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裏包粽子之二、三事

父親節裏包粽子之二、三事

父親節的前一天晚上，我夢見父親包粽子了。他包的是家鄉傳統的五花肉綠豆粽，圓柱形的大粽，一隻就夠一家人吃一天的。大粽要煮 8~10 小時，我們兄弟姐妹便圍著爐灶熬通宵，一邊烤火一邊聽爸爸講故事。

三角粽 ( 其實是四角，隻不過大家習慣叫它三角粽 ) 就很小，是為了縞勞小孩子才包的，隻需煮兩三個小時就好。三角粽相當於正餐前的小吃，它的味道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圓形大粽的。

我在 < 長旅 > 中說過，在我童年的記憶中，父親猶如參天大樹，而母親則如同出沒枝椏間偶爾歌唱的小鳥。母親留下的印象雖然清靈，相對而言卻非常微弱，而父親卻似乎無處不在。這也許是因為父親的溟然早逝對我的心靈造成巨大的衝擊，以至於關於他的記憶都因為強烈的衝擊波得以強化吧。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因為對他的回憶而帶來的心痛感已經不再強烈，偶爾浮上心頭的記憶卻越發彌足珍貴。

父親節對於我是近年才逐漸清晰起來的概念，是因為孩子們會在這一天給他們的父親畫一張卡片，或者說一聲“ Happy father’s day ” 才使我有所醒悟：原來又是父親節了。但我依然是隻把這一天跟我的父親聯係起來，並將它變成哀悼父親的日子，因此從不慶祝父親節。我丈夫應該也是理解的吧，因為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因為那個夢，我在星期天父親節那一個早上，決定包一次家鄉的圓柱形大肉粽。我以前每年都有包過小的三角粽，但是這種圓形大粽一直沒試過，但我依稀記得父親包粽子的樣子。我早早便爬起來，趕去大統華采購包粽子用的材料：糯米，去衣綠豆，五花肉，江瑤柱，粽葉和繩子。九點半時，一切準備就緒：肉已經切好醃上，糯米和綠豆也已經泡上，隻等著帶大兒田玉去參加中文學校畢業典禮回來，就可以開始包粽子了。

送田玉去文化中心中文學校的路上，我跟他講起了我關於父親的夢還有我準備包大粽的事，他問：

“為什麽那時是外公包粽子，不是外婆包？”

我說因為外公是非常聰明又非常勤快的人，不但會包粽子，還會做月餅，做很好吃的菜，還會做衣服，會種菜種藥幫人看病。。。而外婆卻是個書呆子，會寫很漂亮的文章和詩，但是做家務就不怎麽樣。

“所以，不要特別限定男人該做什麽女人該做什麽。那樣就變成把人變成 stereotype 的了。我記得那時如果你外公出遠門，總是叮囑我們說：要記得多做點菜，叫媽媽吃飯，媽媽不太會照顧自己。所以外公去世後，外婆就總是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外公好。” 我教育兒子說。

“外婆怎麽那麽懶，什麽都要外公做。” 田玉是一貫的抱批評態度的理性主義者。

“外婆做她認為更重要的事情，關鍵是她和外公協調好就好。” 我說。我想起我親愛的母親，到老都那麽愛美，到老都保持像孩子一樣的興致勃勃和純真，是因為有像參天大樹一樣的父親為她擋風遮雨才能夠那樣的吧。而當那大樹傾倒之後，她用三年的時間才漸漸恢複了元氣，之後也慢慢地成了做家務的好手。

所謂的“好女人” 是寵出來的還是逼出來的呢？

“媽媽不是什麽都做，還會寫文章。” 田玉又悶悶不樂地說：“我知道我將來回想起來，就記得我小時候住在一間很大的房子裏，卻什麽都不做。”

他那樣消沉的話讓我很鬱悶和擔憂。我便說：“你怎麽會這麽想？你還小，隻要做好你的功課，還有保持健康開心，有時知道體會別人的感受就好了。你想要做什麽呢？”

“我不管想做什麽都不能真正做好。” 他又喪氣地說。

“你不管想做什麽都可以做好！做好一件事隻需要兩件東西：確立目標和找到正確的方法！而且，做好一件事有一個過程，你隻要一步一步去做就好了。” 我氣急敗壞地說。

他不說話了，我也知道自己有點太激動了。我後來才發現，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今天雖然中文高中畢業了，其實還是學得很差，他隻拿了 92 分，而他班上的同學很多拿了 95 以上。

“ 92 已經很棒了！你的同學很多是在國內出生的，本來中文就好，不要跟他們比。而且，畢業隻是個裏程碑，不是學中文的終點，隻要你以後堅持下去，就肯定能學好中文。” 我樂嗬嗬地說。

“我不知道，我連媽媽寫給我的東西都看不懂。” 小子又哭喪著臉說。

“總有一天能看懂的，我繼續寫，你繼續學，有一天你會發現，哎呀，原來中文這麽容易！” 我興致勃勃地鼓勵他。

長話短說，上包粽子和孩子的畢業照吧：



三角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