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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的快樂: 我的上山下鄉的美好回憶.

(2007-02-01 17:36:47) 下一個

勞動的快樂: 我的上山下鄉的美好回憶.

隻等閑

(引)

右派和他們的幫凶臭老九上台後, 利用手中的話語權, 拚命摸黑偉大的先帝, 和他領導下全民奮鬥, 無私奉獻, 實實在在建設自己國家的偉大時代. 這篇短文, 是前輩知青的親身經曆, 也許從中我們能重新認識那個不可思議的偉大年代.

Arbeit Macht Frei.

1

我於七五年下鄉,七八年二月因考上大學離開,曆時兩年半。和0+1中等前輩比起來,待的時間短,吃得苦少,感受不同是當然的。不過我還是想把它寫出來,我們後來這幾年的知青也是一千多萬知青的一部分,對吧?我們境遇的好轉也說明上山下鄉的這項國策,在實行的過程中,不斷優化和提高了水平。說明那時的政府是負責任的政府。

說實話,我是自己要求下鄉的。家裏兩個孩子,哥哥早已去了建設兵團,我是可以不下。但那時的想法是留在城裏待業,又沒有什麽好工作;還要屬居委會管,整天和大媽們打交道,還不如下鄉去鍛煉鍛煉,走條光明大道。回想起來,我和父母一致產生這樣的認識,是和當時已經看到了知青的光明出路有關(院子裏早期下鄉的知青招工的招工,上學的上學,當兵的當兵),也和周圍沒下鄉的鄰居過得很沒意思有關(父母他們本係統沒有招工指標。幾個獨子或裝病留下來的,等了幾年,進了街道生產組)。

哥哥他們那幾屆,不管是插隊還是去兵團,都是跟學校走。到我們那會兒,學校不管了,改由父母單位走。好像是在總結知青工作經驗之後,政府,家長,農村基層都覺得這樣便於安排,管理和照顧下鄉的孩子。在自己要求的情況下,也有投親靠友回老家的,但那都是在當地有點靠山的人。這樣的情況畢竟是少數。

那時每年都有各級知青工作經驗交流會啥的。當安排職工子女下鄉和後來分房子一樣是單位頭頭們的重要工作之一。省廳還專門指定了一個帶隊幹部,一年一輪換,長年在鄉下轉悠,看望職工子女,了解情況,解決知青本身的問題及與農村幹部就知青問題進行溝通。各基層單位好像也是知青工作專人專管。

比我們前一屆的職工子女去了五百裏外的丘陵地區,結果家長們反映還是太遠了,孩子們回家一趟不容易。據說在我們下去之前半年,本係統的知青工作辦公室就派人到近一點的農村聯係,結果定下了兩個離省城一百來裏的地方,共四個公社。父母聽了情況介紹後回家對我說,一個地方近一點,平壩,栽種水稻,女的也要下田。另一個地方是深丘,小麥玉米和水果為主。公社答應把知青安排在離鄉鎮近的生產隊。考慮到我有風濕熱的病史,我們選了深丘。其實本單位大部分人都選了那裏,都知道南方平原的農活比山區的農活更艱苦。

下戶口,辦好手續的同時,領了一大堆東西:臉盆,暖瓶,大瓷缸,手電筒,急救包,針線包,筆記本,鋼筆,赤腳醫生手冊,農村電工手冊什麽的。當然還有毛選一套。還有一些票據,布票,棉票,肥皂票,好像還有工業卷,肉票(讓家人吃頓送行飯?)。

媽媽說,你現在的條件,比你哥哥去邊疆的時候好多了。


2


八月三十一日,單位的汽車把我們和父母們送到了公社。各生產隊派人來接我們,還到糧站幫我們買了知青米(政策是知青第一年領8.5元/月,還有25斤糧票,半斤肉票半斤油票,不好意思,和老知青們大不一樣, 感謝李慶霖!)老鄉擔我們的行李和米到隊上。

公社所在地位於山頂,同時是一條街,叫萬花場。有小學,醫院,郵局和百貨店,糧庫等等一應具有。幾個安排了知青的生產隊都在方圓十裏地之內(當地的基層幹部政策水平不低,也包含帶隊幹部勘查要求的功勞)。我們大隊這次新到十個知青。四女六男,七個來自父母的單位,三個是通過別的關係來的。四隊條件較好,在半山腰,離公社隻有三四十分鍾的山路,我們四個女的在這裏。再往下走二十分鍾的七隊住下了三個男生。和我們同樣高度的五隊是另外三個男生的新家。

