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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味》(長篇)之1/3

(2007-01-23 11:28:51) 下一個

《天下第一味》

周浩暉

《天下第一味》一、故人西辭黃鶴樓

揚州廚刀,名動天下。

揚州廚刀本身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普普通通的廚刀之所以聲名顯赫,是因為那些用刀的人。用刀的人,通常會被稱為刀客。和武俠世界裏的刀客們不一樣的是,這些刀客手裏的刀不是用來砍砍殺殺的,他們用刀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讓人們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並在此過程中體現出自身的價值。

同武俠世界一樣的是,這裏有門派,也有師徒;刀客中有聲名顯赫的大俠,也有默默無聞的小卒;小卒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大俠,大俠則追求有一天能藝冠天下,所以,這裏麵就產生了很多故事,故事裏有奮鬥,有比試,有成功,也有失敗。

當然,這樣的故事中也少不了恩怨。

刀客們施展本領的舞台是揚州城內大大小小的酒樓。每個酒樓就象一個門派,在那裏本領最高的刀客便成為酒樓的總廚,其他刀客們按級別分為頭爐二爐三爐等等。

在刀客中,總廚的身份總是令人羨慕的,就象是武俠世界中的掌門一樣,不管門臉大小,好歹也算是一方諸侯。

揚州城不大,但酒樓飯館卻遍布大街小巷,成為印證揚州飲食文化之繁榮的最好例證。每到飯時,酒菜漂香,賓朋滿座,一派萬商日落船交尾,一市春風酒並壚的繁華景象。

而這些酒樓也有高下之分,好的酒樓能吸引到頂尖的刀客加盟,生意自然比其他的酒樓要好,名聲也會大一些,所以,我們把這樣的酒樓稱為名樓

鏡月軒天香閣一笑天,這是揚州城內公認的三大名樓。

鏡月軒位於市中心的美食一條街上,其老板陳春生是市內最著名的餐飲企業家。目前他的分店已遍布全省各大市縣,總資產過億元。有這麽雄厚的財力,鏡月軒的看家刀客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孫友峰,屬龍,三十九歲,鏡月軒總廚,正值壯年,兩年前在全國烹飪電視大賽上獲得金獎,隨即被陳總高薪聘用,以一己之力使得底蘊並不深厚的鏡月軒躋身淮揚三大名樓之列。

從氣勢上來說,位於玉帶河畔天香閣要比鏡月軒差了很多,但提起天香閣的老板馬雲,飲食界卻是無人不知。馬雲已年過七旬,是昔日淮揚菜四大金鋼中碩果僅存的一位。其苦心鑽研淮揚菜達數十年,理論實踐均有過人之處。後創辦揚州烹飪學校,育人無數,淮揚刀客無不尊稱他為 馬老師

馬雲桃李遍天下,其中最為出色的,當屬現年四十二歲的彭輝。彭輝自二十歲出師以後,一直擔任天香閣總廚,很多人認為,他的廚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已經超過了當年巔峰時期的馬雲。更加可貴的是,彭輝為人忠誠厚道,麵對諸多酒樓的高薪誘惑,他從不動搖,在天香閣一呆便是二十多年。就連馬雲自己也公開承認,以彭輝目前的身手,隻要出去闖蕩兩年,或者參加個什麽大賽,立刻便可成為聲動四海的名廚。

不過揚州城內第一酒樓的名頭,多年來一直被一笑天所占據。

一笑天位於城北一條不起眼的小巷中。據地誌記載,這座酒樓至少已輝煌了數百年,而懸掛在酒樓正廳中的一張牌匾則是這種說法最好的物證。

牌匾用上好的楠木製成,曆經歲月滄桑,成色仍烏黑發亮,通身找不到一處裂紋。牌匾上寫著五個蒼勁挺拔的金色大字:天下第一位。

關於這五個字,飲食界有著一個流傳已久的故事。

據說一笑天的興起,是在兩百多年前的乾隆年間。當時一笑樓的主廚是一個百年難遇的烹飪奇才,他深諳淮揚菜係的精髓所在,不論什麽樣的原料,經過他的操作,都能把其中的鮮香原味發揮到極致,名氣傳出之後,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一刀鮮。久而久之,大家甚至把他的本名都給忘記了。

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時候,聽聞了一刀鮮的大名,特地前來品嚐了他烹製的淮揚菜肴,讚不絕口。從此後每次南巡,乾隆爺都會讓一刀鮮禦前候駕。有了這樣的經曆和資本,一刀鮮的聲名鶴起,一笑天也成了淮揚飲食界的翹楚。

