急,有很多各,那麽熱的天,還一個人在外麵走,儂從哪裏來啊?”“噢,我是鎮上的人,但是一直在上海,今天回來看看。”雲飛覺得有點失態,把茶杯放下來,看著小姑娘說。這是雲飛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女孩子,一雙並不大的眼睛,兩鬢烏黑的頭發,有點被風吹亂,鼻子邊上有幾粒小小的雀斑,嘴角微微向上翹,露出兩顆小虎牙。“上海呀,聽說大城市啊,花樣很多的,那邊聽說很多船都不是用手搖的,爹爹說,等我長大了,該到那邊去尋份生活,這樣家裏就會有錢了。”提到上海,小姑娘似乎很向往的樣子,眼睛裏麵也突然放出了光彩。“儂講講呀,上海到底啥樣子?”雲飛給問得有點突然,上海究竟是啥樣子?他有點摸不清頭腦,教會學校管得很嚴,除了集體組織,不能單獨外出,雲飛對上的印象無非是學校邊的大教堂,外白度的那座鐵橋,和各種各樣的膚色的外國人。“上海,很大,很多人,這個。。。。。”雲飛有點敷衍的回答著小姑娘。“各麽,那裏養魚的人多不多?”小姑娘有點不滿意這個回答,繼續問。“啊呀,儂哪能這麽笨的拉,上海人麽都是跑大生意的,哪能會養魚。”還好,一個聲音幫雲飛解了圍。“爹爹,儂回來了。”小姑娘很開心地看著那個中年男子,“這位先生迷路了,伊要到田家去。”中年人聽到田家以後開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雲飛,“阿約,原來是田家的小少爺啊,哎呀,儂是不曉得啊,鎮上找你找的都要翻天了,走走,我帶你去鎮上。”說著提起雲飛的行李,拉著雲飛的手要上船。“爹爹,吃好飯再去呀。”小姑娘從裏麵追出來,大叫。“回來吃,回來吃。”中年男子很固執,拉著雲飛就走。“儂,儂叫啥?”問了以後,雲飛突然覺得自己這次很大膽。“我叫婉兒,。。。。。”之後半句雲飛沒有聽清楚,船已經離開了那個草棚了。5思情見到雲飛,老太太一把拽過他,抱在懷裏就哭,一邊哭,一邊還摸雲飛得臉,三太太在邊上也在擦眼淚,一邊幫雲飛理著頭發。雲飛的三個姐姐和老太太的丫頭們,勸住老太太後,老太太由雲飛攙扶著,進了內堂,三太太吩咐三寶將三個大洋和一些臘肉給了婉兒的父親,為了感謝他把雲飛送回來,之後也趕到了內堂去看兒子了。婉兒的父親拿著這些東西,一邊感歎著大戶人家的出手,一邊搖著船回到了草棚。“爹爹,吃飯了,快點,等一些還要去賣魚了。”婉兒把菜才從鍋裏麵拿出來。“不去了,下午,儂看看,婉兒,到底是大戶人家,這個一給就是三個大洋,我們賣半個月的魚,還就是那麽多呀。”婉兒看著父親笑嘻嘻的掂著手裏的三個大洋,還有些臘貨,也很開心,畢竟不是過年,能吃到些臘貨是不容易的事情。接過父親手裏的錢和肉,父女兩個便做在草棚前的一張小台子前麵開始吃飯了。“那個田家的院子,真個是大,乖乖,我就隻進去了第一層,就和我們這邊的魚塘差不多大了。”婉兒的父親說著,還做了一個手勢來比劃。“哼,哼。”婉兒用拿著筷子的手捂著嘴巴,“爹爹呀,這個,人家是上海跑生意的呀,當然不一樣的羅,有氣派呀。”婉兒的腦子中突然閃過了那個清秀少爺的身影,一下子,就沒有了,婉兒夾魚的筷子,也抖了一下,魚掉在桌子上。“哪能啦?是不是有蚊子?”父親很關切地看了一下,重新夾了一塊魚放在婉兒碗裏。“沒啥,就是手抖了一下。”婉兒覺得這個念頭有點怪,但也是沒有在意,繼續吃著她的飯。雲飛少爺在家裏待這也覺得沒有意思,整天就是陪著老太太和三太太聊天,去看過一次大太太和二太太,好在雲飛的三個姐姐一直陪著雲飛在鎮上玩,生活也不是這樣的太過無聊。那天雲飛吃過午飯,等老太太和自己的母親睡了之後,偷偷的一個人留到鎮上閑逛,這一陣子,終於在姐姐們和福地的幫忙下,認清楚了鎮上的路,現在走起來,有點駕輕就熟的感覺了。夏日中午的太陽是很毒的,所以鎮上幾乎所有的人都躲在房子裏麵,小船裏麵,搖著蒲扇,眯著眼睛,小睡一會兒,也是為了四點,太陽勁頭下去之後的晚市,養精蓄銳。午後的小鎮就像死了一樣,偶爾有那麽兩三家店子開著門,裏麵的老板,夥計也是半睜著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雲飛慢慢的踏在青石板路上,這一次他接受了教訓,收起了他的那雙時髦的黑皮鞋,換了一雙合腳的布鞋,三太太親手做的,當然是最合腳的。漫無目的的閑逛,往往是很耗費體力的,走到茶樓的時候,雲飛覺得該上去歇息一下,順便看看著這個死去的小鎮。