我們的草屋是新蓋的。離隊部不到一百米。據說是國家有撥款---知青安家費。土牆很厚也很高,沒有窗戶,屋頂有玻璃瓦用於采光。堂屋放著鋤頭,扁擔,籮筐等農具和一張方桌,左右兩間是睡房。每間有兩張中人床和一張方桌。出堂屋沿約一米半寬的屋簷往東是我們的廚房和飯廳。廚房裏鍋灶風箱,還有柴禾都準備好了。還有一副較小的水桶。廚房外是石板砌的水缸,有蓋,水已經裝滿了。飯廳裏是典型的農家擺設,一張四方桌,四條長木凳,一個存米缸,一個鹹菜罐。有一堆土豆在牆角。想得真周到啊!住房的西側還給我們蓋了豬圈和廁所。

隊長帶我們及家長去屋後二十米處看了水井,和周圍三家農戶。又指著門前的一塊玉米地說:很快玉米就要收了。會劃給你們一人一分自留地。屋前有一塊約二十平米的空地,一棵碗口粗的梨樹掛著果子呢。不一會兒,兩小夥子挑著熱氣騰騰的籮筐,和肩扛一張木凳的中年婦女來了。老隊長說,沒什麽好的,大家一起吃頓飯,看看家長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盡管提出來。原來,來的婦女是婦女隊長。

吃的什麽我忘了,但我記得母親走的時候,表情是明朗的。


3


也許是中學起每年暑假都要到郊區支農的緣故,也許是老隊長和藹可親的麵容,也許是很滿意自己寬敞的新家,也許是看到了母親臉上的放心,我從下鄉的第一天起,就覺得不委屈。

隊長說了,你們幾個女娃子上山砍柴不方便,燒柴就到隊上豆腐房去抱吧。於是當天午,我們在何娃子,一個隊上分派幫我們幹體力活的年輕人,的帶領下,拖了十幾捆幹樹枝碼在屋簷下。

根據自願,我和我的同學華住一間,一位來自省城屬投親靠友的女生麗和公社醫院大夫的女兒慶慶住另一間。我們鋪好了床。掛好了蚊帳,學會了點煤油燈。正在討論晚飯吃什麽
的時候,鄰居吳大爺端來了一盆湯麵。他說家裏又亂又髒,不要意思請你們過去吃。後來知道,他倒插門的女婿是複員軍人,隊裏的黨小組長。

吳大爺後來還教會了我們挑水,燒火。當地知青慶慶因為熟悉情況,為我們日常生活的建立,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第一天出工是婦女隊長來帶我們去的,輕活,我和麗在隊部幫著曬煙葉,華去豆腐房雜,慶慶和一個老鄉挑著豆腐上公社賣。這種活計,加上跟著記分員去地頭稱實物,幫幼兒園老師看小孩(就是在婦女幹活的近處,蔭涼下把小孩集中起來由一個人看),我們幾個輪換著幹了一個多星期吧,地界熟悉了,人也叫得出張三李四了。隊長讓我們下地幹活了。

這裏是山區,住得分散,上工靠敲鍾是不行的。一般是頭天下工時就說好了第二天的去處。最先幹的活是平土,就是在牛犁過地裏,把大土塊用鋤頭開成小塊,然後刨平。哎呀,一會兒鋤頭鬆了,一會兒站不穩了,手很快就起泡了。旁邊的農村大嫂們一個勁兒的鼓勵,示範。親切得很。

很快,我們參與了收玉米。背個背篼,鑽進玉米林直著往前走,左一包,右一包的掰下玉米往背簍中一甩,直到背不動。熱極了!!最可恨的是粗硬的玉米葉子在手臂上劃下了好多血口。玉米葉上掉下來的灰塵和汗水把臉搞得黑花花的。現在想起來,誰要是看到十七八歲的城市女孩被要求做這樣的事,一定認為是在受迫害。可我當時雖累雖苦,心裏是很自豪的:我能做農民們能做的事了,我又掰了一簍了。為了防止再被被劃傷。從第三天
起,我狠狠心在那大熱天,穿上了最厚的長袖燈芯絨衣服。很多年以後,一個鄰隊的知青還說他記得路過的時候,看到我捂得厚厚的,臉曬得黝黑,隻見兩個眼白在轉。

