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天都穿得很美麗，因為不知道會和誰相遇

早上出門，前麵是一對銀發夫妻並肩前行。都是很勻稱的身材，老太太一件白色短開衫，很細密的縷空繡花，裏邊是深藏青的連身裙，腰線正及腰，裙長正及膝，極短的白襪，coach帆布鞋，短發上一頂米色無簷針織帽。整體是複古風格，簡練精致。

老先生米色的褲子，橙黃的上衣。沒有老太太出彩，但走在旁邊，也不遜色。

我完全被老太太吸引住了。

她倒也沒有刻意做出很隨意的樣子，時時會去用手壓一下被風吹起來的衣角，看得出她對自己這一身是滿意的。我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想讓她知道一個陌生路人對她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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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幾天假裝勤奮地天天背著相機，如果現在有一機在手，我就可以很自然地說：我太喜歡你的樣子了，可以給你拍張照麽？

即使她回絕了，心裏定然美極。而這正是我的目的。

可歎我背著一個幾乎空無一物的大包，還攜帶了一個腳踩scooter奮勇前行的8黑。忽而人前忽而人後，老先生老太太時時得停下來讓他一把。我正意難決，見狀先訓8黑一句：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人家這麽緊？

老先生老太太聞言而笑，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他們是聽得懂中文的——這一躊躇，錯過了最佳搭話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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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跟著他們，偶有超越，也並沒有很仔細地看他們的正麵。一貫眼神不濟又不肯戴眼鏡，所以世界在我眼裏向來是朦朧恍惚，從來不辯人種年齡的。本來剛想好的一句突然卡殼。

I like the way you dress。如何才能把這句話用中文不生硬唐突地向陌生人說出來？

我喜歡你穿的衣服？你穿的衣服很好看？你很好看？我喜歡你的樣子？我。。。。我再次意識到了自己有很嚴重的表達障礙，一時與方鴻漸心靈相通，覺得中文有時真是來得生硬唐突，不似英文圓滑含糊。

這樣且思且行，看著我就要拐彎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不說又怎樣呢？也不就是一天裏一個小小的缺憾，又算得了什麽呢？

可我真的很想很想讓她知道，而且執著地認為，我這樣的一句讚美，會讓她開心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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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就突然向他們開了口。已經完全不記得我的原話是什麽了。我說了我很喜歡他們（沒好意思隻誇老太太）的樣子；我說他們看起來很和諧，很雅致；我說如果我今天帶了相機，一定會為他們拍上幾張相。我言語混亂口齒不清語無倫次，但很顯然詞達了意，兩人很欣喜地道謝，老太太麵頰泛紅兩眼泛星。我終於可以笑著轉身離開。

很久以前與安妮的工作email往來中，她曾說過一句：We dress up every day, because we don’t know who we are gonna meet——這樣的一句話，出自印象裏一直嚴謹嚴肅甚至嚴厲的人口中，當時簡直意外極了，因而印象深刻，多年不忘。常保一顆期待的心，認真對待每一天，是一件多麽知易行難的事呢。而那些遇上的沒遇上的讚許的目光，或是那些你向人說出的沒說出的讚美，就像一束束小小的光環，讓瑣碎平常的日子，有了讓人回味留戀欣喜期盼的理由。

[美媽的家]

慚愧的說，我都經常狼狽得臉都不洗，襪子也來不及穿，丟三落四地扯著孩子往學校衝。。。想當年也是鏡子前細描慢抹，衣櫃裏左挑右選，沒一兩個小時出不了門的人哪。。。文主的這分情致，大概等到女兒上了大學才會有條件來享受嘍。。。

[littlepenguin]

頂你這篇，讓我幾乎麻木的心都很感動。"與方鴻漸心靈相通"，貼切、幽默，讀了想笑。。。

[淡如浮雲]

現在的我已經無暇去欣賞身邊的風景了，什麽時候才能靜下心來感受，我不知道，希望不要太遙遠。。。

[aacc]

感同身受！

[九月豆]

寫的真好。謝謝分享這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