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草當作蘭，蘭幽香風遠！
此回憶錄為江西近代難得之史料！
正文
回憶錄（5）
紀來
1922年鄭源鳳由陳亮初加股經營,陳子銘仍為經理,店員更易大半.我暫居家中.兩年後鄭源鳳因經營茶葉大虧折,遂倒閉.
仲華表兄任高安自治籌備處主任,在舊都司衙內辦公, 士紳議事常以圍棋消遣.我從鬆筠舅父學奕,頗醉心,進步亦速,惜未深造.
三月間姑母命我往包公操,查點杉木出山,時管廠人為姻姑父雷錫良及蕭鈺和.值山內潛伏歹徒,偏僻莊戶迭遭劫掠,居民修戈矛守望相助,鈺和夜臥堂上,聞聲響即放鳥銃示威,不久歹徒遠去. 此時紙業衰落,田多荒廢,房屋圮敗,客戶外遷.高胡壇陳夫乞廟剩一片瓦礫,虎豹出末沒其間.八鬥裏住有獵戶,設弩高胡壇捕虎,晚設早收,出招貼規定過客通行放牧豬牛時間.據雲觀察足跡,有一虎二豹經高胡壇他往,不久將循原路回.果然半月內獵蕕一虎一豹,預知虎豹行蹤, 神乎其術矣.
大哥二哥均畢業回省.熊育錫開辦心遠預科大學,聘大哥為教務主任.二哥為心遠中學兼省立二中英文教員.
是年秋漆迪光介紹我就業南昌謙和靛青號,總店在上海,係謙信洋行買辦周宗良與富商貝潤生合營,經銷德商謙信洋行靛青顏料及多種商品.民國初年曾在南昌設分店,和興順代分銷,歐戰期間停業,重來複業,仍續舊好.暫時營業地址在棕帽巷,商品僅靛青一類,經理陸賡仙,店員五六人,茶房一人,均蘇浙籍,我與大司三人均高安人.由和興順介紹,我司外賬,月薪八元,事甚清閑.餘暇向商務印書館函授部習英文及薄記. 1923年謙和遷西帶子巷擴大營業,兼營顏料西藥汽燈等貨品,店員亦倍增,並在吉安宜春景德鎮設分莊.營業時間規定上午八時至下午五時,業餘行動自由,博奕遊逛,各隨其意.飲食精美,常有雞豚海鮮,茶房服務周到.離市區十五裏之青雲譜為八大山人曾隱居之處,藏有八大山人手跡.我曾於初夏及中秋往觀瓊花賞丹桂,遊人甚眾.住持道人備有茶點酒饌供應,籍以化緣. 臘月經理派我往樟樹及高安推銷汽燈,時三哥為和興順駐莊樟樹,歡聚兩日,經高安返店.年終駐外莊之江浙籍店員均因生活浪漫,虧空店款,遣回上海,而本省籍店員中豐城代銷店梁榮發之少東及恂情錄用之高安人羅桃及南昌人熊寶三被均辭退,我因介紹人關係較深仍留職,並分得紅利八十元.
是年方增侄生.
1924年春節,我到和興順賀年,燮老擬以新開興記信賬職務相畀,徵我同意.謙和待遇雖好,與他鄉人處不如同鄉親密,遂應允. 興記店房與和興順連片,門麵在甲戍坊,經銷禮和洋行顏料.經理熊日暉,推銷員熊寶三陳楚垣,我司信賬出納,學徒二人.夥食由和興順大司送來,也兼任送貨.旋陳楚垣調往和興順外莊,興記業務我們三人仍可應付. 向二哥借書,以餘暇閱覽,並擇要自購,隨意涉獵,不求甚解.數年之後漸忙世事,不複作書簏矣.
大哥家寓廉讓裏,二哥家寓桃花巷口,均在鬆柏巷內,常往會晤.心遠預科大學停辦,教育廳任大哥為江西理科試驗室主任,三哥辭和興順職就試驗室會計. 方堪侄生,寄養奶母家.
贛南鎮守使方本仁起兵驅逐蔡成勳,自任督軍,擴充軍隊.以鄧如琢、蔣鎮臣、唐福山分任一、二、三師師長,鄧如琢部軍紀廢施,兵士常搶劫路人.
