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33)

朱母在樓下揚聲問：“誰的電話呀？三更半夜擾人清夢！”

朱蒂忙答道：“媽，沒什麽事，不用你理，你睡覺吧！”

“沒什麽事深更半夜打電話來嚇人？發什麽癲！” 朱母不滿地抱怨。她晚上一向警醒，睡得很少，隻不過這樣突兀的電話鈴聲還是讓她滿心煩躁。朱蒂從晚會回來時，她已經看出女兒的臉色不太好，心想一定是跟她的哎呀男朋友有些不妥了，所以那人才會在深夜打電話來。哎呀男朋友是她在心裏那麽稱呼陸春暉的，意思是這男朋友隻不過是個掛名的。因為在她看來，那個少爺仔款的後生總有點高高在上的味道，一看就知道跟朱蒂很難有什麽結果的。但是她不忍心把自己的真實看法都說給女兒聽，怕那樣會過分傷她的心。她隻是對兩個人的關係表示得很冷淡，心中實指望哪一天女兒自己覺悟了，再找個實實在在能跟她平起平坐的人，像那些有自己的小生意小餐館什麽的，或者是做水電工，理發師的也好。

“賺錢多少呀，家底呀，地位呀都是空的，人好、對你好的才緊要。看看你那個死老竇，當年人人都說他能幹，有前途，說去大陸好呀，能賺大把錢。結果還不是害得我變成這樣！” 有時她就拍著斷腿旁敲側擊地對朱蒂說。朱蒂知道她說不在乎人賺多少錢，還有家底地位不重要都是針對春暉才說的。在春暉之前曾有一個開出租車的對她很好，不過她不喜歡那個男孩的心胸狹窄，朱母卻嫌他一家子都替人打苦工沒一個有出息。

現在這個噩耗似的電話她暫時還不想讓母親知道。告訴她的話，她一定說那個人早就不理你的死活了，你又何必理他是死是活。平日的時候她很少提到他，萬一提到時，話裏全是恨不得要將他千刀萬剮的仇恨。所以如果決定不去大陸的話，根本不必向她提起電話的事。

但是到底要不要去看他？那樣的電話打過來，一定是發生了很大的不幸，也許他真的快不行了。他今年才多大年紀？ 55 ？ 60 ？一定還沒到 60 ，因為母親隻有 50 多點，所以他不能那麽快就走，一定不會的！可是現在自己能不去看看他嗎？不去的話會不會後悔一輩子？這件事無法向母親討教，隻有自己做決定了。不，其實也無所謂決不決定了，已經沒有選擇了。

隻是丟下母親一個人怎麽辦？還不知道要在大陸那邊呆多久。如果是一兩個星期還好點，要是必須呆更長時間呢？

朱蒂的頭腦在惶急中冷靜而飛快地轉動著。她首先想到的是政府支助的家庭服務中心。服務中心周末是不開門的，要等到後天星期一才能打電話去詢問，也許要預約什麽的。如果安排不上呢？要找 Mimi ，她老公在老人院做維修，可能認識一些可以做住家服務的臨時工。還要找找中文報紙看，也許上麵有待聘廣告，還有中文電話薄也可以查查。另外自己從來沒有去過大陸，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那邊的治安和衛生狀況怎麽樣，明天要去找柳醫生聊聊。。。

把事情大致整理出一個頭緒之後，她覺得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這才想起來，剛才一次也沒有想過春暉。連 Mimi 和柳醫生都想過了，就是沒想起他來。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裏悲涼悲涼的：原來春暉真的算不上自己什麽人啊，天大的事發生時，自己並不會指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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