茶簍裏沒有多少人,平時唱評彈人做的位置上麵隻有一把琵琶,人恐怕早不知道躲到哪裏去偷懶去了,夥計把雲飛讓到一個沒有太陽的座位,上了一杯茶之後就回他的櫃台,繼續做他的白日夢去了。雲飛看著這驕陽下的小鎮,突然想到,這個時候,婉兒也該在午睡吧,她搖著蒲扇,驅趕著身邊的熱氣的樣子,或者是被突然低空飛過的一隻小蟲,驚擾了清夢,轉個身,再睡的樣子,一定很迷人。雲飛看著窗外,一個人笑了。“這個,你是不是田雲飛,是個,是個,土鳥,就是你,你不認得我啦?是我呀,土狗,鎮東羅家的小狗子呀。”突然一個人拍了一下處於想象中的雲飛,一下子把婉兒迷人的樣子從雲飛腦子裏麵驅散了。雲飛有點感到厭惡,回頭看看,一個年紀差不多的青年正用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嘻嘻的看著他,烤絲的短袖襯衫,一條肥大的黑色褲子,三七開的分頭上麵抹滿了油,還帶著一副瞎子一樣的墨鏡。雲飛用手擋開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看了看那個“瞎子”,很疑惑的樣子。“瞎子”拿下了他的眼鏡,一雙圓圓的小眼睛出現在了雲飛麵前。“羅阿狗,土狗,是儂這個家夥啊。”雲飛終於從記憶中把這雙眼睛摳了出來。羅阿狗是雲飛小時候的玩伴兒,兩個人一起出去釣蝦,摸魚,直到雲飛的父親把雲飛送到上海。羅家也算是鎮上的大戶人家,跑的是漕運,也就是運輸的,阿狗的父親也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是做人講義氣,在江南漕運有點小名氣,所以就拉了一幫人,弄了一個小船隊,幫人跑跑碼頭。田家老爺和阿狗的爸爸做過幾次生意,覺得這個人不錯,不過生意歸生意,田老爺還是不喜歡雲飛和阿狗在一起,嫌他們家沒有讀過書,也沒有一個像樣的祖宗。雲飛和阿狗倒是玩得很好,兩個家裏的小霸王,遇到一起,卻還學會了點謙讓。小時候都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所以互相給對方起了一個綽號,阿狗,就叫做土狗,雲飛,阿狗叫他土鳥,當然在鎮上的方言來說,鳥還有另一層意思,雲飛並不排斥這個綽號,所以也就接收下來了。雲飛聽說過,土狗的父親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就在雲飛離開的五年後,土狗開始幫他的父親打理生意。“儂這個隻家夥,當初走的時候也不講,現在回來了也不說,算啥意思?”土狗很親熱地責怪了一句,打開他那把折扇,坐在雲飛邊上,快速的搖動著那把折扇。頭油的味道,很快讓雲飛感到不舒服。“沒,沒,那個晨光走的急,不好意思,這次麽,才剛剛到,我。。”雲飛急忙解釋“沒啥好講的,今朝晚上,藏情樓,我擺一桌,幫儂接風,儂一定要來,我還有事體,先走了。”土狗好像很急,丟下這句話,就匆匆的跑下樓去了。6 再遇藏情樓其實不是樓,是一條船,白天,船就靜靜的停在碼頭上,除了船頭,船身上掛滿的紅燈籠,看不出其他特別的地方,但到了傍晚的時候,船頭就會多了很多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揮著手上的香絹,扭動著腰肢,要男人們上船。這當然不是一家飯店,這是一艘花船,也就是通常說的妓院。晚上這裏是鎮上唯一的景點,當男人們都上船了,船在河道裏麵遊蕩,音樂聲,女人的嬉笑聲可以一直持續到淩晨。雲飛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倒不是說他去過,而是他的二媽,那個二太太,之前就是藏情樓的頭牌,也就是在這條船上,勾引到了雲飛的父親。下午,晚市要結束的時候,雲飛和母親說晚上有人請吃飯,便帶著福地來到了碼頭。兩個渾身香噴噴的女孩子,勾著雲飛和福地的手臂,走進了藏情樓,雲飛很不自在,他看到福地低著頭,滿臉通紅。剛進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就扭著腰過來了,一陣香粉氣撲了過來。“噢要,這位少爺不常見呀,有沒有認識的?阿拉這邊,啥地方的姑娘都有,包管少爺儂滿意呀。”說著,揮揮手,讓那兩個挽著手臂的姑娘會去碼頭,自己過來拉雲飛的手。