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警示錄[連載之21]:“東西之爭”風雲乍起
唐山大地震在科學上的重要性,災害上的嚴重性,以及地震部門圍繞唐山地震所暴露的矛盾的充分性,嚴肅認真地總結唐山地震對造福於全人類是十分重要的。遺憾的是,二十多年了沒有進行這項總結,也許真的是沒有辦法進行總結,如果總結也許會總結出點什麽事情來!地震預報難度大,沒過關,的確是客觀事實。但不容置疑的是,唐山大地震前後我國對7級以上大地震多次預報成功也是客觀事實。
唐山大地震為什麽漏報呢?
唐山地震前,國家地震局到底掌握多少異常情況?數量多少,嚴重性如何?地震局領導及分析預報室對此持什麽態度?如果有情況為什麽不報告黨中央和國務院?來自下麵的異常情況和預報意見被卡在了哪個環節上,原因是什麽?唐山地震漏報有客觀原因,但從地震局主觀上看,工作、思想、組織以及作風方麵有沒有問題?
我提出的疑問也許有些尖刻,但是目的隻有一個:隻有調查清楚唐山地震漏報的症結所在,才能真正地吸取血的教訓。唐山大地震的慘劇不再重演,這是本調查的惟一宗旨。
汪成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的回憶。唐山大地震漏報的種子,大約在1974-1975年就已經播下了……
1974年,國務院批轉了中國科學院“華北及渤海地區地震形勢的報告”(即國務院1974年69號文件)。國家地震局於1975年1月在國務院第二招待所召開一年一度的全國地震趨勢會商會。會上地震專家們對中國東部1975、1976年地震形勢分析出現了嚴重分歧。
以分析預報室副主任梅世蓉為代表的專家認為:我國東部自1969年渤海地震後,地震活動已趨減弱,問題不大了。今後一二年主要危險在我國西部,戰略上要轉向川、滇一帶抓8級大震。另外一些青年專家則認為,上述觀點對東部形勢的嚴重性估計太低,既與實際情況不符,也與半年前國務院69號文件提法相矛盾。
在這種雙方爭執不下的情況下,領導同意臨時再增加一個報告,讓汪成民代表東部有震觀點的同誌發言。
這是曆次全國地震趨勢會商會上惟一的一次,分析預報室將全國一分為二,出現了兩個獨立的報告:
中國東部與西部地震形勢。
1975年1月12日,汪成民作了題為“對我國東部1975-1976年地震形勢分析”的報告。出席會議的有科學院、地震局領導周榮鑫、王建中等,還有全國代表百餘人。報告提出:1975-1976年我國東部可能發生強震,可能地點是華北北部與蘇魯皖交界,可能強度達6級左右。
我凝視著“1975-1976年中國東部地震形勢分析圖”陷入了沉思。在近似橢圓形危險區的長軸兩端,分別標注著令世人震驚的兩個地名:唐山和海城!
這張圖繪製於1974年12月,出自於汪成民之手。
1975年2月4日,海城發生7.3級地震。
1976年7月28日,唐山發生7.8級地震。
1975年1月12日,全國會商會上一場爭論,形成了汪成民稱之為學術上的正常的“東西之爭”。這場中國地震界的“東西之爭”,在此後一年半的時間裏愈演愈烈,學術之爭的平台漸漸坍塌,直到24萬人魂斷唐山……
唐山警示錄[連載之22]:一封鮮為人知的遺書
我從汪成民手中接過一封信件。不知是年代久遠還是收信人的淚水,有些段落模糊了。筆跡清秀流暢,字裏行間無不滲透著地震工作者一種執著的追求。我翻到信的結尾不禁一驚:賈雲年!
遼寧海城地震以後,河北省地震局賈雲年給汪成民來信,對發生在一個月前會商會上的一場爭論,明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為了寄托我們的哀思,摘錄如下:
汪成民同誌,春節好!
