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7月13日,隨清軍圍捕秋瑾的山陰縣令李鍾嶽,現場對衝進屋內的士兵呼喊:“但加逮捕,弗許傷害!”
“但加逮捕,弗許傷害”
1905 年,光複會成員、東浦人氏徐錫麟,在紹興創辦大通學堂,以師範學校的幌子訓練革命骨幹成員,培育革命黨的勢力。1906 年,徐錫麟為了潛入敵營,捐錢買官,翌年被任命為安徽省安慶巡警學堂監督。
動身北上之前,徐錫麟請秋瑾接管大通學堂。開學之際,紹興知府貴福曾登門致頌詞,貴福送的對聯上寫“競爭世界,雄冠全球”。這一年,也就是1907 年,秋瑾多次去上海和杭州,聯絡、動員學界和軍界的人員從事革命。
1907 年7 月6 日,徐錫麟在安慶與老鄉馬宗漢、陳伯平一道起事,徐錫麟在巡警學堂的畢業典禮上槍殺安徽巡撫恩銘。起義馬上就被鎮壓,徐錫麟的心肝被恩銘的衛隊成員們挖出烹食。
秋瑾是通過上海租界的報紙知道噩耗的,但還沒等她作出反應,與秋瑾有宿怨的地方紳士胡道南向官府告發,意指大通學堂圖謀不軌,紹興知府貴福聽聞舉報,即從杭州請來巡防營的第一標,圍捕亂黨。
1907年7月13日,清軍包圍了大通學堂,學堂內情形混亂,學生有從後門渡河而逃者,也有出前門抵擋清軍者,交戰規模極小,雙方互有死傷。秋瑾不願撤離,隨清軍行動的山陰縣縣令李鍾嶽,同情秋瑾,現場對衝進屋內的士兵呼喊:“但加逮捕,弗許傷害!”秋瑾遂束手被擒。
秋瑾像
含淚送別秋瑾
秋瑾被捕後,李鍾嶽不願為難秋瑾,更不願嚴刑逼供,隻讓秋瑾寫供詞,留下了“籬前黃菊未開花,寂寞清樽冷懷抱。秋風秋雨愁煞人,寒宵獨坐心如搗”這首七絕詩。
無奈紹興知府貴福催迫,李鍾嶽不得已走完逮捕、關押、審訊、處決的程序。1907 年7 月15 日,早上3點,李鍾嶽奉命將秋瑾提出,他含淚告訴秋瑾:“我本欲救你一命,但上峰必欲殺你,我已無能為力。我位卑言輕,殺你非我本意,你明白否?”
秋瑾提出要求如下:“公祖盛情,我深感戴,今生已矣,願圖報於來世,今日我惟求三件事:一、準許寫家書訣別;二、不要梟首;三、不要剝去衣服。”
李鍾嶽答應二、三兩個要求。雙方皆無言,在沉默中奔赴軒亭口。清晨4時,31 歲的秋瑾血灑軒亭口。暴屍大街,無人敢上前收葬,直到秋瑾的女性朋友徐寄塵、吳芝瑛等收裹了遺骸,葬在西湖邊上。清朝有官吏覺得心中惡氣依然未平,對於革命黨人決不能姑息寬容,滿洲人禦史常徽上書要求摧毀秋瑾的墳塋。上級忌憚一旦做得過火,將激起當地民變,於是命令秋瑾的家人遷葬回紹興。之後,秋瑾之子從湖南來,將母親的靈柩遷到湖南,與父親合葬一起。
位於今天紹興鬧市區的古軒亭口是1907 年秋瑾從容赴死之地。軒亭口是舊紹興的市中心,明清兩朝,成為政府處死犯人的刑場。(攝影 陳曉)
悔恨難當,自縊而死
秋瑾死前,沒有公開暴露革命黨人身份,也沒有與政府真槍實彈地進行暴力反抗,性別身為女性,死因是政治,這成了一個新聞賣點,促成輿論風暴。如《申報》,發表了累積超過3 萬字的報道和評論30 多篇。有一篇文章如是說道:“時或垂辮作男子裝,到處演說頗能動人。現方創立女子體育所,殊負新學名譽。此次慘被株連,無不同聲歎息雲。”社會輿論直逼——這是一件冤案,秋瑾僅僅因為是徐錫麟的朋友而受株連。《申報》在內的各大報紙一並為秋瑾感到悲憤,各報社大顯神通,除了筆力雄健的評論之外,公布了政府捏造事實、草菅人命的證據。
秋瑾死後,貴福命令李鍾嶽去秋瑾家搜查軍火,無功而返,種種行為令上級不滿,李鍾嶽遂被撤職。李鍾嶽告別紹興前,“將大堂陳天平架等劈毀”,留言“若借此想見好上台,便是禽獸”。
李鍾嶽離任後到杭州賦閑,日夜叨念著“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並一日多次注視默誦他秘藏的秋瑾的七絕詩——“秋風秋雨愁煞人”,日日相伴這段凝重的心事,使他悔恨難當,在距離秋瑾就義不到百日之際,李鍾嶽自縊於屋旁。
供稿:葉文龍
摘編自 李禮 主編《27站:中國近代史之旅》(金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