那時年輕,累了睡一覺就恢複了。每天早上扛著鋤頭或背著背簍去上工的時候,真的是心中充滿陽光。其實,不隻是心中充滿陽光,身心都灑滿了陽光。恰好我們隊那片山向東。越往東,山越低,站在山坡上你能看見道道彩霞,縷縷炊煙,蜿蜒青山,閃閃白水(大上水利修的小水庫大池塘),真漂亮!最高峰有一個高高的電視塔,那電線好像把這裏和城裏的家連在一起了。


4
收完玉米,我們有了自留地。一人一分,四個人就是好大一塊。隊上派人給我們犁了地,我們自力更生地把土弄細聽老鄉的意見,一半空著養土,一半種土豆,蘿卜和白菜,還有蔥蒜。

中午休工兩小時,有響徹全公社的大喇叭為準。我們一聽十二點的報時,就往家跑(老鄉們也一樣),一個人做飯,三個人搞自留地,當然還有何娃子幫忙。這位文化不高,非常樸實的團員同誌幹農活很在行。我們總留下他吃飯。後來我們的作物生長很好,自己吃不完還支援了別隊的男知青,令我們非常自豪。這段生活使我早早的知道了土豆真是好西:好種好收,堆在屋裏,總有菜吃。

接下來的主要農活是種小麥。幹不了重活技術活,我們這些二杆子婦勞就挖那些機器和牛不便去的小塊地。慢慢地,也知道了些各家的喜怒哀樂。幹活時,大嫂們是免不了要東家長西家短的。我們知道了誰家的孩子會讀書,誰家的男人打老婆,誰家的女人能幹,誰家有吃公家飯的親戚。。。有個叫李三的少婦,還特愛在田頭唱歌,有時竟唱哭了。她很漂亮,歌也唱得好。據說是她家為了彩禮硬把她嫁給一個沒有一點文化和情趣的丈夫,而她原來有一個相好的。

下雨的時候,男男女女都在隊部,或開會,或剝玉米,或齊煙葉,那才擠呢。開會的時候總叫我們知青讀一段報紙。

小麥種下之後,比較閑了。知青的好運來了。幼兒園要辦得正式一點,喜歡唱歌的華最先調去當了老師;麗幹活利索,進了豆腐房當徒弟。慶慶幫保管稱量,幫會計累帳。我去公社小學幫一個休產假的老師代課。農村人真的是對我們很寬厚。

另外,好像有一半的晚上,不是開知青會就是辦政治夜校。

大隊有一個副書記專管知青。23,4歲左右的回鄉女知青,我們叫她陳姐。很好一個人。大多數時候知青會在我們家裏開,因為地理居中,會完後女生又不用走夜路。陳姐家近公社,和三隊的幾個男生一起回去。完全記不得有什麽鼓勵紮根農村一輩子的學習和要求。那時候誰也不相信下鄉知青會紮根農村一輩子了。就是回鄉知青也眼巴巴地等著招工招生的機會。不過,公社的大喇叭裏還是有誰誰誰寫的決心書時而播出,也許是那些要求入黨的。知青會的內容多半是關於排練節目,組織宣傳隊,辦政治夜校等事宜。其實大家來開會也是想湊湊熱鬧,和現在國外開party一樣。

政治夜校麵向農民。隊長一定參加,但由知青主持,鼓勵社員都來,但來的不到三分之一。隊長先要批評幾句人。什麽幹活不認真啦,遲到啦,打老婆啦。好像誰也不真正怕他。然後是知青出花招。念一段報紙,什麽衛星上天,輪船下水,周恩來在醫院會見外賓,某地培育出了新種西紅柿。。。。我們想的是,要讓我們的社會主義新農民,身在山區,放眼世界,有文化有覺悟。現在想起來真覺得自不量力。哈哈哈。。。。後來大隊幹部也來作講話,主要是興修水利,修路等工作的動員,還有分糧,結算問題上的民意調查或撫平。

天越來越冷,我們的政治夜校也隨著修水庫的開始而停止了。


5

我們那片山裏沒有河。有一汪一汪泉水形成的小水窪。我去的時候隊裏已經修好了七八個分散在各處的大蓄水池。用於灌溉。75年底冬季農閑,公社決定在山的另一麵,有條河的地方修水庫。全公社的生產隊都要出工一個月。青壯年一大半要去。

