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我揮動畫筆,很粗獷的線條,很黯淡的色彩,幾乎是一蹴而就。淡灰色的天,深灰色的雲,灰黑色的路;褐色的樹幹、斜斜的遒勁狂舞的枝,枯葉翻飛在天地間,我似乎能夠聽到風的呐喊。在天色全部黑下來之前,畫完成了。心裏的委屈、憤怒從筆端溢出,融入了天,融入了地,融入了我的畫中。此刻,我的心是平靜的,如遠山、如止水。
拉上窗簾,打開屋裏所有的燈,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我才意識到今天一天我隻喝了一杯牛奶,此刻已經很餓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胃就痙攣一樣皺縮在一起了,急忙衝進廚房,拿出一片麵包裹了一根白油腸,就著水,很快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吃飽了以後,我坐在餐桌前遠遠地看著那幅畫,越看越壓抑,甚至是窒息,忍不住走上前,重新調了色,在灰黑色的雲間用黃色、白色、橙色和紫色暈染開來,橫向劃開了雲層,金色的陽光從這道裂隙中放射出來,由上向下淺淡、朦朧的線條,覆蓋了陰冷的畫麵,帶著金色的希望衝出了陰霾。整幅畫麵亮了起來,看上去不再壓抑,而是充滿了溫暖、安詳和靜謐。
太陽將金色光芒拋撒出雲層的景象,我在美國已經看到過不止一次,每次都有要畫下來的衝動,那是種感動,就像是天堂之光。我每次都覺得要找一天,有著安靜祥和的心態時,細細的畫下來。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是在這種心境下成了畫,卻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經意看到那被我抹去兩個人的油畫,油彩已經幹了,心情已經不像剛才一樣浮躁,看著那幅畫,心生不忍,於是又重新放回畫架,精心調好色彩,細致的修飾著畫麵。雖然我可以把畫修飾得天衣無縫,看上去就像一幅美麗的風景畫,可是那兩個快樂的背影卻蝕刻在心底了。
周末給父母打了電話,媽媽第一句話就問:“見到健雄的媽媽了?人怎麽樣?她對你印象如何?”
“還行吧,總共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半天,客客氣氣的,也看不出來什麽。她對我印象如何我怎麽知道?”
“你沒問問健雄?”
“沒有,他和他媽回紐約了,他媽還住他那兒,怎麽問?再說了,印象好壞是他媽的事,我才不關心呢。”
“那怎麽行呢?她可是你未來的婆婆,跟她處不好,你和健雄就好不了。你沒看瓊瑤的電視劇,台灣的婆婆尤其厲害!你跟媽說說,你們都說什麽了,做什麽了,其實這人是不是投脾氣,不用深入了解,見了麵,言談舉止、舉手投足,自己心裏總有個感覺,舒服不舒服?順眼不順眼,就知道日後彼此是否可以接納對方了。”
“她說的話也不是聖旨,誰有工夫記著?在一起加起來不到8個小時,吃了兩頓飯,還聽她數落了一頓他二姐,給我上了堂營養學的課,哦,對了,還送了我見麵禮。”我不打算把林健雄的媽媽對我說的話告訴父母,如果讓他們知道,一定很傷心,所以我敷衍著。
“什麽營養課?”媽媽總是很敏感,立刻問道。
“說我吃的不健康了,白油腸太油,鹹鴨蛋膽固醇高,不吃早點不好,反正挺煩。”
“夢夢,這你煩什麽?人家說得不對呀?你一個人在外麵,吃飯一定要注意講求營養,不能瞎湊合,更何況你吃這個,人家兒子也得吃這個,我是婆婆肯定也會說,這個不算挑剔!”
“不挑剔,是我挑剔還不行?”
“那你怎麽說,沒噎人家吧?”
“沒有,就是給了她一個軟釘子。”我偷偷地笑了,真是知女莫若母。我把我和林健雄他媽媽關於我喝牛奶不喝稀飯的那段對話告訴了媽媽。
媽媽也笑了:“死丫頭,還是這麽不吃虧,這麽厲害幹什麽,回頭人家不讓兒子娶你,讓你嘴硬!”
“嘁,有什麽了不起,不娶我?娶我還不一定嫁不嫁呢!”
“說真格的,前兩天你婆婆,不是,我是說東平他媽跟我說,過了年,東平就28了,也搞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結婚更是沒有影兒的事,她都急死了。我一算,你和東平同歲,到明年夏天你也28了。健雄他媽這次來,我想可能就是替兒子相看相看,如果滿意估計就要提到結婚了,畢竟健雄都三十多了,她不比東平媽還急?我和你爸商量過,如果你對健雄還滿意,用不著等到畢業,先結婚吧,畢竟女孩子,家庭婚姻是第一位的,學位讀得再高也出不了花兒,將來還是要為人妻、為人母的。”
“這個您扯太遠了,林健雄還沒有求婚呢,您就急著把我往外嫁,太掉價了吧?”
“那當然是得等到他提出來,對了,你說他媽給你見麵禮了,給的什麽?”
“他媽給了一個紅色玉鐲,他大姐給了我一本畫冊,一端硯台。”
“初次見麵,這禮數挺全的,你有沒有什麽表示?”
“我一個窮學生,能有什麽表示?”
“那倒也是,來日方長,有情後補吧。也不知道台灣的規矩和咱們這兒一樣不一樣,咱們這兒婆婆也是要送給兒媳婦一件首飾的,一般都是圓的,取其圓滿的意思,也有套住的意思,但一般都是訂婚的時候給,初次見麵就給還沒聽說過,是不是她對我閨女太滿意了?”
“打住打住,媽,您別想入非非,台灣的風俗肯定和咱那兒不一樣,好好的菠蘿都叫成梨,能一樣嗎?”
“你說什麽?什麽菠蘿、梨的?”
“媽,不是跟您說了嘛,現在還有很多事情都是未知數,我尚且是走一步看一步,您也別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怎麽這麽說呢?是不是他媽對你有不滿意的地方?”
“可能有吧,她說我象王熙鳳。”
“王熙鳳?這是從何說起呀?你還是讓她覺得太厲害了,她就直接這麽說的?還是林健雄告訴你的?你是不是當著她的麵對健雄很霸道?”
“她是直接對我說的,林健雄都沒有聽到,她怎麽說的我記不清了,不過前後話放在一起聽,好像還是讚美我的意思。”
“瞎說,有誰誇女孩子用王熙鳳誇?”
“所以我說台灣和咱那兒不一樣呢,他們台灣誇人都這麽誇。王熙鳳也沒有什麽不好,女中丈夫,我真的認為是誇我。”
“那她手鐲是在說這話之前給的,還是說完以後給的?”
“說完以後給的,我就說是誇我嘛,還發了獎品以資鼓勵。”媽媽這才不再追問了。
寫完了這篇小說我會寫個後記,其實很多後麵發生的故事已經和我最初的設想不一樣了。
真心感謝姐姐理解,確實是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忙完了孩子,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動筆寫。就是因為有大家的跟讀和關心,才讓我有了這麽大的動力。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