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葉

貝葉是一種可以在上麵寫上字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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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01 07:21:37) 下一個
何潔後來才知道,楊柳英能去政府部門工作,其實跟她的洋老公無甚關聯。像婚姻狀況和年齡之類的信息屬於個人隱私,別人是不會隨便刺探的。事實上連楊柳英自己也覺得她之所以能找到那樣的好工作,就跟她最終能攤上Randy這樣的好老公一樣,是時來運轉、苦盡甘來的結果。否則為什麽那麽多比她漂亮年輕多了的女人也圓不了出國夢,很多學曆比她高,英文比她好的人隻能去做苦力呢?她越來越相信,並用自己的經曆告訴何潔:上天是公平的,隻要你不屈服,不管你曾經摔得多狠多慘,最終都能站起來,走得更穩更好。

有時楊柳英半夜做噩夢,回到那沉淪在無邊無際的悔恨中去的歲月,像在陷阱中的困獸一樣走投無路,便被驚嚇得汗流浹背,失聲痛哭。醒來便使勁抱緊身邊鼾聲如雷的老公,就像靠著一座大山那樣感覺安穩,心中萬分感激互聯網把他們聯在一起,把她救出苦海。Randy當然不是年輕帥哥,沒有多少錢也沒有什麽地位,但她深知自己也不是什麽年輕美女了,歪瓜不嫌裂棗,五十步不笑一百步。Randy離過婚,兩個孩子已經長大離家,因為前妻強勝驕橫,他才決心找個溫順的東方女人過下半輩子。四年多前他們在網上相識,隻聊了3個月他就急忙趕去深圳與她相見,懷裏遄著離婚和單身證書。她那時特別地下了點功夫,英語不夠身體語言補上。她的嬌媚可人征服了他,他們匆忙地趕往她的老家結婚。Randy接過她家那些看起來並不富裕的朋友親人一個個紅包時,竟然感動得流了淚。她看著這個憨厚隨和的洋人,回想曾經在研究生那裏受過的屈辱,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對這個人好。

初識何潔的時候,她的確有點懷著為自己的工作找客戶打開門路的心理與之聊天的,後來卻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當然,就算是當年的自己,也沒有何潔的高雅美貌,而且邱佑根雖然也其貌不揚,性格卻比研究生誠懇厚道多了。不過她想性格的東西是不可靠的,中國男人天性就是比較涼薄狡猾的。他現在溫順體貼也可能是因為他太不走運,家境也不好的緣故。假如他的際遇好一些,難保他不露出另一副嘴臉。楊柳英似乎看見何潔像當年的自己那樣,在為一個不值得的人浪費著青春。所以她願意接近她,暗暗想著某一天拉她一把,也算是為自己積點功德。而且跟何潔聊天能讓她有高人一等的滿足感,心裏很受用。


話說那天傍晚佑根在接何潔回家的路上,忍不住說了句“我知道你嫁我是委屈了你,你要眼紅別人嫁老外嫁得好還許你改嫁去呢!” 的氣話之後,滿心是說不出的懊悔和鬱悶。何潔則另懷心事,把自己鎖進睡房裏想給楊柳英打電話聊天,順便求教聖誕晚會怎樣打扮的事。不料聽到的隻是電話留言。何潔想象著楊柳英肯定是跟她的洋老公出去吃燭光晚餐過浪漫二人世界去了,因為以前聊天時她說過:她老公挺浪漫的,時不時會給她來個surprise。他們結婚三周年那天,他偷偷地在Banff Spring Hotel訂好房,兩個人開車一個多小時去那裏吃完法國大餐後還跳了舞。他總是說life is short, let’s enjoy it. 楊柳英就差沒有把閨房秘事大肆宣揚了,不過看她那嘴角含春的樣子,一定很滿足了。。。何潔想著想著,心頭不禁嫉恨得發疼。

佑根來敲臥室的門說飯好了,何潔懶得理他,躺到床上卷起被子蒙住了耳朵。佑根叫了幾聲沒人應,隻好悶悶地自個兒吃了飯。看看時間雖然才七點多,天已經全黑了,昏黃的路燈光照出飛舞的雪花,看著寒磣磣的,他不由得有種冷入骨髓的感覺,狹小的客廳寒冷而憋悶,壓迫得他胸口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甚至比困獸還不如,因為他甚至不能像困獸那樣發出怒吼,否則會被鄰居當成瘋子的。他找救星似的提起電話來,這才發現能打電話聊天的人基本上是沒有。猶豫了一會後他撥了周雲的號碼。那次在公園的專家學者聚會相見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麵。不過周雲接到他的電話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使他感覺舒服了些。

寒喧過後,佑根說:“突然有點想喝一杯,一起去嗎?”

