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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慕戀第十章:網緣

(2007-03-26 09:15:09) 下一個

   第十章  網緣
  Leo:妹子好。
  林嚇了一跳——她出了趟小差,好幾天沒在“開心北國”和“網心忘情”露麵了,
今天好不容易才打道回府,迫不及待上了線,先到了“網心忘情”,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看到了這條消息。
  我用的是Mel帳號呀,難道他知道了?林想了想,還是回了一條消息:
  :),how do you do?
  “錯了吧,怎麽和我成了陌生人了呢?”Leo很快回答了。“‘兄弟’?”
  啊啊......他從哪裏知道的?林暗自好奇,知道她兩個帳號的隻有幾位站長各個呀,
“啊,是我——你怎麽知道的?”她不想再繼續騙了,“我換個帳號和你聊——這個朋
友太多,回消息多,關了又不好。”
  林換了她的“皮革馬力翁”帳號呼叫了Leo。
  “你怎麽知道的?”她又問了一遍。
  “哼哼——真是好‘兄弟’啊,害你大哥出了一把洋相哪——windrain是我本科同
班,我倆關係不錯,後來他在國內讀研,我出去了,他就總是拉我到他的站上來溜達,
某天我碰到他,跟他說起我認識了一個不錯的兄弟,他問我是誰——嘿嘿,你猜怎麽著
了——他可是發了整整一封mail嘲笑我。”
  原來就是windrain,我跟他沒完——早就說過不許告訴別人那個也是我的帳號的,
不守信用的家夥,該死。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男生的了?”林強詞奪理,“是誰開始就把別人當男生的。”
  “你在我常去的那些版發的文章風格確實很象男生,”歇了一會,屏幕上繼續出現
字符,“可能是我偏見吧,我真的沒想到象《戰歌》和《世紀末》這樣的文字是女孩寫
的。”
  “偏見、當然的偏見,”林氣憤地敲——說實話,Leo不是第一個把她當男生的男
生了,甚至有的男生在和她很熟了,還這麽評價她——整個就是男人風格!“氣死!”
  屏幕上有一會沒有音信——他在想什麽?林暗想,回擊我麽?
  “可能,不過回想起來,你的有些話的確是隻有女孩才會用的,比方說——‘去
死’,這種詞不是男人和男人說話的用詞,不過我先入為主了,噢,我昨天晚上看完
了你在精華區的所有文字,如果我早知道Mel是你,早看過你的那些文字,我肯定會知
道你是女孩的。”
  也是,我在Love,family,emotions這些版的那些故事,真是很女孩子氣的,按
蕭的話說——大大小小的童話故事。
  “活該,反正不是我誤導的,挨嘲諷自己認了吧。”林不依不饒地寫。
  “其實有個妹子比弟弟好啊,妹子比較聽話呀。”
  呸、呸,聽話的林還沒從天上掉下來呢!“哼,奇談怪論,誰認作你的妹子了,你
知道天底下最不好當的角色就是妹子的大哥嗎?”其實有Leo這樣一個哥哥挺好的,林
心中暗想,一個熱心幫你,一個和自己可以聊到一塊的哥哥,Leo沒用網絡常用語“美
眉”來稱呼她她也很喜歡,她討厭那個稱呼,誰要是那麽稱呼她,她肯定是不會投降的
——尤其是——他也喜歡梅爾的詩呀,她接著敲,“當大哥的好處是妹子要鳥,大哥就
上樹;妹子要魚,大哥就下河;妹子要東東了,大哥掏票子;妹子要生氣了,大哥就是
出氣簍子。”
  “我也知道當大哥挺難的——我可是為了Mel妹子,勉為其難的呀——倒不是因為
你說的那些,主要是當大哥的最大責任是小妹子做錯事了、不聽話了要批評,要是再不
聽的話,還要打......”
  啊!混蛋!林愣了一下,回過味來,臉一下子就紅了,幸好隔著網絡,雷看不到,
不然他不要得意死,林真想知道他此刻是什麽表情——一定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惡
狠狠地擊著鍵盤,把那個當雷來出氣:“去死吧!”
  “不行啊——怎麽著也得秋後處斬吧,銀杏葉子還沒落呢?”
  啊——銀杏葉子?林樂了,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對話,她寫道:“那你就等著吧,
到時候不用我來逼,自己記得去死就行了。”
  “不會的——,到時候恐怕是我想死都死不成了?”
  “為什麽?”
  “我妹子不舍得啊——我也不舍得妹子呀。”
  林正想再來一個去死,想了想,忽然心中閃過一個灰色的念頭:“你相信諾查.丹
瑪斯嗎?”
  “不相信——絕不可能!”回答得那麽幹脆。
  “你無神論?”林又問。
  “不全是——有一點點受泛神論影響,不過就是不能相信諾查.丹瑪斯,因為我一
直認為人類當然會滅的,不過應該是個比較慢的過程。”
  “噢,和我想法差不多,”林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有點氣憤地寫,“為什麽從來不
告訴我你是伯克利的?”
  “這個也要說——你有問過我我在哪兒讀書了嗎?如果我上來就說我在伯克利,你
不當我是自賣自誇嗎?再說伯克利又怎麽了,不是一樣讀書嗎?”
  “算了,算和我扯平吧,”林寬容地寫道,“喜歡梅爾.蒙羅的詩?”
  “不如你喜歡得檔次,不過還是比較偏愛的。”
  “啊,我覺得你也應該喜歡的,”林想:比我更喜歡梅爾.蒙羅的恐怕也找不出來
了吧,連蕭不是也一直就對她那麽喜歡梅爾不解嗎?事實上我自己都不能很好解釋這個
問題,唉——她接著寫,“感覺上你應該是比較開朗的類型,為什麽選那麽沉重的詩句
當個人說明檔。”
  “《烽煙》?那是蒙羅的詩裏最好也最長的了吧?我選那段是今年春天,心裏比較
矛盾的時候,當時我剛能在普度拿到碩士,我的幾乎所有同學都拿了碩士就工作去了,’
因為計算機行在美國也很好找工作,而且年薪不低,不過我當時正好有機會進伯克利念
博,心裏很有點猶豫,也有點——怎麽說,有點迷茫吧,所以就翻了那一段文字,弄成
了說明檔。”
  “後來還是決定要讀博?美國好象直接讀博是不太受歡迎的。”
  “為了學個方法吧,還有伯克利也的確吸引我——太吸引了,我雖然不想象你那樣,
搞一輩子研究,還是很多想學一點的,噢,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一個不太美妙的念頭閃過林的腦海——或許可以讓雷幫我申請呢,不、還是不要了
吧,網友就是網友,這種忙太大了,“以前的確想一下子實現四分之一工程,不過現在
自己也覺得不太切實際了,我想還是先出去再說吧,出去以後再跳——我真的是想做一
輩子研究的。”
  “妹子不要忘了,我們都是做的應用技術不是理論科學,應用技術的基礎是滿足需
求——你想做哪個方麵?”
  “以前想做網絡安全和防護,後來覺得——”林想了想,自己那點想法在伯克利的
計算機博士研究生麵前是不是太班門弄斧了,不過還是說說吧,“網絡的很多弊端是現
有的TCP/IP協議族決定的,所有的學科和技術都有變革,網絡本身對就是對通信的變革,
那為什麽不能變革TCP/IP協議族本身呢?”
  停了一會,雷的回答才出現:“有道理,也很有誌氣,不過變革是很難的——你即
使能證明你能發明更好的機製,你也會受到現有的網絡開發商和網上服務開發商的圍攻
的,不在乎?”
  “可能我對網絡本身的想法比較單純吧,我覺得網絡是應該把全世界最大可能接連
在一起的,讓最大可能的被應用,安全和效率都很重要,至於圍攻,每種技術變革都會
受到圍攻,我不在乎。”
  “好——我幫你,”過有幾秒,林正準備回話,屏幕上卻繼續出現雷的話,“其實
我的方向和這個就有點象,不過你說的那個是質變了,我們做的很多研究更象是量變,
過幾天我發幾封mail給你看看類似的東西,噢,對了,你必須先把這個協議族完全了解,
然後才有可能找出它的問題症結,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謝謝,”林很真心地寫道,“其實我就是這麽想的,先完全了解,找出整潔根本,
再破陳出新。”
  “恩,我想你真是美國老師會喜歡的那類學生——沒問題的,不過在美國轉學基本
上在前一個學校學的是要作廢的,象我就是從頭來的。”
  “時間不是問題,如果明年出去,至少可以做二十五年吧,等到五十歲以後,自己
思想先就守舊了,精力也夠戧了,就算了吧——但願我別隻活三十六歲,那就出師未捷
身先死了。”
  “別那麽說——喜歡蒙羅太過分了吧,不會的,啊,我該幹活去了,再見。”
  這個家夥,每次聊到興頭他就要幹活去了,林隻好也敲了一個“再見”。
 ......
  雷是個說話算話的人,第二天,林收到了他發的mail,是有關網絡資源和資源利用
方麵的,當然是簡介類型的,就這她也啃了一晚上才把其中最簡單的一個看完,唉——
要是真的能去那裏學習,多好啊!
