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查理的花園

那天天氣陰陰的，心情也不明朗。送完孩子上學，照例我三十分鍾的“晨走”。

學校附近是個普普通通的社區，房齡都在五十年以上，住著些年紀很大的意大利裔老居民，或者年輕的新移民。每天走著不同的小街，看著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可以隱約知道主人對家園的用心與否。

走過老人的花園，門前一排盛開著不同顏色的玫瑰花，老人正把耙子扛到肩上。我笑著說“多美的花呀，都是你栽植的嗎？”老人放下耙子，得意地說“不止我，我和我老伴一起種植的，我們總是一起做很多事！”我再放眼看去，靠近房子窗口下的花園裏還種有著紫色黃色的鳶尾，粉紅色的“狐狸手套”以及一叢叢白色的“嬰兒的呼吸”，花叢還豎著一支粉紅色的心形木質牌子，牌子上印著淡藍色的“ＬＯＶＥ”，一看就是個很用心維護的家園。老人看出我對花園的興趣，接著說“你知道嗎？我的後花園更美，還有芫荽，青豆和蒔蘿，我太太煮意大利麵時，可以加在裏麵。”不忍壞了他的興致，我跟著他來到後院。再扛起耙子時，他更得意地說“你猜我幾歲？８６了呢，人家總問我怎麽能有這麽好的身體，我就告訴他們，感謝神，我一直有著份窮人家的工作，哈哈哈！我可沒錢雇園丁！”說著還和我眨眨眼，我也笑了起來，打心底喜歡起這麽位老人。

後花園裏果然種了更多的花草果蔬，有檸檬，橘子，桃樹和前院有的鳶尾，玫瑰以及他說的香菜，芫荽，蒔蘿，甜豆。閑聊起從前的種種，當年八千四百塊買來的房子，在這個房子裏和老伴生養的一群兒女，還帶我參觀停在車庫裏父親遺留下來的１９５５年的Ｂｕｉｃｋ古董車，鮮紅色的老爺車依然擦拭地晶亮照人，連車裏的真皮座椅都一塵不染。“看著這輛車子如同看到父親一般！”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感情。即使談起人們經常抱怨社區附近半夜的火車鳴笛，對他來說那是可以讓他懷念當年在鐵路公司上班的情景，“好像眠曲似的！你知道老人半夜都睡不著的！”說完又哈哈大笑。他的生活裏好像是沒有陰天的，他是那樣的知足和開心。

不知怎的又聊起他兒子的婚姻。他說兒子要結婚時，他告訴兒子，“婚姻裏不能凡事五十，五十或者四十，六十……因為如果如此，婚姻裏就會有個“界線”，而“界線”正是“戰爭”的起因。婚姻裏要避免“戰爭”，就不能有“界線”，所以我要兒子做到百分之百。如此沒有了“界線”自然沒有了戰爭。當你對妻子的父母如同妻子對待她父母，那妻子也會對待你的父母如同你對待自己的父母。”末了，他得意地告訴我有著十七個孫兒女和六個重孫女，經常來拜訪他的家。談起他兄弟的兒女，因為婚姻不和樂，連帶老人也很孤單，語氣裏不勝唏噓。我跟他說“你的家庭是如此甜蜜而你的兒女又何其幸運有你這樣豐富智慧的父親呀！你該為你自己感到驕傲的！”我由衷地讚美他，這次他歪歪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眼睛像兩眉彎月湖，漾著點點星光。

老人順手摘了兩棵樹上的檸檬給我，我謝了謝揮手道別，沒走幾步，老人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我回頭，他對我說“老查理的家地址是４９３８號，下回如果忘了，就記得這條街上花園最美最幹淨的那一家！”我笑著回答說“怎麽會忘記這麽個充滿愛和智慧的花園呢！答應你，不會忘的！！”這回輪到我和他眨眼睛了。

清晨的陽光終於露臉了，心底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