時光流逝,幾十年過去了,乾隆退位,嘉慶皇帝即位。此時的一刀鮮也到了花甲之年,早已在家養老,但他的兒子學得了父親的技藝,在一笑樓續寫著名廚的輝煌。這一天,突然從大內傳來了六百裏加急,要調昔日在乾隆爺禦前候駕的一刀鮮進京。

一刀鮮不敢怠慢,立刻收拾行囊,趕赴京城。一路上,驛差向他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乾隆爺身體日漸衰弱,已近大歿之時。近日裏,他突然胃口大壞,茶飯不思,後宮禦廚總領薑大人想盡辦法,做出了各種美味佳肴,隻差奉上龍肝鳳髓了。但每到用餐的時候,乾隆爺往往是舉起筷子,目光在餐桌上掃視片刻,然後便搖頭歎氣,難以下箸。這可急壞了跟隨他多年的王公公。絞盡腦汁之後,王公公突然想起了當年南巡時,候駕的一刀鮮打理的菜肴曾深合乾隆爺的心意,於是立刻快馬加急發出了大內調令。

一刀鮮進了紫禁城,當天就做好一道菜肴,送入後宮。乾隆爺食用後,歎曰:這麽多年了,隻有這個一刀鮮還能體會孤家的口味和心意。隨後禦筆親賜菜名天下第一味

一刀鮮攜著乾隆爺的禦賜金匾回到揚州後,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太上皇給一個廚子親筆題匾,那是多大的榮耀!不過奇怪的是,一刀鮮從沒在別的場合做過這道天下第一味,別人問及時,他也總是笑而不答。據說,這道菜的菜譜從此成為了一刀鮮家族秘而不宣的絕技,代代相傳了下來。

而那塊天下第一味的牌匾,也從此一直懸掛在一笑天酒樓的大堂中。

不過一笑天酒樓今日在揚州城能有如此地位,既不是因為這塊牌匾的傳奇色彩,也不是憑借一刀鮮當年的虎虎餘威。現在的人們提起一笑天酒樓,都會立刻說出一個人的名字:徐叔!

徐叔,五十二歲,在一笑天任老板已有二十多年。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正是一笑天酒樓最為困難的時期。兩百多年來坐鎮總廚的一刀鮮族人在文革期間一去杳然之後,一笑天的後廚實力便一落千丈,僅靠著百年老店的名聲維持著不死不活的狀態。市場重新開放之後,揚州的飲食業在新的形勢下迅猛發展,一笑天酒樓麵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已是岌岌可危。

徐叔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接手了一笑天酒樓,他發誓要在三年內讓一笑天重現輝煌。一笑天需要一個新的實力派總廚,徐叔早已在心裏想好了人選,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從此,廚刀幾乎成了徐叔生命中的全部,他不停的練,不停的嚐,不停的學。

有人說,徐叔這麽做並不是盲目的,一刀鮮傳人當年離去的時候,曾把自己的一身烹飪絕技寫成冊子,留給了酒店裏的一個小夥計,而這個小夥計就是徐叔。

對於這種說法,徐叔一直以來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人們也就無從證實。人們看到的事實是:三年後,徐叔自任一笑天總廚,一身廚藝技驚全城。當時包括馬雲在內的淮揚菜四大金鋼一致認為他是自一刀鮮消失後的烹飪屆第一高手。

從此之後,一笑天重振雄風,二十年來牢牢占據著淮揚第一名樓的地位,徐叔也一直是淮揚飲食界公認的頭號刀客。

當然,以鏡月軒天香閣為代表的其它酒樓自然不甘心久居人下,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機會,將一笑天酒樓取而代之。

今年,這種機會終於出現了。

一個月前,徐叔突然做出了一個令眾人吃驚的決定:由他的徒弟淩永生接任一笑天的主廚,而他本人將不再過問一笑天的後廚事宜。

消息傳出,飲食界議論紛紛,而鏡月軒的陳總隨即做出反應,在淮揚煙花節期間舉辦一次名樓會,邀請天香閣一笑天的主廚屆時於鏡月軒主廚孫友峰同台切磋廚藝。

明眼人一看便明白,這名為邀請,實際上是下了戰書,三大名樓的主廚同台獻藝,自然會分出個高下,鏡月軒擺明了是想趁著徐叔淡出之際,在這次大會中力拔頭籌,為取代一笑天淮揚第一名樓的地位創造聲勢。

天香閣對此次邀請立刻積極響應。在這種情況下,一笑天自然不能退縮,新任主廚淩永生已答應屆時赴會,一場淮揚刀客間的最高對決已是勢所難免。

淩永生,二十七歲,在業界內默默無聞。人們對他的水平難免會有一些疑問,但在淩永生成為主廚之後,光顧過一笑天的食客都說,這裏的菜肴仍然色味雙全,與鏡月軒天香閣相比毫不遜色!

