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麽離開
(2007-04-12 09: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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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流也好,海歸也罷,伴隨著加拿大移民浪潮衝擊上岸,另一波返回原居住地的波濤也持續不斷。是加拿大沒有商業的氛圍,還是文化隔閡使然?如何看待僑居在世界各地的加拿大人?
近日出版的《麥克琳》雜誌,刊載安德裏亞-蒙德爾-坎貝爾(ANDREA MANDEL-CAMPBELL)撰寫的文章《離開加拿大的背後》說,文章認為,加拿大人僑居亞洲,機會正漸漸消逝。
**加拿大與僑民之間存在鴻溝
誠然,公開上市的世界最大中國快餐連鎖店總部極為普通,深藏在香港工業區的腹地,並不好找。但人們不會忘記其公眾形象──大家樂(Cafe de Coral)、一個在香港和中國大陸擁有300家專營店的連鎖店,以及北美的滿洲鍋(Manchu Wok)連鎖店的上市公司。加拿大的飲食行業應當是它一個顯而易見的目標,特別是董事長,事實上,是一個法裔加拿大人(canuck)。
畢業於馬尼托巴大學的前埃德蒙頓市城市規劃師邁克爾-陳(Michael Chan)說,但除了從加拿大豬肉供應商購買當地人認為奇怪的豬蹄外,他沒有發現任何商業蹤跡。“我們應該是天然夥伴,”這位香港出生的陳先生說。“但基於某些原因,與加拿大難以建立強大的商業關係。”
“大家樂”在中文的意思裏就是“大家走在一起”。它的遭遇反應出加拿大與散居在國外具有巨大潛能的僑民之間存在的鴻溝。“大家樂”本可以成為進入蓬勃發展的中國市場的一個理想跳板,但不料卻成為一個錯失良機的笑柄。
**加拿大僑民的比例列居全球第四
渥太華當局並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加拿大人在國外生活。加拿大亞太基金會認定,在國外有270萬人持有加拿大護照,這相當於加拿大人口的9%。僑民的比例甚至超越中國與印度,列居全球第四,僑民包括一些亞洲的富豪和最具影響力的商界人士。
然而,他們盡管有著最佳的商業敏感度,但卻懷有極度的不信任,這些人是加拿大長期以來在全球經濟化中的無為乏力的受害者。
彈丸之地的香港以台風和富商著稱就是一個例證。估計有二十萬到三十萬持有護照的加拿大人居住於此,這是除美國之外,加拿大境外最大的僑民居住地,香港的富豪從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李嘉誠的兒子李澤钜(Victor Li),到同鄉的房地產和珠寶大亨鄭裕彤(Cheng Yu-Tung)均在其中。
鄰近的澳門,賭王和島內首富何鴻燊之子何猶龍(Lawrence Ho)也是一個加拿大公民,而澳門特首何厚鏵(Edmund Ho),更是約克大學的校友。
“有多少國家具有這麽高比例的公民居住海外並具有如此顯赫的影響?”香港出生的溫哥華企業家戴維-馮(Dr. David T. F. Fung)評論道,“但我們並沒有想方設法去利用這些資源獲得更大的收效。”
**企業沒有將全球視為自己市場
前文提到的“大家樂”連鎖店,其食物供應來自世界各地。從美國進口雞蛋、澳大利亞進口牛肉、但加拿大的肉類加工企業,不僅缺乏競爭力,而且不願為他們輸往亞洲的產品進行調整。
邁克爾-陳說,“我住在艾伯塔,我知道業內的現狀。但由於某些原因,他們沒有將世界視為自己的市場。”世界各地的公司已經彼此優勢互補,聯合構成食品加工企業的供應鏈,陳補充說,“不過,我很少聽說有來自加拿大的公司。”
當僑居在外的境外客戶來電時,接待的回答經常是冷冰冰的。有人會說,香港首富李嘉誠賣掉CIBC百分之五股權隻是與美林(Merrill Lynch)合作數月後向中國銀行投資是偶然的事件。李的大公子李澤钜,掌管家族企業在加拿大的子公司哈斯基能源(Husky Energy),企圖收購加拿大航空公司,但這個瀕臨破產的航空公司最後卻委身於美國一家市場融資公司。
現在,加拿大太平洋門戶正興建基礎設施項目,旨在瞄準加拿大和中國之間日益蓬勃發展的貿易。然而,全球最大的港口經營人李氏家族的和記黃埔,卻在卑詩省缺席。“你或許懷疑為什麽李澤钜失敗,”西門菲莎大學大都市移民研究中心共同主任堂-德沃雷茲(Don. J. DeVoretz)教授說,“在這些人前麵,我們設置了什麽障礙物?”
