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學者讀書傾向一窺
2007年02月15日 15:54:04 來源:中華讀書報
停下來想想怎麽辦
“到了這個時代,物質的瘋狂發展開始見到極限,文化顯出跟經濟同等的重要性開始登場,人類應該停下來想想該怎麽辦,想想自身的文化。”
07年,中國的人文學者在時代的巨變中,在幾番文化風雨的洗禮後,顯然從沉靜走向興奮。他們在越來越感性、越來越智慧的人文學說和論著的衝擊下,都有一種文化複興的期望和學術超越的衝動。
談及這種著作的誘惑,著名人類學家、中國藝術人類學會會長方李莉說:“今年我想讀的書,一本是英國人類學家喬安娜·奧弗林寫的《社會文化人類學關鍵概念》。這本書是剛翻譯過來的,由60篇左右的論文組成,每個論文都講一個概念,最新的人類學概念。還有一本是《什麽是人類常識——社會和文化領域中人類學理念實踐》,作者是美國人類學家赫支·菲爾德,也是剛剛翻譯過來。都是華夏出版社出版。這兩本書有一個很大特點,都是用上世紀70年代以後的材料寫就。這個意義很大,70年代以前的人類學有一個主流傾向,即馬林諾夫斯基的功能主義主導,總是想從邏輯和科學中找到支點。而70年代以後,人類學有了很大變化,進入後工業時代,人文學界對科學的認識有了變化,認為這個世界是多元發展的,以前大家認為真理是惟一的,而這個時候,解釋人類學也出來了,認為完全客觀的答案是不存在的,它預示著我們過去認為科學和經濟的發展才是進步的觀點有點過時了,文化,人類對自身的詩性審視越來越重要,人類應該停下來想想應該往哪裏走。這個時候,對人類的文化的理解就非常重要了。”
方李莉在這些最新的人類學著作的啟迪下,更加知性地從事她所領導的人類藝術學研究中心的工作,同時也努力完成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生前對她的囑托:完成對西南和西北少數民族文化的田野調查,以期發現中國人類學的新支點。
“我近期讀的最重要的書是《政治哲學史》(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出版),我特別興奮,從中可以看到從古希臘到20世紀西方最重要的政治哲學思想。”
北野,社會學家、《中國文明論》的作者如是表達:“這是列維·施特勞斯寫的,回答了兩個最簡單的問題,一是對人來說什麽是幸福生活,二是用什麽製度能保證這樣的幸福生活實現。施特勞斯認為,人類的核心價值就是理性和美德。而這樣的核心價值恰恰是我們全球一體化和和諧社會最需要的。因為這種核心價值是我們與西方對話的一個基礎。理性告訴人們如何獨立思考,而美德則是人生最大的智慧。我之所以讀這本書是因為我在進行社會實踐——建設和諧社區時所麵臨的許多問題,恰恰就是古希臘當年麵臨的問題,就是,當人有了錢,有了私有財產,有了投票權後到底怎麽使用這些權利,以及在私有財產為核心,以共有財產為紐帶這樣的公民社會當中,如何完成心靈上的從臣民社會向公民社會的轉變。”
北野近期看重的第二本書是澳門新紀元國際出版社出版的《家庭美德指南》,作者是美國著名教育家凱付林·霍普夫等。這本書教人如何用一種最簡便的方法來找出每一個身上最美好的一麵。作者認為人類有52個基本美德,即公正、誠信、秩序、同情、善良、耐心、自律、寬容、團結、慷慨、勇氣等。
“我在我的社區組織了一個讀書小組,我是發起人,已經堅持了一年多。近期讀的就是《家庭美德指南》,每個星期四晚上(9點到12點)學習一個美德。正好一年學完52個美德。參加讀書會的有海歸學者,有公司老板,有機關幹部,甚至還有別的小區的人。大家認為,自發的讀書會,讀最好的精神著作,是當前比較浮躁的環境中尋找失去的精神家園的好方法,同時也是實踐一種真正的精神生活。”
推崇一種知性生活