“我講姆媽啊,儂哪能這麽糊塗得啦,田家的少爺,儂都認不得啦?”土狗突然出現在那個中年婦女背後,插了一句。“雲飛,來來,我都準備好了。”說著,隨手遞過去幾張票子給了那個中年婦女,拉著雲飛的手,進了一個包廂。包廂裏早就準備好了一桌酒菜,還有四五個女孩子,胭脂水粉厚厚的塗在臉上,身上噴著一陣陣令人發暈的香氣。看到土狗和雲飛,都扭著水蛇腰,過來,一個慢慢的把手搭在雲飛身上,還有一個把半個身子都靠住雲飛。雲飛給那股充任的香氣熏得有點發暈,輕輕的推了一下那個女子,順勢,坐在了桌子邊。土狗顯得很熟門熟路,一個女孩子坐在他的大腿上,夾著菜來喂他,還有一個靠在他身邊,為他倒酒。“好好的服侍這位小少爺,曉得伐?伊就是田家小少爺,你們服侍得好,以後有的你們好處。”土狗喝了一杯酒,大聲地介紹著飛鳥。“田少爺啊,來,我來倒酒。”馬上一個女孩子湊了上來,在背後用豐滿的胸部靠著雲飛,為他倒酒。“來呀,試試看,我們的香糟醋魚,這個是特色。”另一個女孩子慢慢的伸出一雙雪白的手,替雲飛夾了一筷子,要往雲飛嘴巴裏麵送,順勢要坐在雲飛大腿上。雲飛臉漲得通紅,隻能挪了挪大腿,但那個女孩子的半個屁股還是坐在上麵了。“田家哥哥,來,我們來喝酒。”雲飛都沒有看清楚那個倒酒的女孩子是如何鑽到自己的手臂裏麵,還有意無意的用自己的腰部觸動雲飛的手指。雲飛的腦子徹底給香氣給攪亂了,突然站了起來,把女孩子們和土狗都嚇了一跳。“雲飛,做啥?儂看看叫,哪能服侍田少爺的。”土狗馬上開始訓斥那些女孩子,女孩子則給嚇得,一聲也不響。“沒,沒啥,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氣,這裏有點悶。”說完雲飛紅著臉,頭也不回的逃出包廂。“要緊伐?要不要阿哥陪儂?”身後傳來土狗的聲音。藏情樓已經離開碼頭了,雲飛站在船尾,艙裏麵傳來各種各樣歡樂的聲音,雲飛覺得這裏是最安靜的了,看看頭上的月亮和她在河中倒影,雲飛有點後悔來到這個接風宴。他決定船一靠岸,就離開這個煙花之地,回過頭準備看看福地在哪裏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吃力得拿著一個籮筐,在往後艙移動,雲飛覺得這個身影似乎見到過,雲飛移步過去,,幫忙拖了一下那個籮筐。“謝謝儂哦,這麽重,也不曉得裏相的那些人這麽會吃。”小姑娘的有些抱怨地說了一句,聲音很熟悉。“沒啥,儂是。。。”借著昏暗的燈光,雲飛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噢,是儂啊,田家少爺,哎呀,哪能好意思讓你來幫我,這個都是粗活呀。”小姑娘好像認出了雲飛,一邊還拿圍裙幫雲飛擦手。“婉兒,是儂?儂哪能在這裏?”雲飛終於看出來了,有點吃驚。“噢,他們問阿拉買魚,每天晚上都要送貨的,今朝爹爹生毛病了,我過來送的。田少爺也來這邊白相?”婉兒抬起頭來,看著雲飛。“噢,不是的,我朋友幫我接風,我不曉得這個是這樣的,所以我麽,其實我就要走的,但是船。。。。。。”雲飛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臉上也脹得通紅,好在是晚上,婉兒沒有看到。“對不起哦,田少爺,我要回去了,爹爹還在生毛病,沒有人照顧,田少爺,再會。”婉兒低著頭,跳到自己的小船上,搖著船,走了。雲飛愣在那邊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啪”的一下,雲飛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怪不得,逃出來了,原來有這麽好的貨色,有眼光的,阿哥我佩服儂。”土狗原來早就在一邊,都看到了。“不是的,儂看錯了。”雲飛連忙解釋“不要緊的,裏麵的那些,阿哥我,都不喜歡,沒有辦法,男人,總歸要逢場作戲的呀,儂講是不是啊?這個小姑娘,兄弟喜歡,放心,阿哥我幫儂去打聽,包儂到手,儂是不曉得啊,對女孩子,就是要花錢,儂花得越多,伊越開心。。。。。”土狗似乎喝了不少,說起來沒有完,雲飛覺得很不舒服,扶著土狗回了船艙,登船一靠岸,帶著福地,就往家裏去了。7識情雲飛還沒有進門,管家三寶就迎出來說田老爺回來了,正要雲飛去見他,雲飛趕忙整理一下衣服,頭發,趕到了大廳。