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小說）

失火的天堂




當麗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不停大聲地詛咒我的時候，我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去阻止她。
我捂住她的嘴巴。不要說了。我同樣大聲地哀求她。我的腦袋快要炸開了。
麗薩在掙紮。我沒有鬆開手。我真的不喜歡聽女人的吵鬧聲。我會瘋掉的。
麗薩開始使勁地咬我的手。看不出來，她真是一個潑辣的娘們兒。一定有血流出來了。我能感覺得到。我依然沒有鬆手。我不喜歡跟女人示弱。那不像個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麗薩鬆開口。屋子裏終於安靜了。
麗薩睡著了。睡得很沉的樣子。我把她抱上床，她的身子死沉死沉的。這也不能怪她，她的肚子裏有我的即將出世的孩子。醫生說是個男孩。
我也困了，睡吧。我對著睡著的麗薩說。
我是愛她的，麗薩也愛我，這一點我很確信。可是，我真的不能容忍女人那麽囂張，她吵架的時候像頭獅子，一點都沒有往日跟那隻波斯貓一樣的溫順。
我抱過波斯貓，平時都是麗薩抱著她睡。

夜裏突然一陣嬰孩的哭聲傳來，由遠及近。
我的孩子！麗薩生了！我突然驚醒。
睜開眼，在我還沒有看清楚事物前，我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煤氣！
我本能地滾下床，向門口爬去。
就在打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波斯貓發著幽藍色光的眼睛，然後，房間突然傳來爆炸聲，火光照亮了一切，我在波斯貓眼裏看到一個女人懷抱著一個嬰兒，麗薩！那是我最後想到的一個名字……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午夜了。那是一家醫院，幾個警察模樣的人在我的房間裏。
你醒了。一位警官站到我麵前，禮貌地說，可以請你回答幾個問題嗎？
我太太呢？麗薩呢？我搶在他開口之前問出了我關心的問題。
她已經死了。那個警官神情悲哀地說，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死了。
天啊。我發出一聲哀號。該死的，還我的麗薩！還我的孩子！
請你冷靜。那位警官繼續說，我們認為是你謀殺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法醫鑒定，你的妻子在房屋失火前已經口鼻窒息而死。失火，隻不過是你試圖掩飾犯罪行為而故意製造的假象。
不是這樣的！我歇裏斯底地叫起來，不是這樣的，我怎麽可能殺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怎麽可能！你們這幫蠢才！

在我還沒有更多的反抗之前，身旁的一位護士迅速地按住我，給我注射了一支麻醉劑。
恍惚間，我回到跟麗薩吵架的那個夜晚：麗薩在哭鬧，我捂住她的嘴巴，麗薩不吵了，我們睡覺，嬰兒的哭聲把我吵醒，我聞到煤氣味，滾下床，推開門，我看見麗薩那隻波斯貓，火光裏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
麗薩在失火之前已經窒息死了？那我聽到的嬰兒的哭聲呢，看到的女人和孩子呢？
那又是誰打開的煤氣呢？那個煤氣的開關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麗薩不可能事先就打開的，因為麗薩根本不知道開關在哪裏。
難道是……那隻波斯貓？我想起了它盯著我時，那幽靈般的眼睛。
朦朧中，我聽到麗薩的聲音，在耳邊叫我，像往常一樣，尼克，尼克，是我叫醒你，也將讓你因為你的過錯沉睡……

再次醒來時，我看見那位警官先生，即使他的樣子冷冰冰的，我仍有一種回到人間的親切。
我知道是誰開的煤氣了。是那隻波斯貓。沒錯，就是它。我很確定。我興奮地對警官先生說。
我以為他會開心。可是，他蹙著眉頭看了我很久，然後回身跟旁邊的一位警官耳語，過一會兒，他們就告辭了。
過了兩天，有人來醫院探望我，順便問了我很多稀奇古怪的題目。當他問我是誰放的火時，我說，是波斯貓。我很確定。它是麗薩養了十幾年的貓，就像麗薩的女兒一樣親昵。那人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麽。
幾天之後，我被告知，這個案件已經被撤銷。
為什麽？我問。
警官聳了聳肩，攤開手衝我笑了一下，什麽也沒有說。

又過了幾天，我被轉去另一家護理中心。這是什麽地方？我拉住一位護士小姐問。
護士小姐退後一點，但是眼神卻像在看一個天真的孩子一樣溫暖：這是精神康複中心，寶貝兒，你會在這裏生活得很愉快。
突然，我想起麗薩的話，我讓你醒來，也將讓你沉睡……

 

評委WXCTEATIME的評論：

看完這篇小說後，我在努力地尋找能讓我借機點評的瑕疵，看了3遍，結果還是失望。我還是找不到這篇小說的破綻。是我的洞察力不夠了？不是，我對自己的觀察力還是相當自信的。是我變得不夠刻薄了？不是的，我知道自己骨子裏是個非常刻薄的人。那是怎麽了？

我隻能說這篇小說寫得太完美了，讓我無懈可擊。那句俗語，“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這個蒼蠅真的要望蛋興歎了，嗬嗬。。。

實話實說，這篇小說是到目前為止我看到的參賽作品中最為完美的一篇。我發起的任何攻擊，都會被原文象玩太極拳一樣化解為無形，真是無可挑剔。

這篇小說的主題不是我簡單的評論所能概括的；布局和結構的精巧，也不是我的評論所能揭示的。

隻能感慨這是一篇非常微妙的好小說，其中的妙處，可意會難言傳。讀者還是再仔細欣賞一下這篇佳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