  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當然最好能成為MIT的博士,CMU偏重硬件一些,
不太合我的想法。
  ——其實去伯克利也是向往之中的,隻是去給雷當師妹——恩!不服,唉。斯坦福
也很棒啊,算了,能去哪個都是我的榮幸,還要艱苦努力的,出去真是萬裏長征的第一
步呀。
  ......
  五月的北京本來不該那麽熱的——居然出現了三十多度的高溫,即使穿了薄薄的夏
裝,要是在屋外多呆一會,還是一樣的熱。
  機房的好處是空調多多,林把機房所有的空調都打開了——今天,蕭回來了,本來
想立刻就撲過去找蕭——讓同事幫忙打個下班卡唄,可是轉念一想——蕭剛才電話裏的
聲音很疲憊,算了,下班再去吧。
  中午,她照常撥號上網——真是可恨,說起來誰也不會信,堂堂大唐集團下屬公司,
連專線都沒有——sigh,好在她那隻56的貓比較爭氣,速度不錯。
  好多日子沒在網上見到雷了——倒是時時都有E-mail,天南海北的胡說,也很投機,
隻是不如在站上聊得直接,過不了多久她又要開始在新東方上subject GRE和TSE,又該
忙了——不過林這次的感覺很好,很久沒有找到這種信心十足應付裕如的感覺了。
  我都快要對自己喪失信心了,但願這次能重然我的希望之火。
    剛上線就被幾天不見的雷拉到了聊天頻道。
  “好久不見,妹子一向好?”
  “好啊——今天蕭回來了,更好了,大哥忙?”——見鬼,居然習慣了稱呼他為大
哥,我林可是一向不甘居於人下的呀。
  “是很忙,我們要九個月完成一個課題,才可以正式可是博士課題。”
  “啊——大哥這麽能幹,肯定沒問題的,好運啊?”
  “有妹子鼓勵,大哥八個月搞定它——啊,蕭是誰,妹夫?”
  “呸、呸,”林臉紅了一下,什麽跟什麽呀,“大哥忘了,我是個現代版的皮革馬
力翁呀。”
  “還行——還有機會,大哥爭取不讓妹子當一輩子的皮革馬力翁。”
  “死去!!”林狠狠地擊著鍵——該死的家夥,跟我熟了,是不?也開起這種玩笑
了。
  “除非妹子親手來殺,那我引頸就戮——你的雕像我昨晚飛到世界各地,把所有的
都毀掉了。”
  “該死!”林又惡狠狠來了一句,“心裏還有一個,你敢來嗎?”
  “我要趕走他,占據!”
  “再說瘋話不理你了,”林恨恨地寫,“你連大哥也沒得當了。”
  “好妹子別生氣——大哥胡說,好不好?啊,聽windrain說,你們認識?”
  “是啊,上次網蟲聚會我也去了的說。”林想起網蟲聚會就好笑——多數和自己想
象的簡直就是大相徑庭,windrain網風豪放,卻是個清秀的江南男孩,還是她浙江老鄉
呢。“這家夥,現在又瘋玩MUD去了,麵也沒有。”
  “是啊,以前更有意思,我那會也在北京工作,周末去他實驗室,你知道嗎?他玩
MUD玩到女朋友來抓他。”
  “是嗎,那麽有意思呀?”林對著屏幕笑了——看上去斯斯文文的windrain,被女
朋友抓住是什麽樣子?
  “有意思的還在後麵呢?她女朋友一把拎住他的耳朵說:‘你又玩MUD了,你不
是說你不玩的嗎?’”
  “哈哈,太有意思了,真難想象windrain那副樣子有多狼狽。”林笑著想:現在雷
也一定在笑吧——下次見到windrain,一定要好好笑話笑話他喲。
  “是啊,當時那個實驗室還有另一對,男的在玩,女孩旁邊坐著陪,windrain好容
易哄好了那位後來的時候,那家夥就說:‘啊,天神,那種女人你也要啊,你看我家葉
多乖。’現在想起來,當時要是我家妹子在,隻怕當時就跳出來,把那家夥一頓迎頭痛
斥了。”
  “沒碰到我是他命好——可恨我當時玩的《俠客行》是我們北郵自己的,不然肯定
跟那家夥拚了。”
  “哦?妹子也愛玩MUD的呀?——可惜現在咱都太忙,不然大哥陪你聯袂闖蕩江
湖去——保證有意思。”
  “也是,太忙了,不過不忙我也不會再玩MUD的了——除非當天神去,練功太累
了,那一次就夠了。”回想玩MUD的時光,每每熬夜奮戰,用最快的速度練成足夠笑
傲江湖的曠世女俠,武林盟主,可惜那時隻知道練功,根本沒有注意到武功,隻知道當
武林盟主,隻知道“除暴安良”,忘了MUD這個虛擬世界有多少可愛的東西,那時她
被MUD友們稱為最酷的冷麵女俠。
  “當天神是有意思——windrain常說的口頭禪就是‘朕即國家、我的話就是法律’,
那時要不是我忙著考GRE,早就上去把這個皇帝拉下馬了,不過還是和妹子一起笑傲江湖
比較更有意思些。”
  “是嗎?為什麽呀?要我的話,首要任務就是把那個家夥拉下馬。”林笑著寫問,
玩MUD是很容易激起人的好勝心的。
  “咱練成曠世武功,然後遊走江湖,等到到我們到了MUD法定年齡,還可以把妹
子換個稱呼呀。”
  “滾蛋——兄妹就是兄妹。”真是又繞回來了呀。
  “學學埃及法老就是了——簡單。”
  “去死!!!!!!!”林忽然發現,自己把蕭的口頭禪用的那麽熟練——一想到
馬上要見到蕭了,林不禁又心花怒放,都懶得跟雷生氣了。
  “妹子啊,你大哥是東北人不是湖北人,沒有九個腦袋讓你砍呀。”
  “不理你了——死去!!!”林敲完,有點故意惡作劇地直接關了NETTERM,下線幹
活——討厭,又是一中午。
  下午四點半,堪堪要到與蕭約好在北大南門見麵的時間,林收拾起東西,習慣性的
連線上去,想收一下今天下午的信。
  除了不定時會發布的網刊,隻有一封——是雷的,很大呀!他都給我發了點什麽?
林好奇地打開信——嗬,還是gzip的,林越發好奇了——不會是下午我蕩機不理他,發
個什麽炸彈之類的吧——不會吧,記得有一次和雷討論過網絡破壞,他也是十分憤慨的,
說是網絡有網絡的道德、法律等等啦,不會知法犯法吧。
  林有點不安的打開,解壓——呼,還好,除了一個文本的,都是.gif的文件,一堆
圖片呀,她挨個先打開信——
林:
  好妹子別生氣,下午是我說錯話了,下次罰我:等到妹子來美國了,大哥帶你出去
兜風,帶你去看大峽穀,去看五大湖好不好——南加洲的海灘也很棒的,等著妹子來了
大哥一定陪你去。
  和妹子在一起說話,很自在,很隨和,很不顧忌,所以有時也就不自覺開始胡說八
道了,妹子別生氣呀。
  其實在美國還是很寂寞的——因為這裏中國人雖然不少,彼此之間也還融洽,但畢
竟是人家的一畝三分地,我們也很難聚會一次,整天在實驗室在公寓說得都是英語,也
很無趣。
  妹子不是問我伯克利是什麽樣子,我剛來時拍了一些照片,給你發過去幾張,為了
不幹涉妹子看伯克利,除了最後一張是我站在公寓前,都沒包括我自己。
  伯克利很美,伯克利城也是,一個很純粹的大學城,除了學術氛圍幾乎什麽也沒有,
不象清華,雖然離鬧市已經很遠,但畢竟在繁華市區的邊上。
  這裏一般都很靜、靜得有時你都會懷疑自己是在熱鬧的美國,而以為自己到了歐洲
的小鎮,隻是伯克利的確沒有銀杏——總覺得妹子應該很喜歡銀杏的,是嗎?
  北京現在是什麽樣子,居然我已經離開中國快要兩年了......
  好了,不多寫了,北京現在應該是周末下午的三點吧,這裏是淩晨一點,我的課題
還在繼續,再做一會,我也該回去了。
  周末和蕭玩得好——如果可以,你代我問候問候她吧。
  不會真的不理我吧——我相信不會的。
  是不是寫首詩更能讓妹子開心,不過我不僅沒有妹子的雕像的那種嗜好,而且一天
二十四小時被計算機包圍,根本就沒有那份心情,還是算了,免得妹子弄巧成拙。
            雷
  林想了想,其實她並沒有真的生氣,剛才的做法說是慪氣倒更合適一些——有點小
女孩子氣,是吧?她想先打開那最後一個,但還是留到最後去看吧——有時候,把自己
最想看的放到最後,也是一種樂趣。
  雷說的不錯,伯克利真的很美——春天的大學城,真的很美麗,如果北大也是一個
大學城,一定也是這個樣子的吧?