“啊呀,儂個婦道人家不知道,現在上海形勢吃緊,日本人天天要到廠裏來鬧,連巡捕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好在我叫那個英國買辦在我的廠裏投了點股份,日本人還不敢太大膽。”雲飛走到門口,就聽到父親在和母親說。“儂曉得伐,日本人在滿洲放了多少軍隊,我看遲早要打仗,我要把廠搬到內地去,作孽啊,剛剛站穩腳跟。。。”“爹爹,是我,雲飛。”雲飛很恭敬的站在門口,這樣叫著。“噢,雲飛啊,進來吧,我有話要幫儂說。”父親打開門,把雲飛讓了進房。雲飛在去了上海以後其實沒有見過幾次父親,父親生意忙,再說教會學校也不允許,不過每年雲飛生日,父親都會帶雲飛去錦江飯店吃西餐,這也是他們父子唯一的固定的見麵日子。父親不太和他多說話,每一次見麵也就是問學業,雲飛也覺得和父親有隔閡,遠沒有這個離了幾年的母親親。“雲飛,儂身上啥味道,哪能這麽香的。女人的胭脂味道嘛。”雲飛剛從父親身邊走過,父親就皺起眉頭說了,“儂剛才在啥地方啊,哪能會有這種味道的?”“這個,我剛才一個朋友請吃飯,我在藏情樓。”雲飛站在那邊,低著頭回答道。母親聽到‘藏情樓’三個字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但很快舒展了,父親好像很不高興,提高聲音說到:“雲飛,儂哪能好去那種地方的?是那個朋友叫你去的,啊?小赤老,我出錢,讓儂到上海去讀書,儂其他的沒學會,這個東西,倒是學得滿快啊!是不是羅家的那個小子拖儂去的?我幫儂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幫他們來往,儂不聽的阿,爹爹的話,儂現在都敢不聽啊。”說著轉身就去哪放在茶幾上的雞毛撣子。“啊呀,算了,伊麽也是小孩子,不懂事情,阿拉雲飛不會隨隨便便地去那種地方的,這個麽肯定是第一次,好奇呀。”三太太看著情勢不對,趕忙去拉田老爺,一邊向雲飛使眼色,讓雲飛出去。雲飛現在腦子有點木,滿腦子想著婉兒回身的樣子,父親,母親的爭吵,好像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呆呆得站在那邊,腦子裏還不時地蹦出幾句土狗的酒話,“女孩子身上就是要花錢,花得越多,伊越。。。。”‘啪’的一下,雞毛撣子打在了雲飛的身上,把雲飛打醒了。“我叫儂記記牢,哦,這種地方,儂敢隨便去,就是這個下場,哦。”田老爺一邊打,一邊大叫,三太太則是死命的拖住田老爺,院子裏的狗聽到動靜,不聽的狂叫,惹得整條街上的狗都在吠。三寶看看不對,趕忙去找老太太,雲飛的三個姐姐和二太太,聽到聲音,都趕過來了,勸田老爺。“好了呀,儂講過麽就好了呀,還真個要打,打壞了,儂算是對得起儂個爹爹了?”門外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穿這睡衣,扶著老太太的丫頭們也是一臉的睡意,顯然是才給叫醒的。“這種地方,儂自己還去的少啊!!”看到被打的雲飛,老太太一陣心痛,一把抱著雲飛,一邊教訓著兒子。“儂自己先管管好自己,再來教訓儂個兒子,這樣打,要出人性命的。”說著,看了看二太太。二太太隻能低下頭去,眼睛裏麵都是委屈,田老爺也沒有話說,看這老太太把雲飛帶走之後,無奈的驅散了家人。田老爺在家裏待著的時候,雲飛就在老太太的房間裏麵躲著,田老爺臨走,都沒有見雲飛,隻是在第二天的夜裏和三太太交待了些事情,第三天一早就匆匆的走了。雲飛看到父親走了,才敢出了老太太的房門,三太太看到了雲飛,把他叫進屋子。“囡囡啊,儂麽以後這種地方少去去,儂爹爹也是為了你好,到底還是是非地方,儂曉得了?下次等儂爹爹從上海回來,去幫伊道個歉,伊也就消氣了。”三太太一邊說,一邊摸著三天前被打的傷口。“儂爹爹講,現在局勢不穩定,想叫儂去香港讀書,那邊是英國人的地方,因該不會打仗,伊在托人幫儂找關係了,等下個月,大概就好有點眉目了。姆媽也舍不得儂,剛剛回來,又要走了,沒辦法呀。”說著拿出手帕,擦著眼角邊的淚水。“姆媽,。。。”雲飛想說點啥,但是突然想不起來了,隻好用手幫三太太擦眼角的淚水,三太太哭得更加厲害了。“去香港,那麽不是看不到婉兒了?”從三太太房裏出來,雲飛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情,踱步到了鎮上。