中國人文知識分子顯然對曆史、對知性和感性的生活狀態有越來越大的興趣,隨著對文化更加豐富的理解,他們對“他者”,對古人,有一種濃鬱的窺視欲。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裝飾》雜誌前主編李硯祖說:“我正看的書有兩大類,一類是三聯書店出版的《開放的藝術叢書》,其中正在翻閱的有《武梁祠——中國古代畫像藝術的思想性》,作者巫鴻,《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嬗變》,作者白謙慎,《萬物——中國藝術中的規模化和模件化生產》作者是德國人雷德侯。這些書的最大特點是用西方視角看中國藝術和曆史,前兩位作者雖然是中國人,但多年在外,已經養成了西方感覺。過去,我們中國學者可能走得很深,但不具備西方學者某種特異思路,比如後一本書,通過中國的工藝造物的分析,完整揭示了中國藝術。”
李硯祖正看的第二類書是一種文化的閑適,有嘉瑩叢書中的《葉嘉瑩說漢魏六朝詩》(中華書局),有《人間草木——汪增棋談草木蟲魚散文四十一篇》(山東畫報出版社)等。他說搞理論的人特別需要這種文化閑適的熏陶,這是從外表到心靈的一種美致。
著名學者、中國藝術研究院文化研究所所長劉夢溪剛從埃及考察回來,他展示的書有一種隨性而遇的味道:《埃及藝術和曆史》。
“很有意思,這是我在埃及買到的中文書,在意大利印刷。這是我第一次去埃及,實際我早就對它心動。埃及文明比中國文明更早閃爍,大約早1500年。此次去埃及最大的感觸是:古埃及的文明都保存了下來,而中國同時代的文明物證已經飄散不見。古埃及的三個時期,古王朝、中王朝和新王朝,最晚的也在3600年以前,最早的要到5000年前,三個王朝的文明器物房舍栩栩如生地保存下來,而中國的同時代隻是傳說,我們隻能在傳說中搜索……了解埃及文明後可以更好地了解中國文明和曆史,這是我讀這本書的興奮點和目的。”
著名文藝評論家賀紹俊07年開年後讀的是虛構文本——小說:“我最近讀了兩本書,一本是格非的《山河入夢》,這是《人麵桃花》三部曲中的第二部。表麵上看寫的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愛情故事,但實際愛情故事隻是外在架構,內在的東西是對曆史的重新清理,寫的很有智慧。它從烏托邦的視角入手反映曆史,寫對人類夢想的拷問,難能可貴的是,它並不嘲笑烏托邦,它認為,人的夢想不可缺少,這樣一種精神活動是人類的永恒。這種小說屬於被大家稱之為純小說的那種,它不滿足於故事,力量用在故事背後的意義和詩性上麵。我認為這才是文學最重要的價值。在整個小說往形而下上走的時候,有作家還寫這樣的小說,很有意義,也很有膽氣。
“我看的另一本書是韓少功的散文《山南水北》,雖然是散文,但文體上有許多突破。這是文以載道的典型。韓少功寫他回到下鄉的地方,建了一所房子,回歸田野生活。這是一個作家回過頭對鄉村觀察的散文。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追求思想,路子有點像古代文人失意時的回歸田園的文路,但他們的思想走向是不一樣的。韓少功回歸下鄉之地不是找躲避現實的港灣,而是找一個更好的出擊角度——這部書有著很強的現實性,看著很隨意,思想密度卻特別大。這兩本書都是作家出版社新出版的。”
北京大學中文係教授張頤武對文人知識分子生活和思想的變遷一向感興趣。或許他認為,這個時代人文的某種淪落,並不表示這個時代沒有大家,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輝煌,誰也不用沮喪。
他正看的是20卷的《吳宓日記》(三聯書店),是吳宓從1910年寫到上世紀70年代的皇皇巨製。張頤武用了許多形容詞,我記得最清的是“非常好看”。
“你可以看到五四時代的知識分子的狀況,其中有大量私生活的資料,情況跟現在完全不一樣,比如吳宓作為新文學的對立麵,道德上是高調的,但又狂追女生,戀愛史很有趣……我們可以看到中國文人的側麵,靈魂曆程,感情曆程,以及中國文人的交往。”
心靈和好看聯係著,沒有心靈的書,往往不好看。
張頤武介紹的第二本書是《漢娜·阿倫特》,這本書是法國結構主義大師克裏斯蒂娃和政治學大師漢娜.阿倫特的心靈對話,其中描述部分和心靈對話融合在了一起,很有特點。還融有對其他大師的表述。作者講了漢娜·阿倫特跟海德格爾的交往,前者是後者的學生,他們之間少不了戀愛,也少不了學生漢娜·阿倫特對老師海德格爾的批判。
推崇一種知性生活,這也是我們想要的。張頤武說。(特約記者 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