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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兩人都已略有醉意。佑根兩眼直直地瞪著幹枯了的魚缸,魚缸內的沙石枯草布了一層藍瑩瑩的暗光,是恐怖電影裏最喜歡用的色彩,看起來有種血腥、淒涼和不祥的味道。便說:
“ 這魚缸,你要麽就再放魚進去養,要麽扔了,這麽光禿禿放在廚房裏天天看,不惡心嗎? ”
“ 我哪有老哥你勤快。本來是想養條金魚來旺一下風水,可是那金魚沒養多久就死了,死的時候股市也是一片血海,我都血淋淋的了,哪還有心去收拾魚缸。那金魚就跟來報喪似的。 ”
“ 還搞個不是網破就是魚死的試驗,想想你真夠殘忍的了。 ”
“ 這個世界很多時候就是不是網破就是魚死的,不是我殘忍,是世界太殘酷。 ” 周雲一邊倒上了滾燙的綠茶,一邊笑道。
佑根喝了一口茶,熱熱的茶水把翻騰的胃燙得慰貼舒服多了,才說:
“ 我剛才想著那條魚可憐,其實我自己也跟它差不多了。我估計我連現在這不死不活的日子都過不長了。 ”
“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嗎? ” 茶水讓周雲也清醒多了,他關切地問道。
“ 我的頭快走了,聽說要換個老印來。你想想,老印能擔待我嗎? ” 佑根悲觀地說。
“ 這還真不怎麽樂觀。我想起來了,前一陣子聽說,美國有個實習醫生拿槍把一老印幹掉了,原因就是那老印在他實習快結束時使壞,害他畢不了業,他老婆還生了癌,又有兩個小孩,辛苦那麽多年白費勁了,那哥們壓力太大崩潰了,一拍兩散。估計他在老印手下幹到都得抑鬱症了。 ” 周雲信口開河起來。
“ 你別嚇我,我已經夠倒黴的了,我可不想落到要殺人的地步。 ” 佑根笑道。
“ 當然,那隻是個特例。不過老印跟咱老中的確不那麽好相處。依我看是民族性的問題,可能是因為兩個民族太相似了,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弱點詭計,大家又都半斤八兩,誰都不服誰,都看不起誰。沒錯,就是那樣! ” 周雲說得好像發現了一個顛覆不破的真理似的。
“ 你真行,居然提高到民族性的高度了。這個我管不著,我隻是擔心我的出路,現在怎麽辦才好? ”
“ 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反正你那博士後根本就是塊雞肋,還是別人啃剩的,你還啃不夠啊!現在你還有選擇嗎?積極找工作唄! ”
“ 我本來也是一直在騎驢找馬,我還沒那麽苯,可是我找不著呀。現在驢也要沒了,馬也沒有,難不成我要困死沙場。 ” 佑根苦笑道。
“ 你肯定是方法出了問題,工作有的是,別人都是東家不打打西家的,怎麽可能你一份也撈不著?找工作不外幾點:一是廣撒網、多捕魚,管它什麽地域工種經驗合不合適,寄出履曆再說。說不定哪天瞎貓碰老鼠就給你碰上一個機會了。再一個就是集中火力,重點突破。看到特別合適的機會就下大力氣抓住,履曆、推薦信什麽的都盡量對症下藥,投其所好。對了,你老板快走了,他那麽虧待過你,走之前你得記住跟他要封很好的推薦信才是。 ”
“ 謝謝提醒,我還真的差點兒忘了跟老板拿推薦信的事。我覺得主要是吃虧在見工經驗不足上。其實我下周二就有個見工機會,跟我專業挺對口的,不過我沒有什麽信心,所以想跟你討教討教。 ” 佑根感激地說。
“ 下周二有見工機會啊!那你怎麽不早說。害我白費那麽多口舌白操心半天。能去見工就是成功的一半了。你明天去理個發,剃個須,買件好襯衣和好皮鞋。讓你老婆參謀參謀把自個兒收拾好點再見人,再接下來呢,就是說話技巧了,首先是要自信,咱還是博士呢,你挑我我也要挑你,有這個底氣墊著就對了。然後還得揚長避短,咱英文說得不夠好,但是咱專業過硬啊。英文說不夠好咱慢慢說,最關鍵是先聽清楚別人的問題然後回答得一語中的。。。 ”
周雲苦口婆心地傾其所知,最後還主動扮演了一下麵試官,讓佑根先實習了一番,指出幾處要留意的地方,最後開玩笑說:
“ 我說,你不是有老婆的人嗎?這些事應該是你老婆跟你一塊兒幹的。我這都越俎代庖了,你要你老婆幹嘛呀? ”
“ 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老婆是娶來疼的嘛! ” 佑根也笑了: “ 真謝謝你周雲,我將來找到了工作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
“ 這算不上什麽。我在想啊,將來我如果娶老婆,也得娶個好賭的,她不炒股我也哄了她上賊船才好。 ” 周雲笑說。
“ 什麽話?你自己中毒還不夠?還要拉上老婆一起受罪?你認為女人炒股更厲害,能幫你贏回來嗎?我倒是認為你該找個嫉股如仇的女人才好,能好好監督你。 ” 佑根詫異地說。
“ 就是因為我已經中毒了,也找個毒物在一起才好。你想,老有個人在耳邊嘮叨多煩啊!她自己也炒股了,就不會再吵我了。就像張愛玲有篇小說寫的,有個當媽的自己吸毒了,為了耳根清靜,也為了好管自己的孩子,就引誘她的孩子也吸毒了。你可以說她狠她自私,我倒是挺能理解的。 ” 周雲滿不在乎地說。
“ 那個當媽的是夠狠,還算是娘嗎?周雲我想不到你的心這麽狠,這樣的也認同。 ” 佑根吃驚地說。
“ 不是我心狠,是你太天真。你自己想想,如果當初你不是那麽認真教你老婆做軟件,讓她比你還先找到工作,她現在還敢看不起你罵你窩囊嗎?你讓她先去餐館打幾年工試試看?所以男人就得牽著女人的鼻子走,不能反過來的。 ” 周雲認真地說。
“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老婆能找到好工作是她的本事,我也沒幫上多少。 ” 佑根笑笑。何潔的冷言冷語冷麵冷笑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他本想說: “ 總不能我自己倒黴還希望老婆更倒黴吧 ” 卻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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