我們不知天高地厚。堅決要求上戰場!心想那才是戰天鬥地的戰場。不過腦海裏還有一個向往沒好說出。就是想去吃大鍋飯。看大場麵。 聽說各隊送午飯,還可以見到好多好多的知青。沒想到,隊長不讓我們去。他說,那是挖土方。挑擔子。你們又沒啥力
氣,出了事兒還不好向你們家長交待。去什麽去!黑燈瞎火的就得早起趕路,一腳踩空摔了咋辦?華是父母單位老紅軍院長的小女兒,比我還革命。她哭了起來,對隊長說,我個子高,能挑土,也不怕走夜路,我咋能不去呢?慶慶是絕對不能不在人多的一邊的,她說,多我就多一個赤腳醫生,還能幫著量土方。隊長你好好想想吧。我那時在小學代課的工作還有十天左右才完。又自知個子小,挑不了,就說我十天以後我去挖土吧。隊長抽著土煙上下打量了我們,同意了華和慶去半個月,對我和麗說,你們就幫著做飯吧。

在華和慶早晨五點就得摸黑出發的那些日子裏,我和麗輪流早起做飯。我從學校回家後負責做晚飯和燒熱水。那些天,燒火做飯技術突飛猛進!看得出,修水庫的勞動強度很大,因為每天華和慶都拖著疲乏的身子回來,食量比以前大得多。但她們總是興奮地說著水
庫工地的新鮮事,笑話事,令我和麗感到有點自卑。

十天後我回到了隊上,沒幾天華她們也結束了上工地。我和麗爭取加入了為隊裏人做飯和送飯的group,得以到工地一看。確實很壯觀!!完全可以用宋丹丹的話來形容:人山人海,紅旗招展,相當---的人民戰爭。農民真能吃苦!凜冽的寒風中,男男女女挖的挑的,吃力的幹著,臉都凍烏了(生凍瘡)。隊長約五十歲了吧,悶頭的挑著,有些吃力;民兵排長厲害,滿臉紅光;團小組長書萍在和別隊的人吵架,瘦小的朱會計在和人丈量土方。整個工地就是一片山啦,大家把土由低處運往高處,有人往土裏摻些碎石又運往別處。十年後,當我舊地重遊,站在碧波粼粼的水庫邊的時候,心裏湧動出了難以自製的感動和崇敬,因為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的農民,因為奉獻了大好年華的知青朋友們!

男知青們比我們苦多了,他們幹了整整一個月!全勞力啊。因為有三個男同胞回家要經過我們隊,我們就邀請他們晚飯在我們家吃。他們想都沒想救答應了。累啊,有人做飯巴不得呢.


6

水庫修完之後,公社召集知青們開了一整天的會。領導講話,知青發言。內容不光是修水庫的事,還有政治夜校,民兵訓練,籃球比賽,廣播投稿,,趕場打架,大隊衛生站等話題。感覺是上級安排的經驗交流會。作為新知青,我的感覺是:這裏的人對知青很重視,很期待。有人說,那當然,這個公社是知青工作先進單位,公社也希望借知青同城裏的單位拉上關係,農村要發展,要到城裏辦事,有關係方便。後來聽說,公社赤腳醫生的培訓,水果的計劃外銷售,買水泥修水庫的等事情,知青家長的單位都是幫了忙的。我們在接受再教育的同時,好像幫了縮小城鄉差別的忙?

經人指指點點,我知道了這裏有幾個知青名人。公社秘書,公社廣播員,電影放映員,民兵付營長,還有幾個赤腳醫生。公社表彰了一些在水庫工地上表現突出的知青。大多是男生。給我映響深的是一位女知青。她發言說:要學《軍隊的女兒》裏麵的劉海英,秤砣雖小壓千斤。

那天晚上,我們都待到了晚上:有露天電影:南征北戰。嗨,寒冬臘月的,穿著藍哢嘰布做的中長厚棉大衣和棉褲,還是凍得鼻涕長流。不過很興奮,也高興。

該是臘月了。除了翻挖凍土,補修機耕道(拖拉機開得進來),在隊部剝玉米粒,好像沒什麽別的活幹了。出工時間也短了。記得是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中間還有午飯時間。知青們開始串門了。我和華沒有去過任何一家,但很歡迎別人來。主要是不喜歡天黑以後走那山區的路,又怕狗。

大家商量著春節回家的事。帶什麽東西回家呢?有人聽老知青講二十多裏外的場上,能買到更便宜的雞蛋,黃豆,黃花木耳,還有黑桃,花生米。有人又說節前城裏要派汽車來接我們回家。我不想去趕場,覺得又冷又遠,還要背東西,不值得。我們公社這條街上很多東西也比城裏便宜。後來我懂了,那些每過一兩個星期就要去趕場男生,其實是想走動走動圖個熱鬧新鮮!

