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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之前就叮囑老公,不要買花。我實在看不得美不了幾天的花兒枯萎的樣子。即使都是死去,我越來越不希望有花兒在我眼皮子底下讓我眼睜睜看它們死去。這說起來有些矯情。不過我越來越熱衷於相信一些聽起來蒙騙人的話,比如眼不見為淨。
令人遺憾的,就像是一個我親手調教的叛逆的小孩兒,生來節儉吝嗇不懂風情為何物的老公不出所料地在母親節那天抱回來一束花兒,極盡風雅地站在我麵前。
雖然早有所料,還是憤恨大過歡欣,心裏翻騰著聽來的那句俗不可耐被我死死卡在嗓子眼兒的話:“這麽一大束花兒可以買多少斤豬肉啊!”我喜素,心裏便暗自把那句話換成了“這麽一大束花兒可以給孩子們多少本書啊!”
其實書很貴,一束花兒買不了兩本書。想來精神食糧還是比物質食糧要金貴一些。或者買書給我也好。老公看到我買書每次痛苦的樣子像是我在殺豬。他是屬豬的,所以格外疼得呲牙裂嘴。
仿佛知道自己來到這個家裏有些夾縫中存在的艱辛,花兒一天美似一天地賣力地開著,好像它們不知道自己有凋謝的一天。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提心吊膽地看著它們,提前預支了麵對它們凋敝的惆悵。如果注定花開的幾日是一片耀眼的光,我已經用一片死亡的陰影事先籠罩住它,仿佛如此,之後的寂滅就不再有尖銳的刺痛,回憶也不會因為消逝而格外冷清。
塵兒和凡兒對花兒早就沒有了溫存之意,即使他們的目光也會愛慕地看一眼它們的美麗,不過隻是一眼。那些靜止的不懂得喧鬧的花兒的美對男孩子並沒有什麽蠱惑力。甚至不如一條魚,一隻小倉鼠,更能吸引他們本能的關注。
愛兒卻大不同了。
多美的花兒啊。愛兒披散著她已經半長的長發,穿著我的蓋過她的膝蓋的白T恤,再罩著我的玫瑰紅的開衫,一臉陶醉地把她的花瓣一樣粉嫩的小臉兒湊到花兒上,小鼻子蜜蜂翅膀般殷勤煽動著。那些蜜,那些花兒不示春風的蜜應當悉數被這個小姑娘采了去。
我看著這一幕,明知道愛兒的沉醉裏有drama queen的表演成分,還是忍不住鼓起靈魂的翅膀飛到她身邊,用眼睛的鼻翼深嗅那人比花兒美的一幕。那一幕裏甜而濃稠的蜜。我們都是靠著這樣的蜜活著吧,生生不息地活著,貪戀並且拒絕死去。
轉頭看老公,他的目光同樣一頭紮進那一朵被人麵擴展的更大更香更甜的花兒裏,目光的羽翅上沾滿幸福的蜜露,沉甸甸的,一副甘願在其中沉溺至死的癡相,連死都是甜的。
大約老公意識到我的譏笑他的眼神,不情願地移了目光看我,你不喜歡,有我閨女喜歡。說著衝我翻一個鎮江香醋般似嗔實嗲的白眼將我酸倒,然後又媚態十足地看向依舊閉著眼睛盡職盡責演著聞香戲的愛兒,一臉的笑神經都向那迷人的香氣匍匐地開放著,又仿佛每一根神經都是手,是嘴唇。
那一刻愛是香的,也是甜的,仿佛,也是永恒的,而我們都在它深深的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