遼寧地震發生後,我們都十分關心震情的發展,心情當然也是十分焦急的。
……
遼寧地震的發生,對我們專業人員包括領導在內,在認識上的一個很重要的促進是:……繼河間、渤海之後再一次證明了邢台地震的發生是應力場加強——即地震活動急劇增強的突出體現。換言之,邢台地震的發生表明了一個活動期的開始,而並非如某些人所說的(有的已公開發表)是結束或進入調整期……更不是30年內無大於6級地震的問題。我們並不是盲目誇大地震活動,但是對於地震活動總的發展趨勢的戰略分析與估計的正確與否,在我們的地震預報工作中可以說是占有極為重要的指導地位的。
戰略估計不對或不清,我們就會在戰役上迷失方向或擺不正位置,以至違背了全局而犯根本性的錯誤。
……
根據河北省及鄰區的地震地質分析,1980年左右在河北北部有發生大於7級地震的可能。
……
我們的這一預報意見1974年初就發出了,但始終沒能在一定的場合下討論。本想在“應力場”會上詳細研究討論一番也未實現。
……
祝工作好!
賈雲年 1975.2.12
賈雲年的遺書態度很明確,在重申1974年預報意見的同時,也道出了一個地震工作者的憂慮和不安,“戰略估計不對或不清,我們就會在戰役上迷失方向或擺不正位置,以至違背了全局而犯根本性的錯誤”!
雲年,您是我永遠也無法采訪到的人。您的遺書寫於1975年2月12日,這一天是農曆乙卯年正月初二!在我們中華民族傳統的盛大節日裏,闔家團圓,爆竹聲聲,您為了祖國的地震預報事業,卻在奮筆疾書……
我原想采訪您的妻子陳非比女士,又一想,25年過去了,不能再撕開不幸的女人心上的傷疤,我最終放棄了采訪計劃。
在此,我為你的英靈祈禱!
唐山警示錄[連載之23]:“東西之爭”愈演愈烈
海城地震之後,梅世蓉等依然堅持東部問題不大的錯誤估計,認為海城地震是這次活動期最後的一次強震。
北京市地震隊的耿慶國幾次呼籲華北還可能發生7級以上地震的意見,無法通過地震局
的關卡,就直接通過新華社“內參清樣”繞過地震局向上反映。
梅世蓉知道以後非常不滿,說:“胡鬧,給我捅漏子。”
又說:“69號文已完成曆史任務,到期就撤。”
汪成民卻反其道而行之,寫了“談海城地震後我國東部地震形勢”一文,支持耿慶國、賈雲年等堅持有大震觀點的同誌,利用出席一些重要會議的機會進行宣傳。在國務院小會議廳(華國鋒、吳德等中央負責同誌在場)、在國家計委(袁寶華主持會議,餘秋裏同誌在場)等處多次闡明以下觀點:
1.海城地震是中國東部活動增強的信號,而不是結束的信號。
2.大震有串發特點,今後1-2年內可能還有震,國務院69號文件不能撤。
3.海城地震後牽動燕山南麓向東發展可能性大。京津唐渤張是危險區之一。
汪成民平靜地敘述著曆史。四四方方的茶幾上堆著半尺多高的史料。他是很嚴謹的科學家,幾乎每一句話都有出處。他講話很注意把握分寸,但不知為什麽有點“保守”。他寫於1975年7月的“京津唐張渤地震形勢”提綱,明明白白地寫著:
“串發性特點:今明年還可能發生>7級(地震)。”
可是他並沒有這樣跟我講。我想,也許當年在公開場合沒有講這個話,但是“7級”在他心裏可能占了很大的分量。
1976年初全國地震趨勢會商會,梅世蓉副主任身體欠佳,沒有出席會議,汪成民代表地震局分析預報室向大會作總報告。他放開手腳專門論述了“東西之爭”,反對隻重視西部抓8級地震,而忽視東部的戰略估計,並進一步把海城地震後下次地震的危險區縮小到唐山灤縣與遼西一帶。摘錄如下:
關於一九七六年地震趨勢意見
……
地震活動及大地測量等資料表明,京、津、唐、張、渤一帶及其鄰近地區,繼海城地震之後,仍然存在著發生5-6級地震的背景。其主要依據是:小震活動仍有集中成帶並圍成空區的分布;許多台站的地應力,寶坻、唐山、西集、中興莊等台的地電,香河一帶的地形變,錦州、朝陽、沈陽等台的地傾斜,以及一些台站的水氡觀測,多發現有半年左右的異常;在遼南西部的老虎山——大廟、河北的薊縣——興隆等地的重力複測發現幾段較明顯的異常變化。總的看來,河北的東部和遼寧的西南部,觀測到較多的中期趨勢異常。因此,在冀東北至冀遼交界地區(包括渤海沿岸)及京津之間,需繼續加強觀測分析工作。
……
1976年4月,京津唐地區出現了異常,最突出的有寶坻地電、昌黎地磁、灤縣水氡、香河水準等。汪成民帶隊去唐山——山海關一線調查落實情況,結論是:“異常是真實可信的,並非外界幹擾引起,此區震情要密切注視。”
汪成民帶隊在外調查,梅世蓉籌備召開京津唐地區震情討論會。這個會開成了一個降調會,不僅將全國會商會的結論退了下來,並且公開提出:國務院69號文件的預報期限已到,到6月若不發震,就下通知撤消此文件。
1976年5月底,雲南龍陵發生7.4級地震,丁國瑜主任帶隊去了四川。這次地震證明了梅世蓉估計的“主要危險區在西部”的正確性。當四川出現一些情況時,主管華北震情的梅世蓉副主任去了四川。而且監視京津地區的一些技術力量、儀器設備,如流動重力隊等也從京津唐地區抽調到了川滇。
1976年6月的真實情況是:一方麵京津唐地區異常逐漸增多,另一方麵監測力量不斷削弱。局分析室負責業務的領導沒有一個人在家,全部到了川滇……
工作重心轉向了西部。
唐山警示錄[連載之24]:分析組長掌握什麽震情
唐山大地震之前,唐山地震監測網曾出現了大量的異常。國家地震局分析預報室不知道嗎?唐山大地震過去二十多年了,這段曆史終究要澄清!震情分析組長掌握多少唐山臨震異常?
汪成民先生陷入沉思,唐山大地震對他來說是刻骨銘心的!但這畢竟無法避免地涉及到“責任問題”。
我的錄音機無聲地轉動著。這一段錄音帶是難以忍受的空白,間或一兩聲咳嗽聲。
從6月中旬起,分析預報室陸續觀測到一批異常,並收到愈來愈多的預報,平常每月平均收到了3-5次預報,6月以來收到15次預報。預報時間集中,調子較高,異常現象也較明顯。
6月21日,根據氣象分析資料,唐山出現類似1969年渤海7.4級地震前的氣象異常。
7月5日,多項監測手段出現過去少見的異常,為此汪成民在會商會記錄中寫上結論:特別強調要注意臨震(異常)。
7月12日,根據地磁資料提出:7月19日與7月29日是近期兩個易發震的危險日期。
7月14日,北京地震隊張國民來電稱:北京地區觀測到自建隊以來最明顯的異常,累計有7大異常,擔心北京地區要出問題。
7月16日,先後收到北京隊、天津隊、北京地質大隊等震情報告。
……
此時,上報的震情報告越來越多,汪成民十分焦急。梅世蓉副主任從四川回來,他就及時進行了匯報。梅世蓉說,“四川比這還熱鬧也沒發生地震,從測震角度看,華北問題不大。”
汪成民直接找局領導反映,約了幾次都沒時間聽。
他們很忙,正忙著按科學院批“兩胡”的精神部署工作,科學院揭批胡耀邦同誌,地震局揭批胡克實同誌。
汪成民的思想負擔很重,地震預報本身沒過關,誰都很難說有把握,偏偏又是預報京津唐這個敏感地區……而對京津地區預報已有明文規定,沒取得領導同意之前,他無權也不敢下結論!