  能在這種學術氛圍濃厚、聚集全球精英的大學裏學習研究最尖端的科技,真的是很
幸福的事情——雷真的好運,不過,他半夜一點還在幹活,在哪裏要保持優秀,即使是
一向以聰明努力著稱的中國理工科學生,也是很難的事情吧。
  我想去——不,是我一定要去、要去那些大學學習,MIT、CMU、BERKELEY、STAN-
FORD,唉,我一定要去,對於想搞科研的我,那裏是那麽合適求學,MIT,尤其是MIT,
那是我家兩代人的夢想了。
  我要去MIT,世上隻有MIT和劍橋才是我最心儀的學校,可是劍橋,劍橋很棒,還是、
是我最喜愛的梅爾的母校——他和卡蒙真有趣,一個從哈羅到劍橋,一個從伊頓到牛津,
——可是劍橋已經象一個沒落的世家子弟,而MIT,那才是今天的我該去的學校。
  伯克利呢?伯克利當然也很棒,不是嗎?加洲的矽穀更是讓所有計算機行的人向往
不已。
  林胡思亂想著——做著四分之一工程的美夢,打開了最後一張:my.gif。
  綠樹環抱之間的幾棟白色的樓,說不上是新是舊,隻是很幹淨的樣子,是租住的人
家房子呢,還是學校提供的公寓?林看不出來。
  現在她看到了雷本人——很不起眼的站在綠與白之間,他很瘦啊——哪象印象中的
東北大漢,不過不是那種給人很文弱感覺的瘦,而且個子應該不算矮,站得很直——蕭
一定喜歡,但這也很難判斷,光憑沒有參照物的照片,你很難判斷人的高矮的。
  他好看嗎?看不太清,仔細看勉強——他長得不難看,但也不是那種能算得是美男
子的相貌,略呈長方的臉形,棱角挺分明的,眉毛很黑,不過不算粗,眼睛應該屬於很
有神的——奇怪那麽愛讀書的人,又長時間和電腦做伴,居然不帶眼睛麽?沒有笑容,
但神情很自然,鼻子很挺——鼻子不挺秀是林相貌上對自己的一大遺憾,嘴抿得很緊,
難道在思考?真不愧是伯克利的,照相都忘不了這個。
  林匆匆忙忙回了一信:
雷:
  道歉勉強接受了,為了顯示我大人不記你小人過,就不和你多計較了,不過你記得
了,要是到了美國,我不會輕饒你的,你準備好了接我大駕就是了。
  在美國當然不如在國內那麽親切,不過人在米國,就身不由己了,算是求學的代價
吧。
  伯克利雖然沒有銀杏,還是很漂亮的,我喜歡,可惜不知自己有沒有那個福氣實現
四分之一工程。
  北京變化沒有前幾年大,不過還是象個大工地,到處都在建築,空氣還是一樣得髒
——我不是很喜歡北京,不過對於你們在海外的人,感覺肯定不一樣,因為北京已經不
僅僅是北京了。
  噢,學習雖然忙——總是熬夜對身體不好的(雖然我本人也是夜貓子的說,這個道
理卻懂),咱五年不畢業六年也行嗎?本錢還是蠻重要的——身體當然不過是思想和情
感的載體,不過載體沒有了,思想和情感又到哪裏去寄?
  蕭在等我,不多說了,再見。
         林

 ......
  餘暉下的北大燕圓尤其美麗,何況傍晚微涼的風吹拂著,吹拂著未名湖,吹動絲絲
柳絲拂過湖麵,一小圈一小圈起著波紋,和風吹起的漪漣交織在一起,蕩漾著。
  樹綠的青翠,草也生機勃勃,博雅塔和北大古色古香的各個齋在綠色叢中露出點點
行跡。
  林和蕭慢慢地走著——一個多月沒見,彼此都很想念,隻是這次蕭回來也是立刻就
要再開拔的。
  “林啊,你要是去了米國,我們可就長時間見不到了,你一個人在鬼子那裏,真讓
我耽心。”蕭看著林說——要是林能和人比翼去米國就好了。
  “啊——我們上網約好時間聊,還可以打IP電話,可視電話嗎?”林想了想又說
——聲音低沉了很多,“還是不一樣的、不一樣,我會想你的。”
  “是呀,我也是呀,”蕭說完,停了一下,又說,“不說這個了,最近站上怎麽樣
啊?”
  “啊,不好意思,”林臉紅了一下——幸好蕭沒注意,“最近在‘網心忘情’上時
間比較多,在‘開心北國’上每天都是隻上一小會,替你整理你的版和精華區,和他們
聊得比較少——噢,大家都蠻想你倒是真的。”
  “啊,你還在玩‘網心’啊,”蕭不滿地說,“那麽多都是學生。”
  想到“網心忘情”,又想起了雷,林忽然很興奮地攬住蕭的脖子,開心地對她說:
“蕭啊,我在‘網心忘情’認識了一個伯克利的PHD呀。”
  “天哪,米國鬼子呀?”蕭大叫。
  “不是,清華畢業的,叫雷。”林趕快解釋。
  蕭看了林老半天,林的樣子很興奮,臉有點紅,她忽然喊了起來:“啊,你居然一
直不肯告訴我,我不幹,你欺負我,我有什麽事情都是第一個告訴你的。”
  “你最近在封閉開發呀——哼,北京馬上要下雪了,”林委屈地說,“我不是見到
你就告訴你了。”
  “哼,就算我到月球上開發你也該想辦法告訴我呀,”蕭不依不饒,“再說你和那
個雷交往就是這一個月?”
  “那、那倒不是——不過那時還不熟悉呀,你交個網友就都告訴我了。”林不服。
  “說——”蕭威脅地裝出要扼住林的脖子的樣子,“怎麽和伯克利勾搭上的。”
  “說得那麽難聽!”林抓捉蕭的手,做出要推開狀,“沒勾搭。”
  “哈哈,兄弟,要叫勁你不是對手,還是老實招了吧。”蕭得意地說——林手無縛
雞之力,比她差遠了。
  林無可奈何搖了搖頭,說:“其實你聽我說過他的,你記得嗎?那會考GRE前,我
說有個家夥和我打筆仗,就是那個雷——後來不知怎麽就成了不錯的朋友。”
  “哈哈,不打不成交呀。”
  “蕭,你知道嗎?”林又抬起頭,說,“他是計算機專業的PHD,他還喜歡文字,對
了,他喜歡梅爾的。”
  “唔!”蕭搖了搖頭,又是梅爾,喜歡梅爾的都是好人呀。
  “他第一次讓我覺得感動是他說我一邊罵米國鬼子侵略,一邊哭著鬧著要去學技術,
但他能感覺到我兩種感情都很真實,他和我對很多問題看法都很象的,”林看著蕭,聲
音變得低了些,“你知道,我一向以為隻有你才會那麽了解我。”
  “他的個人說明檔居然是梅爾的《烽煙》裏的一段。”林最後說。
  “Faint!”蕭恨恨地說,“跟林一樣不正常,”說著她又詭異地看著林笑著,“不
過跟你倒挺般配喲。”
  “滾蛋——你網上各個弟弟一大堆,還說我。”林掉轉頭不看蕭。
  “那可不一樣,我可沒認識什麽伯克利,PHD,又是喜歡文字又是梅爾那個死而不僵
的老鬼的網友,”蕭不依不饒地說,“罰你——罰你,你不肯跟我說,哼,罰你今天請
我飯飯、請我吃八喜。”
  “好了、好了,我請就是了,”林知道蕭是沒完沒了的高手——反正今天蕭回來,那
麽好的日子,她本來就打算請蕭的。“我都任打任罰了——冤枉死了,北京真該下五月雪
了。”
  “不管,反正就是罰你——罰你。”蕭得意不饒人的說。
  林無可奈何聳了聳肩——蕭這種朋友,唉,可是沒法子,她就是喜歡蕭呀。
  “怎麽樣,相信網緣了吧?”蕭看著林問。
  “不信,”林固執地說——以前她們談過這個問題,林對網緣嗤之以鼻,“笑話,
網絡那麽虛幻。”
  “謊話!”蕭肯定地說——其實她心裏很高興的,林顯然很喜歡那個叫雷的網友呀,
林能喜歡一個生活裏的男孩子,真是很不容易——很久以來,朋友中的男生在林眼裏,
仿佛都失去了性別一樣。
  “真話——網絡和生活是很大差距的,”林堅持說,“不過,也......可能吧。”
真的有一點點喜歡網上的雷,可是那種喜歡是和虛幻的呀。
  “哈哈。”蕭開心地笑著拍了林的肩膀一下,“兄弟,承認就好。”
  蕭一聲兄弟讓林笑了起來:“蕭,你知道嗎?他有半個月以為我真的是男生,總是
和我兄弟相稱的,不過他和站長windrain是本科同學,就知道了。”
  “傻!”蕭笑罵了一聲,“他多大了,本科畢業就出去了?”——那可不好,沒有
工作過的男生總是好象欠缺點什麽。
  “大概是七二前的吧,畢業工作過三年,前年才出去的,先在普度讀了一年半,才
轉到伯克利的。”
  “你倒什麽都知道了?”蕭戲噱地一笑,“何方人氏,什麽樣子呀?”
  “不知不覺就知道了,”林說道,“和你家李是老鄉,樣子——他給我的照片全都
是伯克利的景色,隻有一張有他自己,不清楚,反正是一般人吧,不太難看,也不好看。”
  “沈陽人呀,我喜歡!”蕭點著頭說,“幸好不是那種江南小男生,你把他照片帶
我看沒?”