“土鳥,土鳥,哎呀,前兩天,儂個爹爹回來了,也沒有去找儂,今天早上,碼頭上看到伊,跑特了,特地來尋儂的呀。”土狗上來,就攀著雲飛的肩膀,來到了茶樓。“熱死了,這個天,我幫儂講呀,”土狗喝了一口茶,“我幫儂都打聽好了,我算是夠兄弟了吧。”土狗很得意地看著雲飛。“打聽啥?”雲飛沒有轉過來,問了一句。“還要裝,還要裝,那天不是儂托我去打聽那個女孩子的嗎?我都幫你打聽來了。”土狗很得意地搖了搖折扇。“噢,是婉兒?”雲飛這才恍然大悟。“儂倒是手腳快的,連名字都曉得啦?那我算是白打聽了,唉!!”土狗聽了好像很喪氣,轉身就要走。“沒,我就曉得個名字,其他的不曉得,來,快講講。”雲飛看到土狗要走。有點急,急忙拉住他。“我幫你說哦,這個女孩子,姓林,叫做林婉兒,不是本鎮人,五年前來的,幫伊爹爹一起,現在有一個小魚塘,賣賣魚,藏情樓算是他們的大客戶了,”說著擠眉弄眼的看著雲飛,“曉得了,該哪能做了?這個小姑娘好啊,不像藏情樓那些個,味道也不一樣。”說著很猥褻的看著雲飛。雲飛有點給看的不舒服,其實這些事情八九他也能猜出點,不需要土狗說,但是他的確不知道之後該如去做:“那麽,儂看我哪能去做呢?”“憨大,小姑娘,就是要花錢,儂花得越多,伊越開心,”土狗好像很有心得,看著雲飛,“儂去把他們家魚塘包下來,讓他們父女兩個幫儂做事體,每天叫伊來送點魚,不就有機會了。”雲飛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最少每天可以看到婉兒,這樣他就滿足了,和土狗多說了兩句閑話以後,雲飛匆忙告辭,趕回家,去找三寶,談包魚塘的事情。8生情雲飛和三寶一說魚塘的事情,三寶就開始打哈哈,說自己不能隨便去添置產業,老爺回來要怪罪的,雲飛聽著有點生氣,也不和他多羅嗦,直接去找老太太哭訴。老太太看到孫子想要得,話也沒有,叫著三寶,帶著契約,跟著雲飛去,雲飛留了個心眼,他覺得三寶肯定要刁難婉兒父女兩個,於是從老太太那邊騙了契約,帶著福地去了。福地叫了一個人力車,讓少爺坐在車上,自己跟著跑。車夫拖著雲飛,賣力的拉車,福地也跑得滿頭大汗,到了鎮口,雲飛死活不要坐車了,他覺得這樣讓婉兒看到不好,把錢給了車夫,自己帶著福地向魚塘的小棚子走去了。“啊呀,田家少爺啊,出門啊,過來吃杯茶。”婉兒的父親很遠就看到了雲飛,迎了過來。“阿叔,儂好呀,我們不出去,是來找儂商量點事情的。”雲飛很客氣的隨著婉兒的父親來到了草棚門口,就和上次一樣,門口放著一張小桌子,和兩把椅子。雲飛想探頭看看婉兒是不是在裏麵,卻覺得這樣太唐突,暗暗得瞟了幾眼,沒有收獲之後,有點喪氣的坐在椅子上。“小少爺,儂有點啥事體麽就叫我過去好了,不要緊的,做啥還要親自過來,婉兒,倒茶呀,這個丫頭,哪能這麽木的。”雲飛聽到叫婉兒的名字,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原來真的在裏麵,臉上有點發紅。“小少爺,到底有點啥個事體?”婉兒父親的話很快把雲飛拖回了現實中。“噢,這個樣子的,我家裏麽一直想包一個魚塘,這樣子自己的養的魚,自己家裏吃,一個麽新鮮,第二個麽,品種也多一點。”雲飛嘴上這麽說,心裏邊卻想著婉兒快一點能出來,讓自己見上一麵,“前一天,三寶說儂的魚塘蠻好的,所以麽我們家想包下來,你們父女麽就幫我們養魚,魚麽全都收了,每個月再給10個大洋的工錢。”婉兒的父親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幫人養魚就有那麽多錢,他半張著嘴巴,有點發呆。婉兒提著茶壺從裏麵走出來,手裏拿著三個大碗,“啊呀,田家少爺啊,那天晚上謝謝儂哦,要不是儂,藏春。。。。”“噢,婉兒呀,沒有事體的。”雲飛假裝去接婉兒手裏的大碗,順勢打斷了婉兒的話,他想忘記那個晚上,希望婉兒也能忘記。“小少爺啊,儂對我們太好了,就這樣,就這樣,嗬嗬,婉兒,去後麵弄幾條魚上來,讓小少爺帶回去,快一點,要大的。”回過神的婉兒父親,趕忙表示這份感謝,生怕這上門的好事情飛掉。“噢,曉得了,爹爹,儂放心。”雲飛覺得婉兒的聲音太悅耳了,聽得都有點走神。“那麽小少爺,我啥個晨光去簽契約啊,小少爺。。。”婉兒的父親還是有點不放心。“噢,契約,契約,這個麽,我們帶來了,福地啊,儂幫伊談一下契約,我去看看魚塘。”