四月間我患感冒,發高熱,試行日本人所著抵抗治療法.晨起出店步行,經百花洲繞貢院過靈應橋回店,中途頭昏目眩,勉強掙紮,大汗淋漓,臥床一天,病竟霍然.病後失調,過月餘又出流痘,連續高熱,飲食不進.延南昌名醫：江鏡清、張佩宜、張心源診視,均謂症險.遂搭小火輪回高安,中途食梨子荸薺數斤,次日抵家,病已結痂若失.父親延醫診治,先服蔡文富桂枝麻黃湯,同日又服蕭耀庭犀角大黃湯,涼燥雜投亦無反應.回店後長期服哈士蟆 魚肝油滋補.永茂信數年之中由裏洲遷都司前及獅子口,與劉洪吉合夥後又遷妙濟觀.榮三舅父辭職回高安,與西陽劉寅賓合開和致祥油鹽店,職務由王坤龍繼.父親來南昌,常寓永茂信.
和興順在百花洲開設和記號,經銷禮和洋行士林蘭布 自行車及人力車構件,經理應壽年,店員亦僅三四人.人力車各種構件由興記門市出售.南昌街道窄狹不平,自行車難通行,幾無人問津.蓮老取一輛命店員習乘,遊行街市作活動廣告.我煉習月餘,操縱嫻熟.每日淩晨起床,作八段錦,寫大字兩張後,乘自行車兜風半小時,籍以鍛煉身體.
和興順夥食雖不如謙和精美,每餐亦有三葷三素,我們猶不愜意,常向飯館添菜,每小盤二角左右,中盤五六角.有時邀四五人上萬和樓清真館,牛肉雞鴨四小盤,高梁酒半斤,麵點一道,既醉且飽,僅費一元餘.晝長之暇,象棋消遣.瑞安小輪管帶鄧桂生,船泊南昌時,常來對奕.夜間人靜約和興順店員湊合麻將八圈,夜間街上有食擔叫賣,肉絲蛋炒飯每份一角,茶蛋每角四個,餛鈍每碗五分.
1925年心遠中學春季旅行廬山,我隨二哥往遊.乘火車至德安,步行經醉石至歸宗寺投宿.寺內有右軍洗墨池,寺後有玉廉泉瀑布,金輪峰上有耶舍鐵塔,產雲霧茶甚名貴,康有為書聯贈住持,僅酬以四兩.次日遊秀峰寺,寺內有南唐中主讀書台,寺後有文珠塔.過萬杉寺,山門外大石四方,刻龍虎嵐慶四大字,甚遒勁,寺內有聰明泉,井口蛛網密布, 水中蟲豸浮沈,不堪取飲.抵星子縣城,城外湖中有大隕石一方,半露水麵.產金星石硯,購一方作紀念,晚宿縣立中學.翌日遊白鹿書院,院後白鹿洞,置石琢白鹿一頭.登含鄱口,石階數千級,路甚陡峭,半山有息肩亭供遊人歇息.抵牯嶺,有外國人租界,園林房屋遍布其中,一條市街商店數十家,多為高擋貨品.宿胡金芳飯館,連日遊天池寺觀龍魚;經舍身崖、禦碑亭、錦繡穀,瞻仰廬山主峰漢陽峰;至黃龍寺, 寺前有晉代所植娑婆樹三珠,徑逾丈;覽黃龍潭、白龍潭、神龍宮諸瀑;過棲賢寺,寺僧出示名畫, 一筆羅漢圖,據謂共有百幀,形態各異;寺旁觀音橋,建築雄偉,橫跨石澗,下臨激湍,稱為金井, 下與玉淵瀑布合流,水勢洶湧奔騰,橋畔天下第六泉,相傳係陸羽評定.循徑下山,遊凡五日。
粵軍進兵福建,孫傳芳率兵援閩,排去李厚基而代之;又乘滬浙盧永祥、楊善德之爭,奪取蘇浙,並吞安徽.鄧如琢依靠孫傳芳逼走方本仁,孫遂自稱五省聯軍總司令,鄧如琢稱贛軍總司令.高安大旱,五穀不登,糧價飛漲,野有餓殍.紳商籌款開押店,辦平糶,救濟災民.
1926年父親鳩工建新宅於碧落巷,方奠基,北伐軍入贛,遂停工.
