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重衣（小說）

 

 

幾重衣（小小說）

（故事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你是風媚兒嗎？這是那個叫故人來的ID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笑。這個世界是怎麽了。到處都是迷失的人。好像在網絡裏尤甚。

我一直以為自己接觸網絡不算太晚，不過，現在卻覺得，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網絡了。如今的網絡，好像變成了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世界，那些現實中不可能的事情，有了網絡，便有了無數種可能的顯現。網絡對人性的暴露，大概，也是當初發明互聯網的人所沒有想到的。

我不是。我回答。這種事情我已經遇到過很多次了。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在網絡裏泡久了，自然就會遇到一些把你認錯的人。

那個時候，我總是會好奇那背後的故事。那一定是直達靈魂的故事，有著現實的世界裏看不到的細膩和精彩。

 

可是，你真的跟我的一位朋友很像。他並沒有放棄。

也許，我回答地過於禮貌了。隻是，很多時候，我很同情他們。因為，曾經有一次，我也是這樣地迷了路，幸好，老公把我叫醒，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會從哪個懸崖上摔下去，就那樣摔得粉身碎骨。

靈魂是什麽，我搞不清楚。它是個什麽樣子的，我也不很確定。好像，靈魂更像一個橡皮泥，隨手把弄，就可以變成無數種的形狀。也許，就是這種隨意變形，在這個彼此不見真身的虛擬世界裏，靈魂，以它的多姿多彩，繽紛著這個越來越荒漠的世界。

 

我真的不是。我依舊回答。我給不出多少證據。在一個虛擬的世界裏，在一個沒有憑證的世界裏，該怎樣去證明自己？除去自己，誰會知道真真假假。

人性，在虛擬的空間裏，經曆著怎樣的考驗啊。

 

我不信。風媚兒也是這樣斬釘截鐵地說話，沒有餘地。他很執著。

我有些感動。一定是當初他曾愛過的吧，所以，才會這樣念念不忘一個虛擬的名字的種種個性。隻是，那是多麽虛幻的啊。也許，那個風媚兒真的存在過，隻是，她要消失也是這般容易。

馬甲這個詞，其實我是一年前剛剛聽說。我曾經很老土地問過別人，什麽叫馬甲。不過，我也很快知道了，為什麽馬甲如此興盛。

隻是因為寂寞吧。所以，網絡的免費消費，給了寂寞的靈魂享受饕餮大餐的機會。有多少個借口也可抵擋住放縱的誘惑，何況，隻是消受，彼此的消受。

 

你真的認錯人了。我說。突然覺得他很可憐。那個風媚兒一定是突然離去的，所以，他才這樣執著地追尋。那種突然被抽離了救命稻草的滋味，大概，也隻有在網絡的深海裏嗆過苦水的人會懂吧。

 

我是天涯客。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他說出了一個我根本沒有見過的名字。

他的馬甲。原來，他也是換了衣服的。我不由輕笑。一個執著尋找的人，仍然不忘一路垂釣，感情，真是這麽廉價嗎？

 

不記得。我說。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我這樣回答他容易讓他誤會。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再次強調。

還是晚了。

 

是你。風媚兒。我知道是你。那一次重逢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回答的。不要再回避了。他的話裏能讀出哀求的意味。

網絡就是這樣吧。文字的東西，很容易讓人誤讀。當你認定一個人是誰的時候，你可以找出千百個理由證明自己的正確。人是千差萬別的，人也是大同小異的。

 

真的是你認錯人了。你再這樣固執，我不會再回複你了。我實在狠不下心給他一記悶棍。他會自己清醒的。因為，我確實不是。

媚兒，我一直在找你。我給你發了無數封郵件。你為什麽不回？他自顧自地在說。

我沒有回複他。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了。

那是個誤會。那件青衫人的馬甲我隻是注冊著玩的。我並不是用來背叛你的。你想多了。

他並不在乎我是否回複。隻是不停地說著他要對那個風媚兒說的話。

 

我靜靜地看著。那個故事越來越有形狀了，那種不規則的形狀，時不時地開出我們不能想象的枝椏。

我忽然有幾分懂得了，那個叫風媚兒的女孩的心情。當你真心地對待一個人的時候，你卻突然發現，他原來有著其他的側麵，那一件馬甲所不能遮掩的部分，原是陌生的，是不可捉摸的，甚至是根本想象不到的。那個時候，除去逃離，我不知道還會有別的出路。

那是一個聰明的女孩，也是一個自重的女孩，我相信，也應當是一個重情的女孩。她的突然抽離，一定有她的理由。被愚弄一次就夠了。即便有誤會，不過，誤會總比錯誤好。

 

我知道為什麽她不理你了。我說。你的個性太複雜了。無論現實與虛擬，簡單和真誠，是一個人最大的魅力。你失掉了被一個好女孩愛的資格。

很有些無情的話。不過，確實是我那一刻的想法。我欣賞那些直麵人生的人，不躲避，不欺騙。即便他們有很多的不足，僅這樣的真誠就可以讓人寬宥他的缺陷。他們是勇敢的，坦蕩的，真實的，而這，正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美好品質。

可惜，在虛擬的網絡裏，越來越多的人，接著網絡的掩護，把它們丟棄了。

人，能經得住幾分誘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網絡裏泡得越久，越對人性失望。那些私密的，在人的心靈最深處隱藏著的，原來，竟有那麽多的難以見人。

 

他應當看出我真的不是他要找的人了，也一定被我的話刺傷了。再沒有收到他的消息。

又過了幾天，我不經意地查看他的消息，那個故人來的ID已經被注銷了。

他應當也不是一個壞人。隻不過是在網絡裏迷失了自己的魂魄。

那天，看著那一片空白裏的一行紅字：該用戶已經不存在……突然就覺得幾分惶恐，在人生的那一大片不為人知的空白裏，有什麽樣的紅字在提醒著我們，自己靈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