  “沒有喔,我哪想得到這個。”
  “你欠我的八喜變成大盒的了。”蕭不滿地說。
  “唉,我要是刻意把他的照片還拷給你,我都該懷疑自己有問題了。”林搖著頭說,
“以後再說吧。”
  “後天我就又要出去了呀!”蕭著急地說——真想看看那個什麽雷長得什麽樣子。
  “你就不回來了呀。”林不服地說。
  “也是,”蕭歪著頭想了想,“那就不逼著你回去拿了——可惜我在那裏做那個稅
務係統,既不需要也沒機會上網。”
  “阿彌陀佛,幸好幸好,”林故意雙手合仕,誇張地說,“不然肯定少不了搗亂。”
  “人家那是那種人呀。”蕭不滿地說。
  “哈哈,”林大笑,“好樣不學,連那個花花各個的口頭禪都用。”
  “人家頂多是盡力幫忙呀。”蕭笑著說——她要是在,一定會跑到網上去和那個雷
好好聊聊,想方設法推銷林的——哪兒是推銷啊,林本來就是好姑娘呀。
  不知不覺居然夜色降臨了——北大校園舒適的氛圍真好,可惜她們不住在附近,不
然就長長地在這裏徜徉一番,在夜色未名湖邊徜徉,時言時不言,隨意而舒緩。
  三三兩兩有坐在草坪上彈唱吉他的人,從寂靜裏飄傳來——據說北大草坪上的吉他
聚唱到頭來總會讓清華學生拿第一——北大時而是熱血少年,時而是舒緩的悠閑者,北
大人象天地之間的漫遊者,易激動卻不執著,不象理工科為主的清華人,執著而專著,
要的就是第一。
  “伯克利大學城也很美的。”林想起了照片上的伯克利。
  “怎麽,不至於就不想MIT了吧。”
  “怎麽會,MIT是我的夢中學校呀,唉——還是別說MIT了,那個隻能是盡力而為,
要是說去美國還有點把握的話,那個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的,不過我肯定會全力以赴的。”
  蕭看著林,點了點頭,她相信林會為這個拚命的——林隻有在拚命的時候在快樂,
她希望林快樂。
 ......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午夜,難得的聚會讓林和蕭都不舍得去睡覺,周末,蕭的宿舍又是無人,她們坐在
陽台上,蕭在品嚐林在小賣部十一點半關門前的刹那衝下去買的巧克力味八喜冰激淩,
林卻仰脖長灌可樂。
  “真沒長進,”蕭笑著說,“從高中,我就看你隻喝可樂,喝到現在還是隻喝可樂。”
  “你也一樣,”林回擊,“牙都蛀壞好幾顆了,還吃巧克力味的冰激淩。”
  “啊,有蚊子,咬我!”蕭叫了起來。
  “好,蚊子真有眼,就是不咬我。”林幸災樂禍。
  蕭一麵拍著文字一麵回擊:“哼,你跟蚊子是一家的呀。”
  “是嗎?那我妹子你也免不了呀,”林笑著說完,拉起蕭,“回去了吧。”
  “晚了——困了,就是不想睡覺去,”蕭邊走邊對林說,“我給你做麵膜吧,不是
撕拉的,是洗的。”
  “免了免了,”林趕快搖頭,她長那麽大了,這種事從來沒做過,也不想恭維,
“對那玩意沒興趣——啊,那個不是買給你媽媽的嗎?怎麽你自己享用了?”
  蕭從櫃子裏拿出一管東西,一邊說:“啊,不是買一送一嘛,咱長那麽大,還從來
沒用過那些玩意,不試試怎麽行,也太不女性了吧?”
  她說著,打開蓋子,擠了一點在手裏,對著鏡子看了半天,勉強塗在自己臉上,塗
得不均勻,深一處淺一處的。
  “給自己弄就是不行,過來,我給你弄。”她招呼林。
  “不。”林堅決拒絕。
  蕭幹脆走了過來,一把按住林,開始往她臉上抹。
  “啊、啊。”林抽眉擠眼,左躲右閃,奈何力氣不如蕭,最終還是被塗成了“花臉”。
  “還是給別人塗好點——喂,不要亂動,又不是要你的命。”蕭教訓完林,走到鏡
子前又照了一下,綠色的臉——深一塊淺一塊的綠色,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真有
意思的樣子。
  “你不來看看,”她笑著招呼林,“不看就可惜了也。”
  “不看——看你就夠了。”林一心的委屈,她最討厭這些東西了——隨便往臉上抹,
她可是連擦臉油都能不用就不用的同誌。“我現在就去洗了。”
  蕭好奇地看著林——林的臉上由於她用的料比較多,綠色重得多,哈哈,幸好是自
己幹的,免得晚上做噩夢。
  看林洗臉簡直是最可笑的一件事:林洗臉不用任何工具,隻是拿兩隻手,捧一把一
把的水往臉上撲,然後先把手上的水甩幹,再往臉上一抹——完工。
  她走過去,拍拍林的肩,笑著說:“兄弟,你以為你是貓啊?”
  “啊——”林回頭,正好看見蕭一張近乎綠色的臉,她先是一愣,然後指著蕭的臉,
樂得說不出話來。
  “天曉得那些愛美的女士們,天天就是這麽往自己臉上抹花的呀?”林笑著說。
  “愛美的代價嘛!”蕭不以為然地答。
 ......
  她們睡下時,大約是淩晨的三點,困倦的蕭對著睡在她上鋪的林含含糊糊地說:
“兄弟,給你一個忠告。”
  “什麽?”林問——她還是很清醒,和蕭在一起永遠都快樂,何況,眼前還在回憶
著伯克利城美麗的景色。
  “無論你怎麽想,千萬要分清楚雷就是雷——你對他的看法應該永遠是他,不要因
為梅爾.蒙羅的詩就......”蕭含含糊糊沒說完就睡著了。
  林知道蕭想說什麽——不要因為梅爾的緣故就以偏蓋全了對一個人的看法。
  雷是嗎?他當然喜歡文字,喜歡一些非理工類的東西,尤其是他喜歡梅爾的詩,這
些都是他讓林對他注目的原因,但對雷,真的有一點點網緣的感覺,就是因為這個麽?
還是因為清華的出身和伯克利的PHD,或者是他的談吐風格,是他和我那麽多相象的想
法的緣故——啊,我錯了,應該是這些的總合,才是我賞識了雷的理由,不是嗎?總是
一個綜合的人呀。
  可是梅爾呢?梅爾是她心中不變的皮革馬力翁的雕像,雷曾經開玩笑說要占據,不,
誰也無法占據的就是這個位子,對於我,梅爾是一個永恒,無論別人怎麽嘲笑,無論現
代科學怎麽嘲笑,我就是相信,在過去的時空之間,我曾經和叫梅爾.阿當.諾艾.蒙羅
的你有過交點,或許還曾並在一起,又最後分開交錯了吧——不管蕭怎麽嘲笑,不管
......在你的肉體生命離開這個世界一百七十五年以後,在幾乎所有人都將你遺忘的今
天,在你的存在即使在曆史和文字學者眼裏,也不過是浪漫主義文學時期的一個代表詩
人——好評些的說你和卡蒙、西捷都屬於積極浪漫派,不好聽的就叫你們撒旦派——的
今天,隻有我時時刻刻都記憶著你、不,是你們,你們的詩,你們的人生,你們的情感,
你們的......你們過早全都消失了生命,這是遺憾還是永恒?
  我喜歡,喜歡別人都不再記憶的時候還記憶,在甚至很多人即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人都不知道你們的曾經存在時還記憶著你們。
  曆史是無情的,時間更無情——有情的隻是我,我不變的永恒的紀念。
  梅爾喲......就讓我放縱自己一把,相信我真的有前世,前世真的和你有交匯的點
吧,神——愛神,我憑金星燦爛的光芒向你祈禱,向你:依修答爾、阿芙羅狄、維納斯
祈禱,如果雕像真的可以給予生命,如果前世的那些想法是真,就成全我,隻要......
  虛幻的畢竟是虛幻的,不、我不要虛幻,愛神,成全我相遇梅爾的今生吧。
  前世、前世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今生一點也不記得所謂前世,也許無神論還是對的
吧,但現代科學還那麽落後,天地自然之間的懸奧那麽多,怎麽知道那些就一定是不對
的,人從哪裏來是一個永恒爭論的話題——除非我們真的回到過去去看看。
  現在是幾點了——天快亮了吧,四點?在大洋彼岸的加利佛尼亞,十四小時的時差,
此刻是午後吧?
 ......
  蕭來去匆匆,林又隻好一個人寂寞地留在北京了,好在她總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日
曆一天天翻國——快要到六月了,六月本來是她的GRE出成績的日子,可惜她cancel了
——唉,不知這回到底考得怎麽樣?這麽長時間的努力換來的就是一個cancel,想想真
是傷心。
  幾乎天天中午都能在線上碰到雷一會,時間不長,因為他總是在實驗室裏熬夜做課
題,沒有太多時間玩——六年讀個博士的確不容易,這還是保守算法的。
  怪不得,在新東方的時候,老師總是說要給自己定好位再出去——學一個PHD時間
很長,如果是自己不喜歡這個專業,那麽會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如果——不,我早晚會喜歡上網絡這一行的,林對自己說,其實網絡在很大程度上
已經取代了文字成了我的第一支柱了,網絡是事業,文字是愛好,彼此是不同的。
  惟一相同的就是她管程序叫寫,管詩歌小說也叫寫!