（待續）
紀來
1922年鄭源鳳由陳亮初加股經營,陳子銘仍為經理,店員更易大半.我暫居家中.兩年後鄭源鳳因經營茶葉大虧折,遂倒閉.
仲華表兄任高安自治籌備處主任,在舊都司衙內辦公, 士紳議事常以圍棋消遣.我從鬆筠舅父學奕,頗醉心,進步亦速,惜未深造.
三月間姑母命我往包公操,查點杉木出山,時管廠人為姻姑父雷錫良及蕭鈺和.值山內潛伏歹徒,偏僻莊戶迭遭劫掠,居民修戈矛守望相助,鈺和夜臥堂上,聞聲響即放鳥銃示威,不久歹徒遠去. 此時紙業衰落,田多荒廢,房屋圮敗,客戶外遷.高胡壇陳夫乞廟剩一片瓦礫,虎豹出末沒其間.八鬥裏住有獵戶,設弩高胡壇捕虎,晚設早收,出招貼規定過客通行放牧豬牛時間.據雲觀察足跡,有一虎二豹經高胡壇他往,不久將循原路回.果然半月內獵蕕一虎一豹,預知虎豹行蹤, 神乎其術矣.
大哥二哥均畢業回省.熊育錫開辦心遠預科大學,聘大哥為教務主任.二哥為心遠中學兼省立二中英文教員.
是年秋漆迪光介紹我就業南昌謙和靛青號,總店在上海,係謙信洋行買辦周宗良與富商貝潤生合營,經銷德商謙信洋行靛青顏料及多種商品.民國初年曾在南昌設分店,和興順代分銷,歐戰期間停業,重來複業,仍續舊好.暫時營業地址在棕帽巷,商品僅靛青一類,經理陸賡仙,店員五六人,茶房一人,均蘇浙籍,我與大司三人均高安人.由和興順介紹,我司外賬,月薪八元,事甚清閑.餘暇向商務印書館函授部習英文及薄記. 1923年謙和遷西帶子巷擴大營業,兼營顏料西藥汽燈等貨品,店員亦倍增,並在吉安宜春景德鎮設分莊.營業時間規定上午八時至下午五時,業餘行動自由,博奕遊逛,各隨其意.飲食精美,常有雞豚海鮮,茶房服務周到.離市區十五裏之青雲譜為八大山人曾隱居之處,藏有八大山人手跡.我曾於初夏及中秋往觀瓊花賞丹桂,遊人甚眾.住持道人備有茶點酒饌供應,籍以化緣. 臘月經理派我往樟樹及高安推銷汽燈,時三哥為和興順駐莊樟樹,歡聚兩日,經高安返店.年終駐外莊之江浙籍店員均因生活浪漫,虧空店款,遣回上海,而本省籍店員中豐城代銷店梁榮發之少東及恂情錄用之高安人羅桃及南昌人熊寶三被均辭退,我因介紹人關係較深仍留職,並分得紅利八十元.
是年方增侄生.
1924年春節,我到和興順賀年,燮老擬以新開興記信賬職務相畀,徵我同意.謙和待遇雖好,與他鄉人處不如同鄉親密,遂應允. 興記店房與和興順連片,門麵在甲戍坊,經銷禮和洋行顏料.經理熊日暉,推銷員熊寶三陳楚垣,我司信賬出納,學徒二人.夥食由和興順大司送來,也兼任送貨.旋陳楚垣調往和興順外莊,興記業務我們三人仍可應付. 向二哥借書,以餘暇閱覽,並擇要自購,隨意涉獵,不求甚解.數年之後漸忙世事,不複作書簏矣.
大哥家寓廉讓裏,二哥家寓桃花巷口,均在鬆柏巷內,常往會晤.心遠預科大學停辦,教育廳任大哥為江西理科試驗室主任,三哥辭和興順職就試驗室會計. 方堪侄生,寄養奶母家.
贛南鎮守使方本仁起兵驅逐蔡成勳,自任督軍,擴充軍隊.以鄧如琢、蔣鎮臣、唐福山分任一、二、三師師長,鄧如琢部軍紀廢施,兵士常搶劫路人.