雲飛的心早就已經飛在魚塘邊撈魚的婉兒那邊去了,也顧不得其他事情,起身就走向魚塘。婉兒正好搖船進魚塘撈魚,雲飛連忙叫住她:“婉兒,這個,能不能讓我也上船?”“好的呀,少爺你等一下,我過來扶你。”婉兒答應得很爽快,放下手中的竹篙,跳上岸,就來拉雲飛。雲飛對婉兒的這個動作沒有準備,但是很快,就覺得婉兒的手很軟,捏得也很舒服,自己是如何上船的,都不太記得了。“少爺儂小心哦,儂在上海肯定沒有做過這個小船,很晃的,儂千萬抓牢。”拿起竹篙的婉兒還不忘記提醒雲飛,雲飛覺得心裏很舒服。“看這個塘子,每年可以賺多少啊?”雲飛實在想不出話題,隻能這麽問。“這個麽,看的呀,有好年頭,又不好的年頭,我幫爹爹來了這幾年麽,差不多,吃吃用用下來沒有多少了。少爺喜歡啥個魚啊?我來幫你抓。”婉兒撐著船,一邊看著水裏麵遊來遊去的魚問雲飛。“這個,隨便,我隨便的。儂以後不要叫我少爺了,反正我們年紀也差不多,儂就叫我名字好來。我叫田雲飛,儂叫我雲飛就可以了。”雲飛覺得少爺這個稱呼從婉兒嘴巴裏麵叫出來,讓自己感到非常難過。“這個不可以的,儂是少爺,阿拉是下人,不可以直接叫名字的,要壞了規矩的。”婉兒還是在看魚。“那麽這個樣子好來,有別人在的時候,儂叫我少爺,沒有人在的時候,儂叫我雲飛,我最討厭人家叫我少爺了。”雲飛還算腦子轉得快,出了這麽一招。婉兒心裏有底稍微顫了一下,但是很快恢複了平靜,沒有說話,還是在看魚。“說定了,婉兒,以後就叫我雲飛。”雲飛很快地把這件事情了結,婉兒覺得臉有點紅,她依然低著頭,眼精確不知道在看點啥。“婉兒啊,儂好了沒有啊,啊呀,儂哪能讓少爺也上船了,多少危險的事情呀,快點快點。”,婉兒的父親顯然是簽好合約了,對著婉兒大叫,這才把婉兒拉了回來。婉兒用網兜,很快的撈起一條五斤重的大花鰱,“這個,好不好?”婉兒頭也沒有抬,問雲飛。“好,好。”雲飛根本沒有看魚,她覺得這樣子的婉兒太美了。“那麽就這條。”婉兒放下網兜,急忙撐船回到岸邊,婉兒父親,一把衝上去,幾乎是把雲飛抱出船的。婉兒用稻草穿了魚,交給福地,轉身就回棚子,雲飛有點急,忙叫到:“明天,儂記得來送魚哦,等著的。”“噢,曉得個,小少爺放心,明天一定來。”婉兒的父親不識時務的回答道。9動情雲飛再回家的路上就問福地,廚房裏麵各種事情的具體安排,福地告訴雲飛,這廚房的事情主要是三寶管的,他不是很清楚,隻不過平時,若是家裏請客,人手不夠,他才去湊個手幫幫忙。到了家,沒有歇息,雲飛就去三包那邊打聽廚房的事情並且順便吩咐三寶明天早上有人來送魚,要三寶一定通知他,三寶對著雲飛直點頭,並保證人來的時候告訴他,雲飛這才放心的回到老太太那邊去交賬。晚上躺在床上,雲飛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麵都是婉兒的身影,一會兒在船上拿著竹篙對著運飛笑,一會兒又是摻著雲飛下船上船,在不就是婉兒的軟軟的小手握著雲飛的手。雲飛看著床頂,想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得睡過去。第二天直到響午,雲飛才被福地叫起來,說吃午飯了,老太太他們都在飯廳等著呢。雲飛洗完臉,突然想起婉兒還要送魚來,便飯也不吃的直接到廚房去了。三寶正在廚房張羅著中午的菜,雲飛衝頭衝腦的就問:“婉兒呢?來過了伐?”三寶給他問得有點摸不到頭腦,回了一句:“哪個婉兒,府裏頭沒有這個丫頭。”“就是昨天說的,那個送魚的。”雲飛有點急,解釋的時候聲音有點大。“噢,伊早上來過了,一清早。府裏的規矩,魚這種新鮮貨,一定要早上送來,這樣廚房才有時間處理。”雲飛隻聽了前半句,氣就不打一處來。“昨日,關照好儂個,一定要叫我,儂哪能忘記特?”雲飛打斷了三寶的話,開始指責他。“小少爺啊,這個麽,特早了,早上天還是漆黑的時候,伊就來了,老太太個脾氣,儂也曉得個,要是曉得我們叫儂,我們還不是要脫一層皮?小少爺,這樣,明朝,明朝一定叫你。”三寶看看形勢不對,馬上開始討饒。“囡囡,儂在這裏做啥?快點,吃飯了,老太太他們都在等儂了。”三太太的突然出現,算是救了三寶一命,雲飛聽到母親的聲音,也收斂了很多,隻是狠狠地看著三寶:“明朝,儂假使敢忘記。。。。。”轉身就走了。三寶的背上都是冷汗,衣服都貼在了背脊上了。