  “林,你完了,”五月下旬的一天,同事楊同情地看著林說,“老板說了,以後就
是中午休息的時間也不許上網閑逛,說是電話費太浪費了,而且有事情怎麽也打不進來。”
  “啊——那他怎麽不申請專線,堂堂大唐集團下屬的公司,以前還是郵電部的科研
機構,連根專線都沒有。”林氣憤地說。
  “那有什麽辦法?”楊不以為然地說。
  “是啊,人家是老板,我們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林無可奈何地說完,給幾
乎所有的網友都發了一封發牢騷的信:
各位網友:
  本人不幸,從今天起白天不能和大家見麵了——老板的說:帳號雖然是包月的,不
許用公司的電話亂撥號。
  沒辦法,我還要在這鬼地方地混口飯吃,隻好認賭服輸了,好在晚上回家還有的見,
我自己的帳號,自家的電話,他該管不著了吧。
  再見喲!
         Mel
  想了想,把雷的地址從抄送欄裏去掉了,單獨給雷寫了一封:
大哥:
  妹子今日與大哥網緣盡矣——當然發發mail還是可以的,隻是想再在望上見到大哥
可就難了。
  老板發話:不許中午上網胡逛了,免得電話費高漲,外帶別人打不進來。
  其實隻要工作能按時完成——當然提前完成,我在家工作他都不該多管,我們又不
比那種坐辦公室的職業,重要的是調動員工積極性才是,象現在這種銀子沒有銀子,工
作條件也一般的地方,怪不得它留不住人,正常,又讓馬兒跑,又讓馬兒不吃草,要不
是因為怕我辭職時老板難為人(經常的)耽誤我考試,我早就不再這裏煎熬了。
  回家現在也隻能上一會了,晚上爹爹媽媽要玩簡單遊戲,又讓我看外語和專業GRE,
隻有六點到七點之間他們做晚飯是沒工夫管我的,但這個時候想見見別的網友還有戲,
惟有大哥是鐵定見不到了,那會伯克利是後半夜四點多吧。
  算了,發發mail吧——伯克利的夏天也是一樣漂亮的,是吧,可惜你給我的照片裏
隻有春天的景象。要是我明年能考出去,不管是到哪兒?就是在東北部,我也肯定要跑
到伯克利去認識認識大哥的,別忘了,你答應我要陪我去大峽穀去五大湖的。
  給我發mail吧!
         林
  下班前例行公事收mail,沒有雷的mail林有點失望——不過畢竟她是中午發的,從
那時到現在都是伯克利的夜晚呀。
 ......
  在“開心北國”上例行公事的幫蕭整理了一下精華區——這些天,蕭不在,作蕭代
理的她也有點漫不經心,“悠悠我心”這個本來是北國最棒的之一的版變得亂七八糟,
灌水成風,到處是錯亂的文字和胡說八道的言語。
  林自責地歎了口氣,發了一篇文字——《以shirey名義告大家書》:
  各位網友,算來是我不如shirey本人盡責,不過為了對shirey妹子負責,如果再有這
樣亂七八糟的東西,本人也隻好強忍心痛,抹下麵子,毫不猶豫揮動大砍刀了。
  兩天不見,今天一來,居然快被親親“悠悠我心”嗆死了,好在本人還是遊泳健將,
掙紮三兩下,勉強靠了岸——想想要是初學的同誌,不是要當了“悠悠我心”的屈死冤
魂了麽?我可不希望等shirey遠出歸來,她的版上到處下六月雪呀。
  所以——最後一次警告:誰要再想嚐試胡灌,放馬過來,我這裏接招就是。
  當然,想來大家會給我這個麵子,給你們喜歡的shirey一個麵子的吧,我先謝謝大
家了。
  寫完,氣憤憤地發了出去——雖說應該警告在先而後行,林不管那麽多,還是一氣
砍殺,將已經突破了三千三百大關的文章刪到了二千九百。
  ——再熱鬧的版,文字都不該超過三千是林的一貫原則,不過林還是不喜歡當熱鬧
的版的斑竹,在“網心忘情”,她主持的全是“門庭冷落”的專項版——少人來,也不
煩心,來的都是熟悉的朋友,誰也不會一意和你搗亂。
  看看時間已經五點半了,林飛快地和幾個正在聊天的朋友說了幾聲“再見”就落荒
而逃地躥到了“網心忘情”。
  噢,好友名單裏是空的,朋友們去吃晚飯了吧——雷、最想見的雷當然不可能在的,
唉——算了,隨便看看,整理整理精華區吧,林若有所失地按著鍵。
  “嘟”一聲,林一個鍵沒按下去——她看了看屏幕:天哪,呼叫她的是雷——怎麽
可能,此刻是加洲的淩晨,雷雖然習慣了寫程序做課題到半夜,卻從來沒見過他熬整夜
的呀。
  “怎麽,醒了啊?”她問道。
  過了好一會,屏幕上才出現回音:“沒有,是一直在這兒——隻是在站上的是一個
隱形 ,所以你剛才沒看到我。”
  “寫了一夜程序,還是忙別的?”
  又過了好一會,雷才回答:“等你,前幾天忙著開新題,一直沒工夫和你說話,今
天才算忙過了這一關,很開心,想告訴你——看了你的信,知道你這會會來,所以就等
等你了。”
  一直在等我麽?林一陣感動,雷一直在等我?而且他做完了工作,那麽急切地想和
我分享他的快樂麽?
  “恭喜恭喜——我早就說過憑大哥的本事,對付伯克利的課題也不該有什麽問題的
呀。”
  “盡力而為吧——這個問題上,其實不如你,我的確不是那種想搞一輩子技術的人,
我還是更喜歡做一些以技術做基礎的應用有關的事業。”
  “不是說好了,咱倆聯手嘛,中國信息業的明天就看咱的呢!”林自吹自擂地寫。
  沒想到雷居然也回道:“那當然了。”
  “大言不慚!”林笑著敲,“你以為你是誰呀?”
  “不是誰,是雷——你大哥,還是未來中國的信息業中流砥柱!”
  “哈哈,那你還是早點睡覺去吧,免得早早耗盡,出師未捷......”出師未捷身先
死——林又想到了她熟悉的梅爾,梅爾為希臘獨立而戰,不是最典型的出師未捷身先死
嗎?他臨終是不是很遺憾沒有看到自己的夢想實現?她愣了一會,才注意到屏幕上雷的
回答。
  “啊——天都快亮了,妹子說得對——身體還是革命的本錢嘛,本錢沒了,生意也
沒得做了,那我先下了。”
  “噢,那再見了——不過以後千萬別再這麽熬通宵了,我以前常這麽做,其實可累
了,對身體不好的。”林關心地寫。
  “感動!好,就聽妹子的了——隻好拿mail來會你了,遺憾。”
  “等我也到了美國,隻怕大哥還怕我找麻煩呢?又是五大湖又是科羅拉多又是加洲
海灘的,煩死了。”
  “哪兒會啊——陪妹子哥哥求之不得呢,不過更重要的是,我總覺得妹子仿佛認為
天底下除了書本的知識沒有任何可愛的,我希望你能知道天底下可以熱愛的,絕對不僅
僅是書本的知識。”
  “噢......”林一時不知該怎麽說——這是蕭無數次的教訓了,現在又多了個人來
這麽說她,她隻好簡單地說,“謝謝關照。”
  “那好,我先下了——再見——發張照片給我,怎麽樣?”
  “不好——難看,怕嚇得大哥睡不好覺的說。”
  “不會。”
  “真的呀,貌比無鹽、態擬嫫母喔。”——真的不好看,唔!可氣的外表。
  “不會——想也想象得出妹子的樣子——一定是清清秀秀、細細瘦瘦的,是吧?”
  “還是嗎呢?”這家夥,“再見!”
  “噢,我是看妹子的文字判斷的呀,算了,妹子不給也隻好算了,再見。”
 ......
  寧靜的夜晚萬籟俱寂,十點半,父母在看VCD,林關著門,緊張地攻讀著外語,
TSE或許不算難——試了一下,那些故事本身不難講出來,關鍵是口語,唉,雷給她
從網上傳了不少標準美式口語的對白,林自己也沒了不少類似的東西,可是卻怎麽也找
不到感覺,口語好,對申請TA很有幫助的。
  可是時序就要進入六月了,怎麽也不見長進呢?
  還有該死的專項——計算機,美國鬼子大概是認為計算機是他們的最佳擅長吧,憑
什麽就難為別人,不過是早開始了幾年,早晚振興了中國的信息業——讓你們見識一下
二十一世紀是誰的信息天下。
  林憤憤地想著——可那是得等到哪個年代的事情了,現在還是人家老大,你得聽人
家的,考人家的,人家還想要你就要。
  唉——沒法上網也好,免得衝浪加聊天又耽誤時間,那些東西也該塵封起來了吧,
一切為了江山大計——幹脆把書櫃一把大鎖,鑰匙交給老媽——不行不行,老爸也是個
愛書的,我這裏有些好不容易才買到的書,不能讓他一股腦抓到自己書櫃裏去了,嗨,
按那麽沒出息呀,說不看就不看——不過什麽梅爾.蒙羅啦,什麽卡蒙.帕比啦,最好還
是先形式上也關一下冷宮的好——放在最底層,象我這樣的懶人最怕收拾,放到底層為
了不收拾就不翻了倒還有可能。
  林說幹就幹,抓出一堆書,把下層書櫃的書統統扒拉了出來,放下去,然後再把剛
拿出來的又一本本堆在上頭。
  “好了,”林關上櫃子門,抱拳一揖,“抱歉了二位,不是咱無情,隻是咱實在沒
把握抵抗您二位的誘惑,所以隻好先委屈二位一段日子了。”
  然後她走到書桌前坐下,閉目深呼吸一把,準備開始攻讀。
  “叮......”該死的電話,我都養在深閨人不出了,怎麽還來找我呀——是哪個同學
又來北京了吧?