**加拿大為他人作嫁衣得不償失
對許多僑居在外的華裔加拿大人來說,答案顯而易見:他們並沒有被認定為真正的加拿大人。這在許多方麵反映了加拿大對中國的深層矛盾心理。不久前,哈珀政府對北京在人權的攤牌,以及準備審查中國國營公司的投資更激化了這一矛盾。
“加拿大的政府高層非常非常曖昧”,一位熟悉自由與保守兩黨情況的人說。“這不是民眾權利與政治團體的觀點之爭,它是體現在方方麵麵,是露骨的加拿大人的意識斷層。”
對另一些人來說,其矛盾心理是,移民至少有幾分賺頭。很多香港護照持有人視加拿大為最好的中轉站,可以獲得教育和語言培訓,甚至於最壞的“監獄”,他們服 3年刑期,以換取獲得額外的護照和免費的醫療保健。妻子住在溫哥華附近的造型風格獨特的巨獸屋(mcmansions),丈夫在香港工作卻在加拿大申報貧困收入以逃避稅務人員。
“他們認為,加拿大人真傻,”帕翠克-秦(Patrick Chun),香港出生的溫哥華人說。“這些人對加拿大沒有忠誠而言,為什麽在世界上我們卻希望給這些人加拿大護照?”
這一問題由於新老移民的增加越來越尖銳,許多來自中國大陸的移民,正準備離開加拿大加入海外僑民的一員。常見的原因往往是他們根本無法在加拿大找到機會,但問題在於:這些出走的移民如何不再利用加拿大的利益?
去年夏天的以色列-黎巴嫩戰爭之後,加拿大疏散1.5萬護照持有人,當局至少耗資9400萬元,渥太華隨後複審加拿大的雙重國籍政策。
“有一點是肯定的,”6歲時移居溫哥華,24歲回流的艾米-王(Amy Wong)目前在香港為美國媒體彭博通訊社工作:“加拿大得不償失。”
**加拿大方式保守排外
但很難想象為什麽有人會不張開始雙臂歡迎愛麗克斯-孫(Alex Sun)。孫在十年前自上海移居加拿大。這位前公共關係主管、擁有勞裏埃(Wilfrid Laurier)大學MBA文憑和股票經紀人執照,她期望得到一流的待遇。但除了紐約有所表示外,這邊一點音信都沒有。
“我在卑街(BAY STREET)工作多年,甚至從來沒有人回複我的電話,”卑街是多倫多的金融街。35歲的孫說,“這是一個很小的俱樂部,他們並不接受外人。”她在赴紐約和倫敦途中暫短逗留上海。
她終於結束了在一家小型的加拿大經紀公司“科研資金”(Research Capital)的工作。由於中國公司在不斷地通過在加拿大多倫多辦事處尋找融資,她意識到她可以作為華人通過卑街發揮效用。但中國公司風險過大,孫在2005年底結束並離開。
“他們在那裏有很多神奇的想法,但他們什麽也不想做,”她說。孫自己決定出局,建議中國公司向海外尋找資金以及有興趣的金融機構投資者進入中國市場。現在她為在美國上市中國的電信公司作谘詢顧問,也是最近正在幫助中國首宗私營股本交易的經紀人。她尚未將這宗交易帶入多倫多。
“我要告訴中國公司,倫敦和紐約市場對他們較好,”孫說。“加拿大沒有大的交易量、經紀商及銀行的方式太保守。”
在上海一家新潮時尚的咖啡店,孫吸吮著茶。她承認美國方麵的交易有盈利。“遺憾的是,我的商業活動與多倫多無關。這裏是我的安身之所。”也許今後不再是。她的工作在涉及高盛(Goldman Sachs)公司在中國一些股權融資,也正在尋找紐約的寓所。
“加拿大公司則是同樣的人做同樣的事情,”她說,“我不知道怎麽激勵他們。他們是世界上最為自滿的人。”
**“我已經厭倦了加拿大”
劉敦仁(RichardLiu)對於加拿大人的這份自滿十分熟悉。這也是最終驅使他離開這個國家的原因,盡管它有多名親人在此。
劉的伯父劉師舜1936年首任民國政府駐加拿大大使、劉維持著促進雙邊關係的傳統。促成加拿大和中國在1980年建立第一個姊妹城市--維多利亞和蘇州,並舉辦不計其數的文化活動。