究竟哪位刀客能夠在這場難得的名樓會勝出,一時間成了揚州各大酒樓茶肆中食客閑人們聊天時的熱門話題。

隨著既定日期一天天的臨近,這個懸念也終將要被解開了。

 

名樓會還有三天。

嶄新的廚刀,長七寸,高五寸,半弧形刃口,脊寬三分。

這是揚州廚刀中最大最沉的一種,這種刀通常都是用來剁排骨的。

現在這把刀正握在王癩子的手裏,陰沉的刀光映著他那張難看的笑臉。

王癩子笑得這麽開心,是因為今天他的生意著實不錯,從清晨開張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他已經賣出了四五十斤排骨,他手中的刀幾乎一直都沒有停過。

現在,一位大媽又被那案板上新鮮紅潤的排骨吸引了過來:這排骨怎麽賣啊。

實在價。王癩子很爽快地答道,五快六一斤!

大媽用手指試試成色,嘀咕著:挺新鮮的,倒是不貴。。。給我來兩斤。

好叻!王癩子揮起廚刀,麻利地剁下幾塊排骨來,放到台秤上,秤盤立刻被低低地壓了下去。

看這秤壓得多底,足有兩斤二兩了,算您兩斤!王癩子慷慨地嚷嚷著,唾沫星子噴出老遠。

癩子,換新刀了?一個聲音突然在大媽身後響起。

王癩子抬頭看清來人,臉上立刻擠出了諂媚的笑容:呦,飛哥,你來啦。

被稱作飛哥的人看起來比王癩子還要小上幾歲,最多也就三十左右。他中等個頭,很隨意地套著一件圓領的毛衣,消瘦的臉龐配著一頭平平的板寸,顯得煞是精神,隻是下頜上沒有剃盡的胡須又略微透著一絲滄桑和淩亂。

把你的新刀借我看看。飛哥眯著眼睛,笑容中帶著些戲謔的意味。

王癩子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然後下意識地把它遞了過去。

飛哥接過刀,在手中掂了掂,輕聲讚了句:好刀。

嘿嘿。王癩子得意地笑了兩聲,這是我花十五塊錢在。。。

突然間,飛哥揚手,揮刀,落刀!那把厚重的廚刀直奔王癩子放在案板上的左手而去。他的動作迅捷無比,事前卻沒有半分聯兆,還沒等王癩子反應過來,那刀已經地一聲穿過他的手剁進了案板,刀身尤在微微顫動著。

王癩子麵色慘白,沒說完的話也被嚇得咽回了肚子。飛哥卻仍是一副笑嘻嘻地慵懶表情,他若無其事地從刀刃邊揀起一塊剛剛被切下的排骨,丟進了台秤上的托盤,然後伸手在托盤下一抹,從盤底取下一塊磁鐵來。

這一進一出,台秤的讀數竟絲毫不變。

兩斤二兩,算兩斤。飛哥悠然自得地拍拍手,看著台秤,顯得頗為得意。

王癩子此時才回過神來,他顫抖著抬起左手,手掌完好無損。剛才那一刀原來隻是嵌入了他的指縫中。

飛哥,你怎麽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可嚇死我了。。。王癩子擦擦額頭的汗水,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飛哥嘻嘻一笑:做買賣不公平,你就不怕有一天真的切了自己的手?

王癩子躲避著飛哥的目光:是。。。是。。。都說你的眼睛比秤砣還賊,我今天算見識了。。。

王癩子一邊自嘲地說著,一邊想把剁在案板上的廚刀拔出來,可是他一使勁,那廚刀竟紋絲不動,仔細一看,刀刃已沒入案板半寸有餘。

王癩子的狼狽樣引得圍觀的眾人一陣哄笑,他自己則被臊了個麵紅耳赤,擠眉弄眼地看著飛哥:幫幫忙。。。你這個力道,我拔不出來。。。

飛哥見把王癩子耍得也差不多了,正要上前,另外一隻手卻搶先握在了刀把上,隻見這隻手輕輕一抬,廚刀便乖乖地脫離了案板。

拔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他英俊儒雅,風度翩翩,穿著一身整潔華貴的西服。飛哥挑了挑眉頭,繞有興趣地看著他,這樣的人一般是很少出現在菜市場中的。

年輕人一邊把廚刀還給王癩子,一邊看著飛哥讚道:你這一刀,好厲害的眼力和準頭。一笑天酒樓的菜頭都有這樣的功力,淮揚第一名樓果然名不虛傳。

哦?飛哥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你認識我?

年輕人麵帶微笑:你叫沈飛。在一笑天酒樓當了近十年的菜頭,專職為酒樓采購新鮮的菜肴原料,混跡於揚州各大菜市場,被菜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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