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根看看漢祥叔手中的工具箱,伸過手去,問:“箱子重不重?我來幫您提吧!”
“不用不用!提個箱子算什麽?我平時還要扛梯子和材料呢。今次因為明天還要再來,所以其他東西都不用帶回去,很輕鬆了。”漢祥叔謙讓道。
他們一起走向掩映在叢林中的小停車場。在幽暗的路燈輝照下,孤零零地泊著的卡車顯得很冷清。車身上用黃油漆寫著的“漢祥水電公司”中英文大字閃著熒光,在夜色中依然醒目。
“是不是一般都要做到這麽晚?您一個人也真不容易啊!”佑根感慨地說。
“沒辦法呀。像這個咖啡屋本來隻賣咖啡的,黃老板接手後,想在地下室加個廚房,做些餛飩湯粥粉麵之類,給對麵的辦公樓的人中午的時候吃,好增加些客源嘛,否則可能要維持不下去的。我們認識好久了,所以他就找我。咖啡屋從早上九點開到晚上九點,我隻有等晚上客人少的時候再來做工。大家都不容易,我們這種做手板眼見工夫的人,要互相配合啦。”漢祥叔好脾氣地說。
“這樣也好,總之有活幹就好。”佑根不知說什麽好,便隨口安慰道。說出來之後,才覺得那句話真是由衷的。
“就是啊!就是啊!怎麽都行,有活幹就好。”漢祥叔笑嗬嗬地說。
上車之後,漢祥叔指引了一下方向,佑根便緩緩地開起了車。夜晚的街道車子不多,夜色下的彎弓河畔七彩斑斕,非常美麗。佑根的內心罕有地覺得很寧靜,甚至有些沉醉。他不禁微笑起來。
“佑根,你介不介意告訴我,你做貴行?我原先沒怎麽聽清楚。”良久,老人問道。
“我現在暫時,是在牛肉廠打工。”佑根回過神來,尷尬地說。
“在牛肉廠打工啊,聽起來也是個辛苦活。你是剛來不久的嗎?移民來的?”
“也不是剛來,隻是一直呆在學校裏,現在是剛出來做工不久。”佑根忙亂地說,一時之間感覺心中被一團重霧侵襲圍裹著,幾乎難以呼吸。
“原來是個讀書人哪!那好啊!我就說嘛,怪不得技術這麽好,原來還真是個專業人士!年輕人,現在打點工不怕,將來還有大把前途。你看看我,當年我出來時比你現在的年紀大多了,英文一個字都不認得,自己像啃石頭那樣硬啃了幾年,還能考了個水電工牌入行呢。所以你現在委屈打工,也千萬不要灰心啊!”漢祥叔像看透了他的內心似的,清朗地說。
“謝謝您漢祥叔。”佑根感激地說,內心一動,感覺像在極其漆黑的夜晚看到了一絲微弱的曙光似的雀躍了些,又說:“漢祥叔,您可真厲害啊!英文也不認識,也考得水電工牌。這種牌照難考嗎?”
“怎麽說呢!這個牌照也分好多個級別,難不難考也要看人。我從不懂英文考到最高級Master牌,整整花了八年呢。我的侄子英文好,就隻花了兩三年。隻不過他做了兩年就不想幹了,去幫大公司打工去了。我大哥三年前也去世了,我們本來兩兄弟一起開公司的。我大哥比我聰明,又有他兒子教英文,他隻用五年時間就拿到Master了。不過,你不需要拿到Master才能開工,隻需要有人肯請你當學徒,你就一邊做學徒一邊讀書考牌好了。”漢祥叔如數家珍地說。
“漢祥叔,那您請我當學徒好不好?”佑根當機立斷地問。很奇異地,他覺得在這個和藹可親的老人麵前,心情特別輕鬆,頭腦也特別清醒,所以也就沒有廢話。
“這個啊,還得從長計議。老實說,夏天的時候活兒挺多的,大點兒的工程我都不敢接,怕自己一個人幹不完。冬天的時候活兒卻少。過去幾年我也請過幾個學徒,不過他們都是拿到一兩級牌照就去給大公司幹了。人往高處走,那是人之常情,我也是不會阻攔的。在我這裏做學徒,薪水也不會多高,所以想留人也留不住。實情就是這樣了。”
佑根想說:“沒關係,錢少點我也幹。”但是不知道錢到底會有多少,所以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