汪成民決定在自己的權力範圍內采取一些“越軌”的方法。
唐山警示錄[連載之25]:被迫“越軌”
我看出了汪成民那份刻骨銘心的無奈。他像是一位出色的獵手,已經發現了吞噬人民生命的惡魔。他手中的獵槍,子彈已經上膛,可是他無權開槍!他隻能迂回,迂回,再迂回……
汪成民這個組14人,在十幾天內他組織了25人次下台站,這樣頻繁的調研在國家地震局的曆史上是第一次。為了配合調研工作,他給司機班開了震情座談會,要求隨時準備出車。
7月17日,汪成民決定第三次親自去唐山。他有兩個目的。一是向主管業務的副局長查誌遠匯報,副局長正在唐山主持一個群測群防經驗交流會。二是利用會議廣泛地向代表們收集情況,了解是否有臨震異常,進行情況通報。他專門印了一張“突變異常調查表”。要求各觀測點對最近本區突出情況發表意見,在7月底以前填表直接報送北京。
這種不通過省、地、市組織直接一杆子捅到底,由國家局直接發調查表了解臨震異常的辦法,是國家地震局從未用過的應急措施。許多代表反映,這種異於尋常的做法,提高了對地震突然襲擊的思想準備。這些表格在唐山大地震前夕有的報送了北京,但大部分沒有收回,也許填表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汪成民在資料堆中抽出一張調查表,由於年代已久,有些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摘錄於下:
突變異常調查表
填報單位:天津市漢沽區 填表日期:1976.7.22
主要內容:
漢沽一中“磁偏角”和“土地電”:……認為本月底或下月中旬偏東北存在震情。
東風鹽化廠海潮觀測:7月6-17日,異常11天,幅度達21cm,近期渤海沿岸應有震。總的看來,在長趨勢背景上,海潮是成線性上升的,在上升中出現鼓包,這個鼓包可視為短臨異常。而上升的過程是否視為大震在孕育中?
……
漢沽!
1976年7月28日上午我(作者)途經漢沽,踩著擰成麻花的鋼軌,遙望漢沽人處理死者的方式很氣憤。他們大都是4個人抬著一塊門板,上麵的死屍隻裹著一條棉被。為什麽不去火葬場?為什麽不打一口棺材?遇難者是自己的親人哪!我到唐山才看見唐山遠不如漢沽。唐山市沒有了街道,大街小巷沒有一條沒有死屍的,天下著雨,所有街道都成暗紅色的了。解放軍的翻鬥車晝夜清屍也清不完,那時正是三伏天,三四天以後,屍臭彌漫了整個唐山。解放軍官兵常常被嗆昏了,不得已戴上了防毒麵具……超過二十四萬的遇難者就這樣走了……
填寫“突變異常調查表”的漢沽地震工作者,您在唐山大地震中幸存了嗎?
汪成民發了三百多份“突變異常調查表”。
汪成民要求作大會震情發言,查誌遠副局長不同意。
7月17和18日,利用兩個晚上的時間,汪成民和部分與會者開了兩個座談會,他在這兩次座談會上通報了震情!
營口市地震辦公室主任曹顯清同誌聽了情況通報後,當夜寫了一個緊急情況反映,向市革命委員會等處報告。
曹顯清,被中國地震界稱為“曹地辦”的小老頭由於海城營口成功地預報了7.3級大地震,身披一層輝煌而載入了史冊。盡管那次地震預報被譽為“世界奇跡”風靡了海內外,但他絲毫不敢忘卻地震的慘烈:死亡1328人,重傷4292人……緊急情況反映摘錄如下:
緊急情況!
華北協作區地震形勢比較嚴重
(國家地震局分析預報室汪成民講)
國際國內地震有特殊活動。如果人的體溫37°為正常,現已超過。
華北可能打破(曆史)最高記錄。
……
……京津唐渤張應嚴肅注意。
曹 顯 清
1976年7月17日
我不禁對曹顯清老人肅然起敬。那天晚上很熱,汪成民講到很晚才散會,老人是懷著一種什麽心情連夜起草報告的?
青龍縣科委主管地震工作的王春青更是不敢怠慢,帶著汪成民通報的地震預報意見,風塵仆仆地趕回生養他的故鄉!
二十多年以後,我在青龍看到了“中共青龍縣委員會辦公會議”記錄。會議內容:……7月22日至8月5日有五級地震。地點:京津唐渤張一帶,下半年至明年有7級至8級地震。
我想,假如國家地震局這個會不是在唐山開,參加會議的唐山人晚上也許不會回家;假如查副局長點一下頭,允許汪成民在正式會議上通報震情,唐山也許和青龍一樣會創造出人類災害史上的奇跡;假如……那樣的話,唐山就會少一些地震遇難者,少一些截癱,少一些地震孤兒……還會少一些重組家庭……
然而,曆史不承認假如!
汪成民在座談會上講的地震預報意見是:7月22日至8月5日有5級地震,可是又說下半年至明年有7-8級地震,7月份已經是下半年了,時間上不矛盾嗎?汪成民沉痛地回憶,我是故意這樣說的。既要把震情講出來,還要不違抗領導的指示。隻能先說5級,再說下半年有7級以上大地震。盡管這樣,還怕領導說我捅事!