  “喂、您好?”她還是很客氣地說。
  “請問林小姐在嗎?”對方和她一樣客氣,而且聲音很好聽,有點低沉,但很清楚
也很有力的那種。
  “我就是,請問您貴姓?”
  “是我,免貴姓雷。”
  “雷?”林幾乎叫了起來,國際長途啊!“有什麽事啊?”
  “沒事就不能和你打電話了嗎?”雷半開玩笑的說,“好霸道啊。”
  “不是啦——”林趕快解釋,“你打國際長途,很貴的。”
  “沒關係,別的地方少一點點,就有了,美國電話費沒中國貴。”雷不在意地說,
“剛和妹子聊了半天,又想聽聽妹子的聲音,上網你又不在,就問了windrain,逼他把
你的電話告訴了我。”
  “噢,”林應了一聲,她並不想問他怎麽知道她的電話,關鍵是她知道電話是他從
大洋邊的加洲打來的。“你的聲音很清楚。”
  “你的聲音很好聽。”
  “你也是。”林微笑著說——真的很好聽,清亮而微帶低沉的那種男性的聲音,很
標準的普通話幾乎沒有任何方言。
  “你是南方人?唔,應該是江浙那邊的人。”雷很有把握地說。
  “為什麽?”
  “天天聽鬼子話,對中國話格外敏感了吧,中國同學會裏有幾個江浙一帶的人,和
你的口音有點象——不過,你比他們普通話要標準,要不是我們現在對中國話敏感,恐
怕是聽不出來的。”
  雷淡淡說來,林卻從這淡淡的話裏聽出濃濃的鄉愁——在海外的遊子,真的是很寂
寞也很想家的呀。
  她又噢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總是想聽聽中國話,”雷接著說,“天南地北的都好,當然了,妹子的聲音最好
聽,真想天天給妹子打電話。”
  “噢,國際長途還是很貴的,”林說著,忽然靈機一動,說,“那我們以後打net-
meeting好了?”
  “好啊——啊,我怎麽沒想到,”雷的聲音更清亮了些,“真是關心則亂啊。”
  “去死!”林又習慣性的罵了一句——這個已經快要變成她和蕭的共同口頭禪了。
  “唉——別說變成湖北人不管用,我就是有孫悟空七十二條命也都讓妹子斷送光了
呀,”雷笑著說,“什麽時候方便?”
  “啊——還是晚上吧,就差不多這個時候。”
  “不是沒法上網嗎?”
  “唔——沒辦法,為了幫助弟弟聽中國話,我隻好從明天開始把筆記本天天背回來
了呀。”
  “感動,還是我妹子好——你應該叫我大哥的?”
  “少來——網上叫叫也就是了,你不知道充大是我的特長啊?”林笑著說,“算了,
姐姐關心關心兄弟的電話費,還是掛斷了吧。”
  “小丫頭,充大沒什麽好處的,以後到了美國,該你給我買禮物了吧。”
  “好了啦,還不知道去得成去不成呢——再說以前答應了的帶我去玩的,不許耍賴,
弟弟耍賴,姐姐要管教的。”林笑著說。
  “是嗎?不知道是誰先開始耍賴的,分明是妹子,偏要充姐姐,唉,也難怪,小孩
子一般比較喜歡充大的,原諒了吧。”
  “少來,去死去!”林故意氣憤地說,“不和你說話了,再見。”
  “好好,趕我走就趕我走吧,妹子晚安。”
  電話掛斷了——林悵悵地站了一會,沒想到雷會打國際長途來給她,網緣,這是網
緣嗎?網緣,聽得太多的故事,可我能相信嗎?我可能是有點喜歡雷,他等了我一夜為
了和我在網上一見我真的很感動,他很了解我,我的喜怒哀樂和愛好他都很知道,除了
蕭,今生都沒有人這麽了解我過,他的很多想法不知道為什麽也那麽和我共鳴。
  可是我從沒見過他,網上的人是真實的嗎?蕭說是,她一向認為不是——至少她自
己在當年剛玩網的時候,是一直在充當著一個完美化了的自己,現在的網上的她當然不
再那麽幼稚,但又是真實的她嗎?
  那麽雷呢,男生是不是在網上表現得更真實一些呢?
  林不知道也不想回答,她又低下頭開始苦讀:去美國是現在第一要務,我一定要實
現這個技術理想,以前那麽喜愛文科的東西,在高考的時候失去了對這個愛好的進一步
深造的機會,現在我不想再失去一次對自己所喜愛和渴望一生從事的事業的深造的機會,
人生中,機會當然不止一次,但要是因為機會不止一次就糟蹋這一次,那我就太愚蠢了,
我也最後都沒法成功。
  我一定要盡力去做——如果雷能做到,比他更渴望技術深造和一生從事的我,當然
也能做到,我並不比誰更笨!
 ......
  六月的夏風真熱,好多天沒下雨了,隻有太陽火辣辣地照射,所以即使是晚上,風
吹在臉上身上,還是火燙的感覺。
  蕭站在新東方的教室外等林——林又開始了她在新東方的新一輪課程——每個周六、
日的上午是TSE,周五、六、日的晚上是專項,真是連軸轉的日子,蕭有時佩服林,有
時也真同情她。
  她又是短暫回來的——回公司取一些資料,星期一就回去——封閉開發的日子也累,
不比林辛辛苦苦的求索輕鬆,何況,有時蕭真疑惑:林辛辛苦苦但目標明確,她呢?她
辛辛苦苦又為什麽?她不想一生一世搞開發的——大概隻是為了今後跳槽準備條件吧,
方正集團雖然大名鼎鼎,不過給員工的條件待遇可也不咋的,蕭不想一直待在那裏。
  “蕭。”又是一段日子不見了,林從教室裏直衝了出來,也不管這裏是新東方的課
堂,人有多少,一把衝過去,笑著抱住蕭。
  “跟我回上地?”蕭笑著問。
  “那當然了——不,先到你們公司去一趟。”
  “行啊,”蕭的公司就在林的學校附近,蕭邊走邊問,“幹什麽?你想寫程序?”
  “不是的,”林看了蕭一眼,忽然有點羞澀地說,“給你的信箱裏發了一個東西,
想你去看看。”
  “哇,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哦。”蕭笑著說,“和那個雷有關的。”
  林聳了聳肩,說:“待會自己看就是了,還問什麽?”
  “不行,就要問。”蕭不依不饒地說。
  林故意歎息了一聲:“唔,攤上你這麽個朋友,我真好福氣哦。”
  “那還用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大言不慚——好了啦,就算是吧。”林無可奈何地說——從高中起,她抬杠就不
是蕭的對手。
  “什麽叫就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蕭看出林有點窘迫,還是笑著說。
  “喂,沒完了你?”林作出一副老羞成怒的樣子說,“想和我打個第三次世界大戰
啊——等八月十八再打吧。”
  說完林自顧自往前就走。
  “走吧,”蕭拉了拉林的胳膊,說,“上樓啦,沒來過啊?”
  林抬頭一看,原來是到了,她又“唔”了一聲,對蕭沒好氣地說:“是讓你給氣糊
塗了。”
  “我哪敢氣你噢,人家那是關心你。”蕭一副無辜的樣子看著林。
  林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
  走進一片黑的辦公室——周六的晚上,已經九點多了,加班的人都走光了,蕭打開
燈,有點迫不及待地開了機。
  “你們這裏就是這點好,專線的——不象我,總要撥號入網,煩死了。”林看蕭直
接就打開了信箱,不無妒忌地說。
  蕭沒有說話——信箱裏信不少了,不過這些可以留著慢慢看——反正周一還有時間,
她找到林的信,打開了。
  隻有一個需要下載的壓縮文件,蕭看了看林,沒說話。
  “就是這個,是雷作了發給我的,我覺得很有意思,就給你也發了一個。”林說。
  蕭點了點頭,下載完那個文件,解開壓縮,帶著一百二十個好奇打開了最後的可執
行文件。
  立刻屏幕變成一片天空與大海相接,近處是金色沙灘,遠處有模糊可見的海邊懸崖
和驚淘拍岸。
  一個人影由遠及近,漸漸站住了,低著頭站著——他看上去瘦卻筆直,穿了一件銀
灰色的風衣,在海風裏衣袂飄動。
  他手中拿著一束很深紅——不,接近暗紅色的玫瑰,很大的一束。
  他慢慢地抬起頭——這是一張算不上很漂亮,但五官都很棱角分明的臉,他很明亮
的一雙眼睛看著前麵——很深情地看著,慢慢地他舉起了手裏的玫瑰,對著前麵很慢很
溫柔地說了一句:
  “我愛你!”