整個下午,雲飛都無精打采,老太太看到了,以為是病了,忙叫三寶去找大夫,雲飛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誰都不見,大夫到了,也不讓進,除了三寶,沒有人知道原因。吃晚飯的時候,老太太親自來敲了半天門,雲飛才開,老太太,三太太問了半天,也沒有問出點啥,鬧騰了半個晚上,直到雲飛累了,睡下了,府裏才得到了安生。第二天,天才發白,三寶和福地就悄悄的來到雲飛的床前,輕輕的推雲飛:“小少爺,小少爺,起來了,起來了。”雲飛一個轉身,推開他們,扯著嗓子說:“做啥?儂做啥啊?”“要來了,送魚的,要來了。”福地輕輕地說雲飛一聽,馬上精神來了,翻身起床,洗漱完畢,穿上自己的灰色中山裝,淡灰色的西式褲子,和那雙折磨人的老k皮鞋,一根金色的懷表鏈子半露口袋外麵,疏了一個漂亮的三七分頭,在鏡子麵前照了半天,這才來到供廚房和下人們進出的後門口,等著。廚房的傭人們看著這麽早起床的小少爺,都有點驚訝,但是都沒有幹出聲,繼續著手裏的活。雲飛在門口不斷的踱步,腦子裏想象著各種各樣和婉兒相見的情景以及兩個人的對話,三寶和福地站在一邊,也不敢多說話,隻是望著棚子的方向。“來了,來了,小少爺,伊來了。”福地眼尖,老早發現了一個背著籮筐的身影,有點興奮得叫著小少爺。雲飛突然感到,心跳得有點快,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擼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望著那個黑影。“啊呀,三寶管家,真個不好意思,儂哪能在這邊啦,我自己認得個,不要弄帶路了。”籮筐放下的同時,一個粗啞的男聲和三寶寒暄起來,是婉兒的父親。雲飛往籮筐後麵看了一下,他都希望婉兒就在籮筐中跳出來,讓他來一個驚喜,但是這顯然是他的幻想,雲飛一陣泄氣。“小少爺,也在亞,哪能這麽早就起來了?”婉兒的父親看到了雲飛,也過來打招呼。“沒啥,早上困不著,出來走走,婉兒哪能不過來?”雲飛順勢問道。“噢,伊小孩子,早上麽讓伊多睡一會,我來送,就可以了。”婉兒的父親眼裏露出疼愛的神色。“老林啊,儂過來一下,我有事情尋儂。”三寶做了田家十年的管家,早就猜出了小少爺的心思,把老林叫過去,交待了幾句,婉兒父親就走了。三寶吩咐福地服侍雲飛重新去睡覺,並且對雲飛保證,明天,婉兒會來送魚。雲飛聽得半信半疑,不過也隻好這樣了。躺在床上,垂頭喪氣的,眼前飄的都是婉兒,這一覺一直睡到晚飯的時候,三太太,老太太幾次來雲飛的房間裏麵探望,晚飯,都是叫廚房做的小灶。10 嚐情雲飛躺在床上,心中實在有些生氣,卻又不知道這氣該往哪裏發,悶在肚子裏麵,又實在難受,老太太和三太太擔心,想和雲飛一起睡,雲飛虎著個臉,拒絕了,三太太知道這個兒子的強脾氣,也沒有強求,勸走老太太之後,囑咐了雲飛幾句,也就回自己屋子去了。雲飛一個人坐在床沿,腦子裏麵一片混亂,一會兒是婉兒父親背魚的身影,一會兒,又是婉兒從筐中跳出來,抱著自己的樣子。這時候福地進門了。“少爺,三寶讓我同少爺講,叫少爺早點休息,明朝。。。。”“做啥?明朝還要哪能?”雲飛很粗暴的打斷了福地的話,“明朝,是不是伊還要看我笑話?”雲飛越想越覺得是三寶存心不讓婉兒過來的。“噢,不是個,少爺,三寶管家說,明朝,婉兒姑娘一定會過來的,叫少爺早點休息,明天早點起來?”福地恭敬的等雲飛發完牢騷之後,才慢慢地說出來。“啥?伊講啥?”雲飛突然覺得臉有點紅。“噢,伊講,明朝早上,婉兒姑娘會過來的。”福地慢慢的重複了一遍。“噢,好,好,好,我現在就睡覺了,唉!儂還在這邊做啥?出去,睡覺了,睡覺了。”雲飛覺得有點喜出望外的感覺,把福地打發出去之後,在床上翻來滾去得睡不著,“婉兒,婉兒,我終於能見到你了。”雲飛真的事鬧累了,慢慢的,眼前一片模糊。“少爺,少爺,起來了,要來了。”一早,福地就來叫雲飛,雲飛翻身起床以後,照著昨天打扮了一次,然後就開始在後門口踱步。三寶,福地和廚房得傭人們看著雲飛的樣子,都在偷偷的笑。“來了,少爺,來了。”雲飛連忙抬頭看,一個背著籮筐的身影,邊上還有一個,藍色的,小小的影子,是她,婉兒,她真的來了。雲飛用手順了一下頭發,然後拉了一下自己那件中山裝的下角,筆直得站在門口。“噢!老林啊!等儂老長晨光了。”三寶迎上去,看著婉兒說,婉兒低下頭,雙手開始幫父親卸下身上的籮筐。“噢喲,是伐?