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不再

和我一起打工的小姑娘，高挑兒、美麗還很友善。我常用自己的爛英文問她一些自己想不太明白的問題，她都認真回答，盡力解惑。我知道她的成績很好，就好奇，為什麽不選個更好的學校讀書呢？她說，不想負債，也不想一輩子就呆在學校裏。還說，十八歲前最想當老師，後來想還是離開校園一段，再實現自己的理想吧。我懂，先體驗年輕人的感覺呀，這對女孩家真是很重要的。我忽然也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麽自信，必能把握自己的命運，而且毫不懷疑自己是個理智的人，在為自己和家人做最合理的安排。可惜，十年後，一聲歎息是自己成熟後的唯一答案。
人啊，總要為年輕付出點代價。又或許，即便一切比今日略順遂些，你又焉知另有什麽別的考驗呢？相比之下選擇一個學校，也不是那麽了不起的一件事吧？
先生已經在一邊鼾聲振天了，翻身的時候不忘探一下，好像必須確定我在崗位上。很滑稽，又不禁感慨：多麽理想的感情，放到現實世界就變成考驗了。多年以前，他愛的並不是今天的我啊，我也一樣不可想象嫁給如今的他。一直沒分開，許是量變導致質變，而彼此一定都做了適當的妥協吧。但年輕時，隻管吵，從未意識到他也有默默的付出。直到有一天，發現自己不好意思麵對人家的讓步，也就承認自己並不是一貫以為的那麽偉大而正確，這時人已中年，懂得了進退，可惜好時光盡逝於瑣碎無聊的爭執和猜疑中。鏡中，隻見眉梢眼角精疲力盡，塵鬢如霜已是事實，從此隻剩回望青山重重了。
年輕時最大的幻想是旅行，想去人煙稀少的地方，放眼宇宙。後來，有個肩膀靠就很滿意了。現在，知道我也是人家需要的肩膀，要做事，要有擔當，要忘記曾經的幼稚和迷夢，象棵雪鬆那樣枝繁葉茂。
想哭的時候，跟自己說，一切都會過去。什麽是最難的？看到真實的自己，如此渺小，如此無力，又如此計較得失。以前常想，生活就是一地雞毛，我的精神總該高於雞的層次。終於，沒精打采的發現，誰比誰高，本來就是很雞毛蒜皮的妄想啊。罷了，再不抱怨生活，讓我耐心接受自己這日複一日老去的容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