  “是他?”蕭回頭問林。
  “是他做的,聲音和人也是他根據自己的語聲和照片合成的。”燈光下,林的連紅
紅的,聲音輕輕的。
  “做的很漂亮啊,”蕭評價說,“人長得也蠻不錯的嘛,聲音很好聽。”
  “後麵還有一點。”林輕聲地說。 
  蕭點了點頭,繼續看。
  畫麵忽然變了——和剛才的近似嚴肅的柔情完全不同,雷定格在那裏,沒有動,但
一個小二翼天使從天上飛了下來,手裏也捧著類似的玫瑰,滿屏幕地飛著,灑著玫瑰,
很快蕭的屏幕上已經到處是玫瑰——深紅色的玫瑰。
  最後在屏幕的上方,一行玫瑰組成的字浮現出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屏幕定格了,這時響起了一首熟悉的歌:
  “遠攀入雲層的喜瑪拉雅、回首投身浪影浮沉的海峽、
   北望孤獨冰冷的西伯利亞、傳情是否有這種說法;

   等遍了半世終於等你到達、等到青春終於也見了白發、
   倘若能摸撫你的雙手麵頰、此生終也不算虛假;

   久違了經年即將醒的夢,你還願跟我走嗎?
   藍色的太平洋、隱沒的紅太陽、是否喚起了你的回答。

   纏綿了多年以後的時差,你可願認得我嗎?
   我不能讓自己與時間掙紮,沉默地表達代價太傻。
   ......”
  
  “是他自己唱的。”林低聲說。
  蕭點了點頭,繼續聽到一曲終了:“歌唱得不錯嘛!”
  她看了一會,對林說:“做得很不錯麽,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是啊,其實他們現在挺忙的,馬上要放暑假了,放假前有好多工作要做完的。”
林看著屏幕說。
  “那你怎麽回答的?”蕭問。
  “我就是回答的你剛才那句話——做得很不錯嗎?”林訥訥地說。
  “啊——就這個啊?”蕭不滿地說。
  “是啊,人家還生氣了,”林聳了聳肩,說,“他那天晚上打netmeeting的時候很
生氣地問我‘你是不是經常收到別人的這種禮物啊?’”
  “你怎麽說?”
  林想了想,看著蕭,說:“我很老實地說‘是第一次’。”
  “哈哈,人家肯定心花怒放,”蕭笑著說。“看完了——可惜不是送給我的,回去
吧,晚了。”
  “唔,我讓李給你做一個更漂亮的。”林笑著問。
  “免了免了,”蕭趕快搖頭,“伯克利的有閑階級的工作,俺們不稱喏。”
  說完她順手關了機器,抬頭看林還在看著屏幕,她搖頭笑了笑。
 ......
  誰家種了夜來香和晚香玉在寧靜的夜晚放著芬芳,燦爛的星光看上去卻遙遠清冷,
它們看來整個人間的曆史又算什麽,人的悲歡離合又算什麽?
  風還是涼快了許多,舒舒爽爽地洗了澡,汲著拖鞋,在院子裏漫步是件很舒服的事
情——唯一的不好是時不時來侵襲的蚊子。
  “你喜歡雷,是吧?”蕭問林。  
  “不好說,當時看了很感動,也很激動,”林回答,“但真的不好說,不是我不相
信網緣,是我實在不相信自己——自從齊兄以後,我真的不相信自己還能喜歡不是雕像
的男孩了,所以我當時回mail的時候才會那麽說。”
  “要我聽到也生氣,”蕭不假思索地說,“林,你可以喜歡一個真人的,真人比你
那個雕像好多了。”
  “也是,我不是也那麽喜歡過齊兄嗎?”林低低地歎息了一聲——齊兄,難以忘懷
的齊兄,每每路過京工,總會期待著他不經意能出現的齊兄,不,不是還愛他,隻是想
知道他現在怎麽樣,“可是,龍呢?”
  “龍和雷不一樣的,”蕭想了想,說,“你真是當局者迷了,我以前就說過,哪天
你碰到一個人,你那一大堆東西扔過去,他沒嚇跑,還和你津津樂道,就可以了,你是
那種求同的人,龍和你差太遠了,不過這個雷好象是你那一路的呀。”
  “不、不一樣的,雷是喜歡文字方麵的東西,不過他也有很多別的愛好,‘網心’
的站長windrain是他本科同學,跟我說過他的一些事情,他體育很好的,是他們校足球
隊的。”
  “唔?你現在不喜歡足球啦?”蕭奇怪地問,“我記得你以前也很喜歡看的嗎?”
  “他還喜歡音樂的,總是嘲笑我生活方式單一,”林不服地說。“他偏激。”
  蕭點了點頭,拍了拍林的肩說:“兄弟,咱是兄弟,不過咱也得說人家批評的有
道理呀?至於偏激——你好象喜歡有點偏激有點驕傲的那種人哪。”
  “唔,”林點了點頭,“這個我都覺得是真的,不過,唉,別不過了,我想我、我
——我還是有點喜歡他的吧,隻是拿不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網上和網下是不是一樣,
他是不是一樣?”
  “唔,”蕭也點了點頭——不管如何,林的感情有這樣一個開始總是她最高興的事
情,她真的曾經耽心林會寧可抱著梅爾.蒙羅那個死而又僵的家夥冰涼的雕像一生一世,
現在看來純屬多餘了,“蠻好啊,他在伯克利,你也想去米國的——要是能讓他幫你申
請到伯克利去呢?”
  “太難了,伯克利那種學校不好進的,”林搖了搖頭,說,“我盡力先考過去,再
跳唄——不行,我還是最喜歡MIT的。”
  “反正都在米國啊?”蕭噱笑地說。
  林看了看蕭,聽出一點點善意的嘲笑的意味,想回擊,想了想,又算了,對蕭說:
“這樣也好,就這樣吧,等我也到了米國,再說吧。”
  “也是。”蕭點了點頭。
  “啊,對了,”林有點興奮地說,“說起米國,我記得上次我和雷談米國,都說將
來學好網絡,平常可以學以致用,關鍵時刻——比方說米國鬼子又欺負我們啦,就和他
們玩玩網絡攻擊,黑黑他們的什麽五角大樓啦、白宮啦、國會山啦的。”
  “米國鬼子專門招你們這種人去學習,夠倒黴的,”蕭伸出手,和林誇張地緊緊一
握,又說,“我就等著你這一天了。”
  林沉思了一會,才說:“米國技術真的很好,不過有時真想好好治治他們,那麽猖
狂。”
  蕭也想了想,點了點頭說:“是啊,唉,人家拳頭重,說話也重啦,算了,別說這
個,讓人生氣了,還是說說我們自己的事情吧——兄弟啊,這回把握不住我可就要說你
笨笨啦。”
  林看著蕭,笑了——笨笨是蕭早年對林的稱呼——那時,林為齊兄而時常神傷,蕭
總是說這種事情,不是什麽“隻要你好、我就好”而是要爭取別人也能在意你的——所
以她嘲笑林是笨笨。
  不甘示弱的林總是回擊蕭一個“蠢蠢。”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好幾天沒有雷的音信了——他怎麽了?太忙嗎?怎麽連mail也沒有一封,她的網絡
尋呼找不到他,等他音信也沒有他。
  他怎麽了?
  雷一天一個的IP PHONE莫名其妙地終止已經四天了,這四天,林沒有得到雷的任何
消息——雷怎麽了?她上“網心忘情”去查詢,每次他的最後一次上線時間都是四天前,
雷到底怎麽了?
  至於忙到連一封mail都沒有嗎?
  林真的耽心——要知道,他可是一個人在舉目無親的美國呀,在那裏,他是怎麽了?
她發了很多的mail,可是一封回信也沒有。
  “才四天麽,”林安慰自己,“不過才四天麽,再等等,美國學校放暑假早,六月多
就放假了,這幾天可能比較忙吧。”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中午,她不顧老板的禁令登陸上線,想問問他的老同學兼好友的
站長windrain有沒有他的消息。
  “美眉好呀,”windrain在,看到她就很熱情地招呼,“如今親親美眉是隻知道Leo
那個家夥,把各個們都給忘了呀。”
  “瞎說,我哪天不是好好照顧windrain弟弟的——姐姐我盡職盡責。”林隨意地開著
玩笑,心裏卻想著怎麽才能切入正題。
  “是嗎——我知道了,是這幾天Leo那家夥沒工夫來了,美眉才又拿各個們填補空白
的。”
  林憤憤地把她的口頭禪賞了過去:“去死,弟弟跟姐姐說話這麽沒大沒小的。”
  “^_^,別生氣,各個最怕美眉生氣了——美眉生氣,各個難受啊。”
  林不耐地撇了撇唇——windrain是個喜歡胡說八道的家夥,真不知如何切入正題,她
隨手甩了個生氣的樣子:“:((”
  “不是假話啦,回頭要是Leo這家夥知道我把美眉氣著了,我可就麻煩了,他打我沒
問題。”
  “沒關係啦,他不要我了——”林也幹脆開起了玩笑,“你怕什麽?”
  “不可能的,他這家夥從來沒追過女孩的,他要是喜歡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
  ——是嗎?難道我是雷喜歡的第一個女孩?林從來不知道這些,她的心裏又添了許多
感動。
  “我好幾天沒他的消息了。”她終於老老實實地說了自己原來的意圖。
  “我也一樣呀——美眉還說不想他呢,嘿嘿,不見最好,各個我的機會到了!”
