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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帖:你當為啞巴開口:《力阻狂輪——朋霍費爾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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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為啞巴開口:《力阻狂輪——朋霍費爾傳》

王怡  2007-2-21   http://www.chinesepen.org
《力阻狂輪——朋霍費爾傳》[德] 溫德 (Wind,R.) 著,陳惠雅譯,四川人民出版社 2006 年 12 月

對中國讀書界來說,朋霍費爾的《獄中書簡》和《作門徒的代價》早已膾炙人口。但他的形象多少被簡化為了另一種類型的鬥士。作為 20 世紀著名的新教神學家,一個非基督徒很難把他的信仰,放回他所在的那個世界的恰當位置去理解。但作為一位身體力行,反抗希特勒的思想家,一位在曠野中吹響角聲的先知,每個曾在 20 世紀活過的知識分子,也很難不由衷敬重他。不管怎樣,這個人以生命見證了那個最黑暗的世代。無論你是否基督徒、是否知識分子,是否猶太人或雅利安人,讀完這本傳記你都會說,感謝朋霍費爾,在那個時刻沒有讓人類交白卷。

我一直想了解,朋霍費爾牧師決意參與抵抗運動的那些細節和脈絡。在 1934 年,有人問他,如果德國發生戰爭,你會怎樣?他回答,“我將祈求上帝給我力量不拿起武器” 。他主張教會用“文明的不服從” 的和平主義方式,去阻擋獨裁者的腳步。因為“任何戰爭準備都是基督徒不允許的,愛不允許拿起劍來麵對一個基督徒,這樣做同時等於謀殺基督” 。他希望像祖母那樣,穿過衝鋒隊的警戒線,去一家猶太商品。說“ 我愛在哪裏買東西,就在哪裏買東西” 。這一年他也希望去印度拜訪甘地。甘地回信說“您可以住在我這兒,因為我已經不在監獄裏了” 。但這兩位 20 世紀的偉人最終還是緣慳一麵。如果朋霍費爾去了印度,他會最終放棄基督的和平主義,拿起劍來參與叛亂計劃嗎?

也許這本傳記不能完全給你提供答案。盡管對他童年時代的描述,幫助我觸摸到這一顆謹慎和堅決的靈魂。朋霍費爾的父親是一位謹嚴的精神科醫生。像多數德國市民階層一樣,家庭中充滿了節製、權威和對國家的熱愛。“苦澀的父子關係” 使他的童年不像我們那樣草長鶯飛,而具有一絲不苟的方向性。一戰的爆發,親族中的陣亡者,使少年朋霍費爾每個夜晚清醒的躺在床上,嚐試著想象死亡和永恒的意義。當時的德國在民族國家的理想下,充滿對死亡的浪漫化。這個10 歲的男孩一麵夢想著“美好而敬虔的死亡” ,一麵又在每個夜晚閉上眼睛時,對死亡滿懷恐懼和退縮。仿佛他的一生都在為最後的殉難做準備。

朋霍費爾是一位活出來的神學家。他以堅決的態度麵向法西斯,也麵向教會的問題。問題之一是信仰與政治的關係。德國屬於新教的路德宗,凡是路德宗教會,都有程度不一的政教合一傳統。不像加爾文宗和清教徒那樣強調政教分離。希特勒上台後,德國變成了“一個民族,一個帝國,一個元首,一個教會” 。當帝國主教穆勒向希特勒致敬時,朋霍費爾提出了抗議。希特勒幹預教會選舉,把反猶政策強加給教會時,他和上千名牧師一道簽名,宣稱“ 順從神不順從人” 。他辭去了牧師職位,發表演講說,“教會沒有權利將國家的資源占為己有。但當國家將基本人權置於法律之外時,教會也不能置身於政治之外” 。這就是他對教會與國家關係的新的立場,也是一個更傾向於加爾文宗的、符合《聖經》的立場。

問題之二是信仰和世界的關係。朋霍費爾猛烈的批評“廉價的恩典” ,一方麵教會熱衷於向世界推銷打折的福音,以至當世界陷入絕境時,教會也變得一文不值。另一麵是在苦難麵前關起門來的敬虔生活。朋霍費爾相信真正的跟隨基督,就是進入世界,與哀哭的人同哭。他說,“‘ 你當為啞巴開口’ ,今天的教會到底還有誰知道,在這個時代,這已是聖經最低的要求” ?他甚至如此宣稱, “隻有為猶太人發出呼喊的,才能夠高唱聖歌” 。因為“追隨基督在今天隻剩下了兩樣,就是禱告和在人群中行公義” 。

朋霍費爾的一生,見證了與釘十字架的上帝一道受苦。他的死則充滿了對複活的基督的信心。盡管他在《獄中書簡》中更多強調了前者,對上帝的主權不像改革宗那麽堅信,因此和他深受其影響的卡爾。巴特一樣,顯得頗有存在主義的色彩,和新教改革宗在“文化使命” 下談論的基督徒的社會擔當,就有許多差異。我想這是他最終拿起劍來的原因之一,也是他能被二戰之後的主流知識界廣泛接受的原因之一。不管怎樣,如台灣學者曾慶豹所說,中國思想史的列傳中,你找不到與朋霍費爾的精神品質相似的人。我們敬佩他的生與死,但他對自己的生與死的看法,隻能在另一個遙遠的世界中被理解。

2007-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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