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會微笑（42）

 

 

那天，我正跟愛兒一起泡澡。突然聽到浴室的門被打開，接著是凡兒的聲音，帶著發狠的語氣說：“媽媽，你還跟妹妹一起洗澡！”

我聽得一愣。怎麽了？我隔著浴簾問凡兒。

“媽媽，妹妹幾歲了？”凡兒不回答我卻反問我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

寶貝兒你怎麽了？妹妹當然是快七歲了。這個孩子今天是怎麽了。說話這麽怪怪的。我暗想。

就聽到凡兒妒火中燒的聲音：“媽媽，這太不公平了！妹妹都快七歲了還跟你一起洗澡。為什麽我五歲你就不讓我跟你一起洗澡了？！”

原來為這個。我聽著忍不住要大笑起來，卻又不能笑出聲。凡兒一向自愛自尊，絕不允許自己被嘲笑。我還沒有騰出嘴來回答凡兒，愛兒在一旁慢慢悠悠地接過話：“哥哥，因為我是女孩兒啊。”

“女孩怎麽了？！難道我是男孩就不是媽媽生的小孩嗎？都是媽媽生的孩子，為什麽女孩可以跟媽媽洗澡，男孩就不可以？這太不公平了！”凡兒的聲音裏充滿義憤填膺的怒氣。

我在浴簾後麵快笑憋過氣去了。這個認真的小男孩，這個一直想跟媽媽一起洗澡而再不能夠的小男孩，估計已經忍了好久了，今天我跟愛兒的嬉笑聲終於讓他忍無可忍地出離憤怒了。

自然，本就無公平可言。男孩和女孩的差異，母女和母子的區別，這個小榆木疙瘩似的腦袋，什麽時候才會開竅轉彎啊！

不過其心可鑒，其情可愛。有兒如此，為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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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愛兒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寶貝的禮物毫不為過。

她的世界慢慢開闊，不過不論何時何地，說到最好的朋友，愛兒就會軟軟地靠進我的懷裏，嗲嗲地說，“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啊！”

我就是心如鐵石也瞬間融化了。

常常愛兒走上樓梯，會轉頭叫我：最好的朋友，快來啊——

有的人的聲音就是具有招魂的本領。再怎麽忙，我也很快顛著小碎步順著那甜甜的聲音去了。

有時候愛兒調皮，我會捏一下她的小鼻子，叫她一聲小壞蛋。愛兒便不開心。她不喜歡被叫做小壞蛋，並讓我發誓再不這樣叫她。於是愛兒就有了很多帶著小字的外號：小可愛，小肉肉，小寶貝，小丁香，小花朵，小屁股……愛兒一邊美美地聽著，一邊很禮貌地回敬我：大可愛，大肉肉，大寶貝，大丁香，大花朵，大屁股……

總在這樣一大一小的對比中，讓我覺得“小”其實有著無限的韻味，有著“大”不可比擬的嬌弱與柔美，仿佛無論怎樣的小都是美好。就像任何心情抑鬱的時候，愛兒用她的小手摸摸我的臉，和煦的春風就溫柔地吹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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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兒的心思簡單到讓我歎氣。不過也隻有這樣簡單的心思才會有著複雜心思所不能達到的天真與純良吧。

凡兒有一隻從國內帶過來的粉色小豬仔。那是母親買給愛兒的，卻被凡兒喜歡上了。終於在去年回國時央求我把一別兩年不見飽嚐相思之苦的小豬帶回加拿大。

那隻小豬真的便從此得了凡兒的鍾愛。連他們班上的穿睡衣日他也毫不避嫌地把那隻淡粉色小豬帶到班上去展覽。我提醒他怕不怕被別的小朋友笑話。凡兒竟然很勇敢地說不怕。“她就是很可愛啊。我就是喜歡她！”凡兒這樣說的時候很有頂天立地的感覺。

那的確是一隻很可愛的小豬。胖嘟嘟。嬌憨憨。小孩子見了都會喜歡。

有一天凡兒臨睡前爬到我床上，“媽媽，小豬她生病了。她的一隻腳沒有了。”凡兒的聲音都要帶著哭聲了。他每天都要抱著這隻小豬睡覺。

我拿過來看看，果然，是小豬原本飽滿的一隻腳大概被洗得縮水縮到身體裏去了。我便嚐試把裏麵的填充物拽下來移進腳部。我做這些時，就聽凡兒在一旁念念有詞。

你在說什麽呢寶貝？我笑著問。

“我在安慰小豬。要她勇敢一點。不要怕。我陪著她。再堅持一會兒小豬。再堅持一會兒媽媽就幫你弄好了。”凡兒的聲音裏都是一個小硬漢的柔情。“媽媽，小豬她怕疼。”

我笑。小傻瓜。

我把弄好的小豬遞給凡兒。凡兒開心地抱著她親她像抱著一個嬌弱的小生命。

我看著凡兒，忽然很慚愧，我有什麽資格說凡兒傻呢。萬物有靈。凡兒纖塵不染的心比我有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