“這鳥地方,根本沒地兒可去!我正在喝著呢,你到我這兒來吧!” 周雲說。佑根這才聽出來他的聲音有點沒精打采,似乎是有些醉了。

佑根答應了,跟周雲重新對了對地址,然後放下電話朝著睡房喊了聲:“我要出去一下,飯菜在微波爐裏,快出來吃吧!” 。

依舊是沒有回應。他自嘲般地冷笑了一聲,走出門去,刺骨的寒風迎麵撲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這才覺得呼吸舒暢了許多。

雪越下越大,白雪覆蓋著黑冰,新修的公路行車不多,滑溜溜的。周雲的新房是在市郊新區,佑根轉了好多個圈子才找得到。站在兩層樓的獨立洋房前,他感到了一種咄咄逼人的威迫。心想如果他們也能住上這樣的房子的話,何潔應該滿意了吧。這個想法飄了出來,他便覺得自己實在卑微無能,簡直不配站在這華麗的大門前。

周雲來開門的時候,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外表看來那麽漂亮的房子,裏麵卻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麽家俱。家庭廳裏一部大電視前擺了一張雙人沙發,衣服襪子在上麵亂放一氣。飯廳裏有張餐桌,隨便擺了兩種椅子,桌子上擺了幾盤吃得七零八落的冷盤和燒臘。廚房很亂,碗杯碟子亂丟在洗碗池中,啤酒和紅酒瓶堆滿了角落。啤酒箱子打開了來,兩打的啤酒已經喝去了半打。

佑根知道周雲雖然人懶些,卻是十分愛整潔的。看現在這個模樣,似乎是受到了什麽打擊,十有八九是因為女人?好在這種淩亂使他感覺自在多了,差不多找到以前同住時的無拘無束感,便笑問道:“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周雲把啤酒遞給他,說:“你那位沒來?好!咱倆今晚一醉方休!反正明天是周末,你就別回去了,咱們好好聊聊。”

不回去?這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佑根遲疑了一下,想起何潔對他的態度,簡直視他為無物,想來回不回去都沒關係,反正她也不會關心的,便苦笑著點點頭,說:

“你這房子真大真漂亮。對不起,來不及送你賀禮。”

“得了!咱哥倆誰跟誰啊,甭跟我客氣。再說這房子也不是我的,是銀行的。我就下了點訂金借來住住。我真他媽的吃飽了撐的!鑽進這麽大個殼裏活受罪,空蕩蕩冷冰冰的,說實話還不如我們以前那蝸居舒服。”

佑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定睛看看周雲,見他雖然喝得滿臉通紅,卻沒有嘲諷或說反話的意思,便笑道:“你這可是很多人的dream home,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還dream呢!不瞞你說,要不是我老爸老媽還有我老哥來這裏時嘮嘮叨叨的,我才不背上這十字架。20年的房貸,我往後的20年就為這房子奮鬥了。人生有幾個20年?想想真沒意思!”

“你的工資付房貸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我那點薪水,放進股市裏還沒打個水漂就沒了!你沒留意最近的股市嗎?真他媽的叫血流成河。今天就是個黑色星期五,那斯掉了4%!我今天不光是壯士斷臂,我是四肢都斷了,恨不得把頭都砍下來了!”

“這麽嚴重?對不起你知道我不碰股票,沒錢也沒精力去搞它。”

“邱佑根我真的很佩服你!太羨慕你了!常走河邊也不濕鞋,就是不趟這汙水!你咋就能這麽這麽實誠這麽淡定這麽坐懷不亂呢!來!我敬你一杯!你真是好樣的!”

“瞧你這詞用的!還坐懷不亂呢!我是沒本錢也沒那本事。我聽說做股票的十有九虧,我怎麽也擠不進那十分之一去吧,再加上看了你披荊斬棘流血犧牲的經曆,就更不敢碰了。你這麽聰明,又做了這麽久,這次怎麽還不小心?”

“聰明!誰不以為自己最聰明?都知道股海最無情,大魚吃小魚,可誰都相信自己是聰明的小魚,能躲過厄運,最終會變成大魚。豈知天羅地網早就布下,一進去就死無葬身之地。我早就該知道的,貪多一點就變貧。可惜啊!就一點點!就差一點點而已!終究是戰不過自己。好一似食盡鳥投林啊,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周雲眼睛都紅了,看起來醉得不輕。佑根於心不忍,安慰說:“願賭服輸,反正你光棍一條無牽無掛,養精蓄銳一段時間,將來肯定還能東山再起。現在就別再想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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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川曄 回複 悄悄話 Hi dear sisters, happy new year!

I don't know why I can't post at home, hopefully I can talk from my office here.
yinandyang 回複 悄悄話
妹妹佳作讓人深有同感:上天是公平的,隻要你不屈服,不管你曾經摔得多狠多慘,最終都能站起來,走得更穩更好。


川M新年快樂!!

好久不見

祝你在新的一年裏一切順利如意^^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祝JJ闔家感恩節快樂!
首席聊天師 回複 悄悄話 股市論述好精彩! 頂!跟讀中!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過來看妹妹,好高興在壇子上又看到你

跟秋雪碰頭了,問候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佑根很可憐,周也有他的苦。楊柳英倒是苦盡甘來。
頂JJ!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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