文獻記載說,劉敦仁先生受其伯父影響,劉出生於上海,能流利地講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在1969年偕夫人由台北移居加拿大溫哥華。在加拿大各大學教授西班牙語言及文學達14年。但他感到他的努力從沒有得到真正的回報。
“我已經厭倦了加拿大,”他語帶無奈感。“這裏隻是令我感到十分無用--無論我的任何提議,都沒有任何回應。”
劉最終決定出走的是在2000年被任命為加拿大旅遊委員會駐北京辦事處主任、首席代表之後。為補充聯邦機構的有限預算,劉每月自掏腰包超過1,000元與中國官員吃喝送請。
最後取得成效:幾個月內,他獲得許諾將加拿大定為“中國公民自費出境旅遊目的地國家地位(ADS)”,中方旅遊局的負責人是與劉有20多年私交的朋友。此舉將會吸引百萬中國遊客的旅遊觀光。當時,澳大利亞是西方國家中唯一獲此等待遇的。
劉敦仁返回渥太華,籌劃舉辦200人的酒會慶祝。加拿大旅遊委員會推諉說,他可以邀請50人,在各處都在舉辦特大規模的活動下,這簡直不值一提。劉回憶到,一個“小的想法”是使館的移民官員提出而決定增添的,他們辯稱正等待美國以確保ADS,然後吸引一些中國遊客前往尼加拉瀑布。
劉驚呆了──加拿大選擇了拒絕這個機會去兌現其在中國無與倫比的聲譽。“我想要加拿大吃一道大餐,”他說。“但他們要吃殘羹剩飯。”
劉在2004年在離開加拿大旅遊委員會,但仍待在北京任職文化顧問。“我花了很多努力去支持加拿大,最後我又回到中國。為什麽?因為我在這裏可以做更多,中國人欣賞我的作為,”劉說道、劉的客戶差不多來自各個國家──但沒有加拿大。
“像我一樣的加拿大人從未從加拿大得到生意──我是華人,他們不信任我,”他說。“現在的生意非常紅火,美國人、歐洲人、非洲人,但我更應該與加拿大作生意。”
**“加拿大隻是一本護照”
約翰-袁(John Yuen)五官端正,一副運動員的身板。他寧可看橄欖球比賽也不願在香港商城逛街,袁熱愛體育,他認為應歸功於其求學於多倫多著名的私立學校上加拿大學院(Upper Canada College)學生時代,他6歲時移民。他塑造成形的主要時期是在加拿大,他說,如果讓他去奧運會參賽,他不知道他會代表哪個國家。“我想說加拿大,但除了在此教育和成長有一段時間,並沒有更多的關聯,”袁今年30歲。“我不能稱這裏為家。”
加拿大人冷漠地觀察著,香港移民浪潮自80年代後期衝擊上岸,十年後又不可避免地回流家園,袁是一個更令人擔憂趨勢的預兆:第二代華人移民與養育他們的國家的親和力很差。相反,他們的西方教育和跨文化技能正在建設香港與上海的全球地位,加拿大並沒有從中受益。
“老一輩已經成為過去,”艾米-王(Amy Wong)坦承,王的7個叔嬸已經在移居加拿大後離去。“接下來的問題是年輕一代。”
艾米-王在6歲的時候移居溫哥華市郊,不像她的大多數香港朋友那樣生活“在自己小天地裏”,她實際上有非亞裔的朋友。現在,今年24歲的艾米-王,在香港與她的姑媽勉強地擠在一個房間的公寓,對加拿大表示出冷漠的輕視。
“我真的沒有認同的身份”,王說,兩年前她於西門菲沙大學(Simon Fraser University)畢業後返回香港。“我不說我是加拿大人。那隻是一本護照。”
**播種加拿大商業難收獲
許多華人移民認為加拿大未能灌輸國家認同意識,又未能將移民的技能變成資本。袁的父親是珠寶巨人卡特爾的亞太區域經理,但當他來到加拿大後,卻無法獲得工作的麵試。他最後向香港引進“天木蘭”(Timberland)特許經營,成為零售商的總代理。
“我的父親討厭加拿大,”袁說,並迅速補充道,“與此同時,他很感激。可謂愛恨交加。但他在加拿大沒有掙過任何錢。”
這種疏離感,現在正如涓涓細流影響下一代,同樣是他們的技能未被欣賞,以及機會受阻。
艾米-王能講國語、粵語、法語和英語。“在溫哥華,縱有這些技能我也無法找到工作,”她說。“其實,他們正因為這個才將你剔除在外。”