就在大地震迫在眉睫的時候,汪成民可能嚐到了“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個中滋味,就瞞著梅世蓉給遠在雲南的丁國瑜主任掛了電話。汪成民向丁主任匯報:京津唐異常多,情況嚴重,我的工作遇到了困難,希望丁主任盡快回京。另外,汪成民請丁主任把臨時抽到川滇加強工作的北京、天津、河北的同誌提前調回來,投入到京津唐地震震情監測工作中去。或許是汪成民的電話起了催促作用,一部分赴川滇的同誌於唐山地震前夕返回。如天津市地震局張肇誠同誌等。
汪成民7月22號回京。他呼籲領導聽一次匯報,研究一下震情。領導們這個推那個推,不是開會就是生病!震情分析組長沒轍了,7月22號,就在局長門口糊了大字報!值得記錄在案的是,1966年“文革”以來,這個留蘇的“臭老九”沒貼過這東西。
這是汪成民平生第一次大字報。
一頁是地震趨勢預報:北京隊、天津隊和地球所報上來的預報意見。
另一頁是地震短臨預報:河北隊、地震地質大隊、海洋局情報所和地震測量隊報上來的預報意見。
這些單位都是專業地震機構。
大字報在地震局引起了轟動。
不容置疑的是,唐山地震前反映震情最多的是北京隊。早在7月14日北京隊就要求聽取詳細匯報。汪成民已經買好了去唐山的火車票,就請梅世蓉副主任去聽,但是梅世蓉執意等他從唐山回來以後再去。汪成民從唐山回來已經是7月22日了。這個會一直拖著沒開。
1976年7月26日早8點,汪成民一行15人乘車去北京隊。出發前他去梅世蓉家裏,梅世蓉說有事,就是不去。組長無可奈何了,隻有征求副主任有什麽指示,要帶到會上去。
梅世蓉說:“四川已經鬧得不可收拾,京津再亂了怎麽得了?北京是首都,說話要慎重。”
在與北京隊的震情會商會上,汪成民傳達了梅世蓉的意見。
北京隊的耿慶國、華祥文、李宣瑚、陳克忠等同誌在發言中堅持有震的觀點,充分談了震情的緊迫與危機感。
震情會商了整整一天。關鍵是,誰來拍板呢?
會議的唯一結果是,雙方一致認為震情緊迫感是客觀的,也是空前的。雙方分別盡快向領導反映,說明問題的嚴重性,請領導決斷!
7月26日晚上,汪成民感到問題緊迫,不能再拖,連夜寫了一份匯報題綱,打算口頭匯報不上就打文字報告,再不行就還寫大字報。
7月27日7點30分,汪成民在局長辦公室堵住了領導,經再三要求,局長終於答應10點聽匯報!但是劉英勇局長本人不能參加了,他還要去醫院看鼻炎。
1976年7月27日上午10點,國家地震局副局長查誌遠、張魁三終於按時聽取了分析預報室的匯報。
參加匯報的有:分析預報室主管華北震情的梅世蓉副主任,京津震情分析組長汪成民,以及張郢珍、劉德富等人。
汪成民感到大地震迫在眉睫,就按照7月26日夜間突擊擬好的文字稿嚴肅地宣讀:
局領導:
自7月份以來,京津唐渤張地區有些台站在原有的前兆異常中長期趨勢的背景上,又有了新的發展。各有關單位的預報較多,調子較高。據統計,今年以來我們共收到對京津唐渤的預報48次,僅7月份就有10次,其中7次是7月中旬以來收到的。
……
異常是真實可信的,情況是嚴重的,要求緊急動員起來,密切注視情況的發展,采取什麽措施,請領導決策。……
汪成民在匯報時,還離開講稿介紹了剛了解到的廊坊水氡異常情況,說明它在海城地震前也出現過,是臨震信號!
局長們顯然還要聽聽更高明的意見。
梅世蓉副主任沒有表態。
最後,查誌遠副局長拍板:“目前事情很忙,下星期開一次會研究一下(請讀者注意:7月27日是星期二,查副局長說的是‘下星期’,假設下星期一就開會的話,也已經是8月2日了,延續了6天!),你們明天去廊坊看看。”
查誌遠副局長當然有權利拍板。汪成民苦等了一個月的匯報會草草結束。此時距唐山大地震僅有15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