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水篇(3)---端午節的故事

那天晚上的故事是從田螺開始的。爸爸抱著她來到溫暖的廚房時，廚房爐灶中柴火正旺，鍋裏蒸著的糯米粢粑發出誘人的清香。外婆正忙著清理魚籠, 有魚蝦, 小螃蟹, 小烏龜等，文秀一眼就看見小木盆中還有一個色彩斑斕的大田螺。
“阿婆，這田螺是活的嗎？”文秀從來沒見過那麽大那麽漂亮的田螺, 她想用手去碰碰它，又遲疑著。有點害怕它會突然翻過身來。
“當然是活的啊，我們好好養著，說不定有一天田螺姑娘走出來做飯給我們吃呢。”外婆樂嗬嗬地說。
“田螺姑娘？”

於是香 蘭 就 講了田螺姑娘的故事. 說從前有個苦命的男孩, 父母在他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家裏隻有一個眼睛瞎了的阿婆跟他相依為命. 男孩很孝順, 上山摘果子, 又甜又大的就留 給阿婆, 自己吃又苦又澀的. 下河捉魚蝦, 好的魚肉都給阿婆, 自己吃魚骨蝦皮. 等到他十八 歲時,有一天他去河裏捉魚, 捉到了一個很大很漂亮的田螺, 因 為田螺太好看了他不舍得煮來吃, 就 放到水缸裏養著. 過了幾天, 傍晚的時候他上山回來, 肚子很 餓了, 但是那天並沒有捕到什麽獵物, 正想著晚飯隻好用野菜充饑了, 沒想到一進門就聞到很香很濃的肉味, 原來飯桌上已經擺好了好幾盤飯菜魚肉. 他還以為是哪個好心的鄰居可憐他們祖孫倆, 給送來的呢. 問阿婆, 阿婆卻什麽也不知道. 後來好幾天 還是這樣, 一回到家就看到飯桌上擺好了飯菜. 男孩就一家一戶地去打聽, 想跟恩人道個謝. 但是鄰居們都說: 沒給他送過飯, 因為他們自家也不好過呢. 男孩很奇怪, 又很好奇, 就長了個心眼, 第二天假裝出門去, 然後 扒在屋後的小窗口偷看. 到了下午太陽剛下山, 就看到水缸的木蓋被掀開, 從水缸裏爬出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田螺 姑娘身上的衣服五彩繽紛, 跟田螺殼的花紋一樣好看. 隻見她手一擺, 水盆裏就出來了好多的魚蝦. 然後她 就輕手輕腳地開始燒火做飯. 男孩看癡了, 清醒過來後就忙跑進屋來像她叩頭拜謝. 姑娘想爬回水缸裏, 被男孩 攔腰抱住了, 她軟軟的身子動不了了, 就說:

“我本是螺精, 看你誠實孝順, 又想報你不殺之恩, 才出來給你做飯. 但我現在身上還是沒有骨頭的, 你要是想讓我變成真人, 就把握好好安葬, 以後 天天都把竹子削成圓圓的, 到墳前燒給我. 七七四十九天後我就活回來了. 你能做到嗎?”

男孩答應了, 姑娘的身體很快就僵硬了, 他把姑娘放進木箱裏安葬好, 天天都給她燒削得圓圓的竹枝. 到了第四十九天, 姑娘真的又回來了, 而且身體很硬朗健康. 他們就成了親. 從此男耕女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文秀聽得心醉魂迷. 外婆懂得很多這一類神神化化的故事, 每次一講都能讓她的心思飄得很高很遠.

“阿婆, 我們也養著這個田螺好不好? ” 文秀回過神來時, 指著木盆裏的田螺 問 .

“ 這 個田螺太小了, 住不下田螺精.” 外婆笑道.

爸爸也笑了, 對文秀說 :

“阿婆 講的故事好聽吧? 不過 田螺姑娘隻是民 間傳說, 它教育 我們要孝順, 勤勞, 還有 知恩 圖報. 但是故事裏的鬼神精怪的東西可不能當真啊. ”

“也 不能隨便說出去給別人聽, 不然可能要被當成牛鬼蛇神來批鬥, 外婆要被人戴高帽遊街吐口水啊. ” 外婆警告道.

文秀被嚇住了, 忙 連連點頭. 爸爸看她好像嚇得發抖的樣子, 便抱住她, 坐得更靠近爐灶旁些, 摸著 她的頭說:

“文秀不要怕, 民間傳說是好東西啊. 故事裏有很多民 間智慧. 文秀聽了要記住, 將來長大了寫成書記下來, 就是一筆財富. 曆史上很多偉大的詩歌小說都是從民間歌曲傳說中提煉出來的, 像詩經呀, 古詩十九首呀, 西遊記呀, 三國演義呀都是那樣. 等你 長大後, 多多讀書就知道了.”

爸爸又指著木盆裏的小烏龜說:

“不單是田螺有故事, 烏龜也有很多傳說啊. 古時候科學不發達, 古人就比較迷信, 迷信了就 喜歡搞算命占卜那樣的事情. 他 們相信烏龜是從天上掉進水中的神靈, 所以長壽而且知道人的生死. 古 書裏說占卜的人就是敲烏龜殼看裂紋的形狀來預測凶吉的. 古代有個詩人叫屈原, 就是今天端午節我們做粢耙吃來紀念的那個人, 也有過問龜殼占卜的故事呢.”

然後春笙就給文秀講了屈原的故事. 說屈原是一個愛國愛民的清官, 因為看不慣皇帝身邊的貪官汙吏和奸臣, 便向皇帝 發出忠告. 因為觸犯了奸臣們的利益, 受到了他們的排擠. 奸臣們向皇帝誣告屈原, 皇帝昏庸, 相信了 讒言,讓屈原承受了很多不白之冤. 把他放逐去很偏僻的地方, 三年都不能見皇帝的麵, 也沒辦法辯解自己的冤屈. 屈原鬱鬱不樂, 就去 問一個名叫鄭詹尹的占卜師說:

“我應該勤勤懇懇樸素忠心?還是油嘴滑舌八麵玲瓏討好別人?

應該努力耕種不問收獲,還是附權趨貴求得利益?應該直言不諱不怕自己危險,

還是貪圖富貴苟且偷生?應該遠走高飛保持自己的純潔,

還是阿諛逢迎奴顏婢膝取媚他人?應該像矯健的千裏馬昂首闊步,還是像水中的野鴨隨波逐流?應該像天鵝那樣在天空展翅飛翔,還是蹲在地下跟雞鴨爭搶食糧?到底哪個吉利哪個凶險?什麽可以做什麽不能幹?這個世界惡濁不堪是非顛倒,薄薄的蟬翼被認為很重,千斤重的東西卻被認為太輕;卑鄙的小人趾高氣揚,賢能的人卻沒有作為。我隻能默默歎氣出不了聲, 有誰知道我的廉正堅貞呢?

占卜師回答說:"一尺那麽長有時太短,一寸那麽短有時已經夠長;好的東西也會有所不足,再聰明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龜卜實在有它預算不到的地方, 請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

春笙說著說著聲音中便帶上了濃烈的感情, 好像是 對著士兵們慷慨陳辭, 而 忘 記了聽眾隻是個小小的文秀. 使文秀深受感染, 銘記 不忘. 多年之後她自己 讀到了<卜居>原文, 從中看到的卻全是自己父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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