  “:((,死去,”林罵了一句,“再胡說讓你夫人來拎耳朵了。”
  “那家夥——過分,這個都說啦,重色輕友!!!”
  “他們是不是放假了?”林沒管他的反應,接著問。
  “應該沒有——他好象說過是六月十四放假,還有一星期呢。”
  唉——“那那家夥失蹤到哪兒去了?”
  “美眉別耽心了——他又不是美眉,不會被鬼子拐賣掉的。”
  林停了一會,沒有回話——雷,你到底怎麽了,終於她問,“有他的電話號碼沒?”
  “哇,美眉夠闊啊——有票子打國際長途,回頭一定好好敲美眉一筆。”
  “少廢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各個不是耗子,不會吱吱叫喚——唉,美眉既然不心疼票子,各個就告訴你吧:(510)642-7421——是他剛到伯克利時的電話,我從來沒打過啊,別打錯了。”
  “好了,再見。”林不客氣地說。
  “唉——過河拆橋,也不和各個多說幾句?”
  “不好意思——老板來了,再見喲。”林不由分說蕩了線。
 ......
  現在應該是加洲的上午吧——是和雷約好打IP PHONE的時間,可是第五天沒有他的消息
了,林跑到書房,拿起了她家那個可以撥打國際長途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電話費畢竟是父
母掏的呀——這個,是不是不合適?
  唔,我隻是很快地問候他一下——很可能他不在的,不會花太多的錢的,林安慰自己說
——最後她還是撥了從windrain那兒得來的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了,響了很長時間,沒有動靜,可就在林失望地想掛下時,那個電話被提起來
了。
  “Hello,this is  Mr.Lei speaking,what's that?”
  這幾乎不是雷的聲音——如果不是雷自報家門,林一定聽不出來,那個聲音嘶啞低沉,
可是林一時卻又說不出話來。
  “Sorry,what's that?”雷又問了一句。
  “你病了?”林本來想用英語和他開一句玩笑,可是忍不住就把實話說了。
  “林?”雷吃驚得聲音提高了一些,“我很好的。”
  “不,你病了,”林關心地說,“我打擾了休息了,你、你好好休息,啊?”
  “真的沒事的——隻是有點感冒,幾天沒上機,”雷關切地說,“讓你著急了,我真的沒
事的,你快別打了,從中國打國際長途很貴的——我現在就上網給你打IP PHONE。”
  “不要——”林趕快說,“不要了,我隻想問候問候你的,你休息吧,我掛了。”
  “那好——再見。”雷的聲音低沉而疲憊。
  “你自己多當心,再見。”林拿著聽筒,聽到對麵掛了電話,她心裏一陣紛亂:獨在異國的雷,一定病得不輕,不然他說什麽都不至於連個mail都發不了。
  想到雷一個人病臥在遙遠的加洲,林的心一陣心痛——雷,你沒事就好,雷,你千萬保重自己。
 ......
  第二天,林收到了雷發來的mail。
林:
  昨天聽到你的聲音,知道你關心我——真的很高興,感覺很幸福的。
  我很希望能在暑假前把現在這個課題做完,暑假很耽誤時間的,我導師今年暑假不在,沒法繼續做,大概是前幾天熬夜熬多了點,這幾天加洲的天氣又不大好,忽冷忽熱,就感冒了吧,沒什麽的,你別耽心。
  我暑假會回去一趟——想見見你,不會不給這個機會吧,要走的話,就是這個月了——雖然說,猜也猜得到你的樣子,而且你的樣子對我並不重要,可還是很想見到你,想親口對你說一些話,也想知道你的回答。
  一切到北京再說吧,我不想等你一年到美國再說了。
  附件裏的是我以前給你做的另兩個電子禮物,沒來得及做完我就病了,今天才完成它,希望你能喜歡。
            愛你的雷
  林打開信尾附的附件一,不禁樂了,是一隻可愛至極的卡通老虎——雷一定是因為我是屬老虎的才做這個的吧。
  第二個一定也很可愛吧,林想著,打開了附件二:
  悠揚的音樂先飄傳了出來......
  大海邊,夕陽落日把海水鍍成一片金紅,波光粼粼,海灘上,站著一個短發赤足的少女,
海風吹起她的一頭短發飛揚著,她的裙角也微微揚起。
  一個少年從另一頭慢慢走來,深情的目光看著女孩。
  終於女孩也回過了頭。
  場景在這裏定格,有雙翼的小愛神厄洛斯四處翻飛著,終於他的一支金色的箭刺穿了男孩的身體向女孩飛去。
  箭停在了女孩身前,沒有再繼續飛——是雷的詢問嗎?
  從大海裏卷出金色的字——“願與地久天長、共地老天荒。”
  悠揚的《獻給愛麗斯》的音樂始終在飄傳......
  林癡癡呆呆地看著——雷那麽忙,還記得給她做這些電子禮物——他這些都不好做的,就算是伯克利的計算機高才生,這個需要花很多心力去合成的——這些,同樣做這一行的林很清楚,啊,蕭說的對,現實生活中的愛情比冰冷的雕像要溫暖多少倍啊,真實多少倍啊。
  別再念念不忘梅爾.蒙羅的雕像了吧,就算前世曾經有過又怎麽樣?畢竟時間是二十世紀末的今日不是十九世紀初的梅爾的時代啊——梅爾屬於的,是時間的過去啊,無論如何不會重新來過的時間的過去啊,雷、雷和我同屬於時間的現在。
  不、別再迷戀不真實的過去了——林的目光掃過書桌上厚厚的梅爾.蒙羅的英文版的詩全集,那裏的詩她一首首都讀過n遍了,《烽煙》、《錫庸》、《幻覺》、《審判》、《逐日記旅》、
《東歌》......,還有其他的一首一首,唉,她的目光在書上停留了一會,淡綠色的封麵上是梅爾.蒙羅白色的大理石雕像,年輕而英挺,目光直視著前方,好象還在看這個世態炎涼。
  林歎息了一聲,目光離開了那本書,轉到了她的筆記本電腦的小小屏幕上,那支金箭還停留在那個代表她的卡通少女的身前。
  我要做完這個禮物,讓那支金箭把我也貫穿!
  梅爾是時間的過去,齊兄是感情的過去,這些都是過去,蕭說的對,把握現在才最重要。
 ......
  蕭終於回到了有網絡的市內——近兩個月的封閉開發可把他累慘了,尤其啊,沒有網上。
  她打開郵件,一眼看到林的一封信。
  你可知道你的歌者是誰
    你看到天邊染滿了紅霞
    你看到河畔開遍了鮮花
  你可知道我癡情化淚水

  月亮何曾如此愛過少年
    回聲對水仙也不過而而
    我對你摯愛最獨一無二
  寧做荊棘夜鶯泣血終天

  但願你快樂決少會煩惱
    但願你成功莫嚐失敗苦
    你的悲歡在我就是榮辱
  你的成敗牽我分分秒秒

  我化做流雲飄在你天空
  我化做清風伴你無影蹤
  
  蕭哈哈大笑了一番,忽然靈機一動。
 ...... 
  林按時打開了自己的信箱——雷每天會發信告訴她給不給她打IP PHONE ,果然信箱裏有雷的一封新信。
林:
  收到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踏上了回家的路——到了北京我一定去找你。
  你的詩我收到了——除了狂喜我沒法說自己是什麽心情。
  我知道你喜歡詩歌,可我現在滿腦子被狂喜衝得昏昏陶陶,根本沒有寫詩的心和頭腦,肯定寫不出能和妹子喜愛的那種詩呀、詞呀的。
  算了,別班門弄斧了,還是偷偷抄別人一首吧,抄一首妹子最喜歡的詩人的情詩裏的一句,妹子看了就看了,別笑話就好:
  “你是我生命之源,江南少女,
   讓我如何不愛你?”
  我想這是蒙羅在離開雅典少女以後寫給她的詩——我希望我能永遠不要用那種心情給江南少女寫那樣的詩。
  就是妹子的詩——詩寫得很好,但為什麽用那麽悲傷的典故呢?
  我隻希望能讓你開心。
           愛你的雷
  林愣了一會,撥通了蕭辦公室的電話——該死的蕭現在肯定在網上過癮。
  “喂——您好。”
  “少來——我要控告你,侵犯別人的通信權——你用我的信箱把我的信發給別人幹什麽?”
  “啊?那種詩你是寫給我的呀?”蕭顧做大驚小怪地說,“不可能啊。”
  “是——就算不是,總是發給你的,你就隨便亂扔。”林生氣地說。
  “是嗎?”蕭一笑,“不是給我的,我哪兒敢掠美啊——西,你這種人,真是不領情,明明是寫給別人的,不好意思發,我幫你發了,不但謝我,還敢興師問罪,唉,現在的人呀。”
  “少來——”林恨恨地說。“你等著,我告訴雷,那封信是你發的的,讓他來找你好了。”
  “啊,咱倆真的要共產共妻的話,我把李也交出來好了。”
  “兄弟呀——你把我麵子都掃光了。”
  “掃光了最好,免得你要了麵子,丟了裏子。”蕭得意地說。
  “唉——”林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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