四月間我患感冒,發高熱,試行日本人所著抵抗治療法.晨起出店步行,經百花洲繞貢院過靈應橋回店,中途頭昏目眩,勉強掙紮,大汗淋漓,臥床一天,病竟霍然.病後失調,過月餘又出流痘,連續高熱,飲食不進.延南昌名醫：江鏡清、張佩宜、張心源診視,均謂症險.遂搭小火輪回高安,中途食梨子荸薺數斤,次日抵家,病已結痂若失.父親延醫診治,先服蔡文富桂枝麻黃湯,同日又服蕭耀庭犀角大黃湯,涼燥雜投亦無反應.回店後長期服哈士蟆 魚肝油滋補.永茂信數年之中由裏洲遷都司前及獅子口,與劉洪吉合夥後又遷妙濟觀.榮三舅父辭職回高安,與西陽劉寅賓合開和致祥油鹽店,職務由王坤龍繼.父親來南昌,常寓永茂信.
和興順在百花洲開設和記號,經銷禮和洋行士林蘭布 自行車及人力車構件,經理應壽年,店員亦僅三四人.人力車各種構件由興記門市出售.南昌街道窄狹不平,自行車難通行,幾無人問津.蓮老取一輛命店員習乘,遊行街市作活動廣告.我煉習月餘,操縱嫻熟.每日淩晨起床,作八段錦,寫大字兩張後,乘自行車兜風半小時,籍以鍛煉身體.
和興順夥食雖不如謙和精美,每餐亦有三葷三素,我們猶不愜意,常向飯館添菜,每小盤二角左右,中盤五六角.有時邀四五人上萬和樓清真館,牛肉雞鴨四小盤,高梁酒半斤,麵點一道,既醉且飽,僅費一元餘.晝長之暇,象棋消遣.瑞安小輪管帶鄧桂生,船泊南昌時,常來對奕.夜間人靜約和興順店員湊合麻將八圈,夜間街上有食擔叫賣,肉絲蛋炒飯每份一角,茶蛋每角四個,餛鈍每碗五分.
1925年心遠中學春季旅行廬山,我隨二哥往遊.乘火車至德安,步行經醉石至歸宗寺投宿.寺內有右軍洗墨池,寺後有玉廉泉瀑布,金輪峰上有耶舍鐵塔,產雲霧茶甚名貴,康有為書聯贈住持,僅酬以四兩.次日遊秀峰寺,寺內有南唐中主讀書台,寺後有文珠塔.過萬杉寺,山門外大石四方,刻龍虎嵐慶四大字,甚遒勁,寺內有聰明泉,井口蛛網密布, 水中蟲豸浮沈,不堪取飲.抵星子縣城,城外湖中有大隕石一方,半露水麵.產金星石硯,購一方作紀念,晚宿縣立中學.翌日遊白鹿書院,院後白鹿洞,置石琢白鹿一頭.登含鄱口,石階數千級,路甚陡峭,半山有息肩亭供遊人歇息.抵牯嶺,有外國人租界,園林房屋遍布其中,一條市街商店數十家,多為高擋貨品.宿胡金芳飯館,連日遊天池寺觀龍魚;經舍身崖、禦碑亭、錦繡穀,瞻仰廬山主峰漢陽峰;至黃龍寺, 寺前有晉代所植娑婆樹三珠,徑逾丈;覽黃龍潭、白龍潭、神龍宮諸瀑;過棲賢寺,寺僧出示名畫, 一筆羅漢圖,據謂共有百幀,形態各異;寺旁觀音橋,建築雄偉,橫跨石澗,下臨激湍,稱為金井, 下與玉淵瀑布合流,水勢洶湧奔騰,橋畔天下第六泉,相傳係陸羽評定.循徑下山,遊凡五日。
粵軍進兵福建,孫傳芳率兵援閩,排去李厚基而代之;又乘滬浙盧永祥、楊善德之爭,奪取蘇浙,並吞安徽.鄧如琢依靠孫傳芳逼走方本仁,孫遂自稱五省聯軍總司令,鄧如琢稱贛軍總司令.高安大旱,五穀不登,糧價飛漲,野有餓殍.紳商籌款開押店,辦平糶,救濟災民.
1926年父親鳩工建新宅於碧落巷,方奠基,北伐軍入贛,遂停工.
（待續）
評論
SHIWANG
2007-01-01 14:3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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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good st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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