在香港,每一種語言都是一個優勢,外國的跨國公司不斷尋求有國外教育背景的回歸者。“在香港,機會隨處可見,”艾米-王說。“在溫哥華,你難以發展,如果你在公共機構某個職位,那是非常非常地幸運。”
約翰-袁(John Yuen)任職於美國互聯網巨人eBay公司香港辦事處,他對此表示讚同。“加拿大培養了我,教我許多體育和教育知識,但我不認為我欠這個國家,便說自己是加拿大人。我感覺到加拿大沒有給我什麽。香港至少給我職業和成功的機會。”
其結果是,收獲成功的都離開加拿大,同時,加拿大公司繼續忽視借助移民的橋梁作用進入中國市場。提姆-赫頓(Tim Hortons)拒絕華裔加拿大人的提議進入中國,而美國的星巴克(Starbucks)卻在中國空前成功,並進入故宮。盡管加拿大輪胎(Canadian Tire)的中國雇員不斷努力,但它也不肯前行。“上海市政府正在與他們談判引進,”一個熟悉情況的人士說,“但他們更注重獨霸加拿大國內市場。”
有兩個中國背景的林業公司在多倫多證券交易所上市,但在處於掙紮求生的加拿大林業領域卻沒有聲響。“我感到十分驚奇,我們從來沒有聯係洽談過,”陳德源(Allen Chan)也承認。
陳德源是嘉漢林業集團(Sino-Forest Corp)董事長、首席執行官。嘉漢林業是中國第一家,亦是中國最大規模的外資商業林場營運商之一。該公司在智利,巴西和美國一直受到追捧,陳德源說。但“看不出加拿大人有任何意識地去定位市場。”
**加拿大需重視僑民資源
不足為奇的是,加拿大一直被視為平和之地,是耆老退休或養育孩子的風水寶地,但沒有商戰的烽火。移民政策的洞開,收割許多負麵的果實並獲得少量的回報。
西門菲莎大學的堂-德沃雷茲教授說,“有這麽大的海外僑民,我看不出有任何好處,”他爭辯說,不斷增長的移居海外的群體令加拿大護照貶值,也提高了人們對於安全的顧慮。
香港科技大學中國跨國關係研究中心主任羅伯特-茨威格(Robert Zweig)告誡說,加拿大也麵臨著潛在的“巨大危機”,當持有護照的老年人突然想起他的公民身份。“所有這些人都有權返回加拿大,”茨威格說。“你知道一直到死亡這期間的費用是多少?”
加拿大應當確保把更多的資源投入到期望有佳的新移民,專家說。建議包括提高三年居留規定,征收返國者的醫療保險費。加拿大也應改革稅製,以鼓勵散居他國的公民切斷同加拿大的聯係。讚同美國式的對全球範圍內的收入征稅。但最重要的,加拿大需要要看到它的僑民是一種資源,而不是作為一個無用之物,茨威格說。
瑞克-許(Rick Hui)在這點上似乎是一個完美的例子。他一邊按披頭士的節奏手指輕敲,一邊駕駛他的銀色寶馬從他位於北京鬧市區的豪華餐廳去他那有100間客房的一家“凱富酒店”(Comfort Inn hotel),兩處相距幾個很長的街區。
1979年畢業於多倫多的懷雅遜大學酒店管理專業,在阿爾伯塔的Hinton自己開張經營一家旅店。采用美國酒店特許店獨家專營的方式,瑞克-許計劃在2010年在全國範圍開設25家“凱富酒店。”
香港出生長大的瑞克-許在1970年19歲時移居加拿大,許鼓勵他的朋友進入中國市場,但很是艱難。比如加拿大連鎖酒店Delta和Sandman 在中國杳無蹤影。瑞克-許現在接受加拿大的學生在他的酒店培訓實習,如果沒有當地中國人在場協助,加拿大公司從牆紙到家具的購置,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知道有加拿大製造廠商,我會嚐試使用,但我並沒有很多關係,”瑞克-許說,他剛賣掉溫哥華的餐廳--粉珍珠。“這是非常令人興奮的,”他笑著說。“我隻是想我能看到更多的加拿大人做同樣的事情,甚至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