罪過,罪過,叫小少爺等了那麽多晨光,都是這個丫頭,早上起不來,小少爺,儂幫婉兒去講好了,那天到底是條啥魚,下午,我去魚塘撈了,送過來。”婉兒父親接過話,一個勁的道歉,雲飛聽了有點莫名其妙。“福地啊,儂去幫幫林老板,我們把魚弄到後麵去,老林啊,那個契約的裏麵有點小問題,正好,我要幫你講講,儂跟我來。”三寶笑嘻嘻的看著雲飛,然後拖著魚和婉兒父親去了廚房,留下雲飛和婉兒麵對著麵站著。雲飛覺得突然不會說話了,昨天和今天早上所想的一切都一下子不見了,腦子裏麵一片空白,雙手不斷的拉著衣角。“儂講好了,我聽著。”婉兒沒頭沒腦得突然冒出這句話。“啥?儂要聽啥?”婉兒聽了,一陣臉紅,雲飛也覺得很冒昧,“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儂要我講啥?”雲飛臉也有點紅,連忙解釋。“儂不是講,上次給儂的那條魚幫昨天的不一樣,特別好吃嗎?今朝,爹爹特地帶我過來,問問儂,到底是啥樣子的魚,下午抓了,幫儂送過來。”婉兒覺得雲飛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噢!!是個,是個。”雲飛這才明白三寶昨天的話,“那個魚,就是那條,老大的,有點白的,然後麽。。。。”雲飛有點語無倫次了。婉兒也聽得迷迷糊糊。“是不是頭很大的,背上有點青,兩片腮外翻的?”“是個,是個,就是個。”雲飛更本不知道婉兒說點啥,隻覺得自己內心一陣激動。“噢,我曉得了,那麽我先到廚房去幫我爹爹了。”說著,婉兒要進廚房。“婉兒,儂等一下,”雲飛有點急,伸手去拉婉兒,兩隻手碰到一起的瞬間,兩個人都縮了一下。“小少爺,還有其他事情伐?”婉兒的臉紅了,低著頭問雲飛。“噢,我想幫儂講,晚上有時間伐?今朝晚上有紹戲,就在茶樓邊上,下午晚飯後,我在鎮上的茶樓門口等儂,儂一定要來,好伐?”雲飛說完之後,摒住呼吸,聽著婉兒的回答。“那麽。。。。”婉兒似乎很猶豫。“很好看的,孫悟空大鬧天宮,我還是六歲的時候看的,我曉得的,很好看的。”雲飛看出婉兒的心動,連忙解釋。“那麽。。。。。。那麽。。。。。我看看情況,有的空,。。。。。我。。。。就來。”婉兒低著頭,一邊說,一邊向廚房跑去,聽到這個,雲飛心也放了下來,起碼,婉兒沒有拒絕。他突然看到慢慢升起的太陽,紅色的圓球鑲著一條美麗的金邊。雲飛回到房中,躺在床上,開始想著晚上的情形。試情雲飛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原來必定要睡得午覺,也是在床上的輾轉反側中度過。起來後,叫上福地,做到茶樓裏麵,一邊漫不經心聽著說書,看著窗外的太陽。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輝藏到了雲層中去的時候,雲飛早就站在了茶樓門口了,說是站,福地站在雲飛身後,不斷的看著東邊。“小少爺,儂不要急哦,我看伊就要來的。”福地一邊看,一邊安慰著雲飛。“噢,是發?我曉得了。”雲飛心不在焉,根本沒有聽清楚,心裏隻是焦急。“噢,諾,那邊,有個小姑娘,不曉得是不是。。。。。”福地把手往人群中一指,雲飛的頭頸老早就伸出去了。“哪裏?哪裏?我哪能沒有看到。”雲飛有點著急,生怕婉兒沒有看到他而離開。“噢,不是的,小少爺,我看錯特了。”福地,把手突然收回來,說了這麽一句。雲飛也看清楚了,的確不是婉兒。“大鬧天宮,大鬧天宮啊,還有十五分鍾開始,快點進場了啊!。”茶樓的夥計在茶樓門口拚命的吆喝,四麵八方的人們也開始進場了。雲飛真得有點急了,兩隻手中都是汗水。“儂講,伊不會不來的,是發?”雲飛突然想從福地的回答中尋到一點點心理上的安慰。“不會的,小少爺,儂放心,儂放心。”福地的回答很輕,但是,仍然讓雲飛的心稍微定了一下。“雲飛少爺,雲飛少爺。”雲飛覺得是自己在做夢,那個聲音,他回過頭去,婉兒,的確是婉兒,她就站在自己身後。“婉兒,儂來了,我還以為。。。。。”雲飛上前,一把捏住了婉兒的手,“就要開始了,進去發。”“我曉得了。”婉兒把手掙脫開來,示意雲飛先走。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茶樓。看起來婉兒的確很少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