節前幾天,公社傳來消息說父母單位的車 XX天要來接人,好像是單位的知青帶隊幹部給公社主管通了電話。陳姐說,你們願意走的都走吧,不走的到我們家過年。誰不走啊!我到公社去買了點東西(使勁記也記不起來了),在我們知青點的紅薯堆裏揀了一百斤紅薯,帶回了家。我媽現在還在說,還是你當知青那裏的紅薯好吃。

自己不覺得,一回家,人家都說我們長胖了,水色好。趕快到照相館去拍了一張照,朝氣蓬勃的,是好。

在家的日子,除了過年那兩三天,實際上在家的時候少。騎著自行車找同學,看老師,忙得不一了乎。

同學們普遍長胖,好像都像個大人似。有一位居然自己做飯招待了我們一頓,有紅燒肉,鍋巴飯等等。說明一下。那年月同學聚會一般不下館子,沒那麽多錢,也沒那風氣。都是到哪家吃哪家。一般是家長做,有什麽做什麽。這種聚會另外一個好處是,我們的談話家長可以參與,至少可以聽,便於家長了解孩子的思想生活狀態。至今記得媽媽坐在我們旁邊笑眯眯的樣子。


7
不到一個月,大家紛紛返鄉。因為在鄉下通過大小知青會上的總結,表彰,加上聊天等種種渠道得到的信息是,一個表現好的知青一年出工應該在300天以上。別說,大家都還想當表現好的知青---關係著自己的前途嘛。另外,走前大隊書記說了,春節以後希望我們趁農閑排幾個節目,能在屋裏演的那種(外麵冷),好把政治夜校恢複起來。

回去的時候,沒有車送了。因為種種原因,大家走的時間也前前後後。我和華,還有一個男生一起走的。長途公共汽車隻到山腳下的一個鎮上。還有三十多裏上山的路,就靠自己的腳板了。那時還沒有現在普通不過的背包,我們一人背一個黃篾編的背簍,沒有縫的那種。有點肥皂,衣物,書什麽的,沒敢多背。還給鄰居吳大爺家的孫子帶了一包水果糖。

上山有公路,土石路而已。時而有卡車通過,記不得除了解放牌還有什麽其他牌子。從車門上的印字可以看出,這些車多屬於糧食局,供銷社,電力係統。也有拖拉機,突突突的拉著豬,化肥,還有人,奮勇前進。有的地段,特別是拐彎加上不平的地方,卡車上坡很吃力,這些拖拉機好像更靈活。

沿著坡度不小的盤山公路往上走,我們很快就渾身發熱,頭冒熱氣,氣喘籲籲。那個男生說,運氣好的話,能招呼到順風車。有你們女的在,沒有問題。他這句話使得我們信心百倍,一看見後麵有車來,心裏就充滿了希望。停下腳來,站在路旁等著,車到麵前就舉手。令人沮喪的是,舉了好幾次手,沒有人理!人家不但駕駛室裏坐得有人,車廂也不是空的。那年月,出一趟車,誰不高效利用?華有些受不了,說,算了,我們一門心思走還快一些。那男生也不敢貧嘴了。我們就這樣悶頭往前走,累了就放下背簍,坐在背簍上歇一會兒。

其實,我還總是盼望著能搭上車,總是偷偷地用眼去瞄開來的車,一瞄駕駛室有沒有空位,二瞄車廂有沒有蓬,三瞄駕駛員是不是麵帶慈祥,想以此來判定該不該舉手求人。遺憾得很,走了好久也沒發現目標。望著這彎來盤去一直向上的公路,覺得這樣走下去太恐怖了,就問,有沒有小路?那男生說,有,還要翻過兩個大坡才有。啊啊,那小路口成了我心中的期盼。

翻過了那兩個坡,眼見前麵有一條小小的岔道了,男生開始警告,那條路近是近點,但溝溝坎坎,腳下要留神。這就有點犯難了。嘿嘿,就在我們猶豫是繼續走公路還是抄小路的時候,一輛麵包車停在了我們的麵前,哈,男生大笑:X師傅!原來開車的是他在公社打籃球認識的人,山頂電視轉播站的年輕司機。我們的長途跋涉就此結束了!

回到知青點的時候,天已快黑。不過看得清楚,自留地裏的蘿卜長得不錯。

趕快往燈裏倒點煤油,點火做飯。


8

很快就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真好看。

男勞力照看著地裏的莊稼,豆腐房的繼續做豆腐賣。婦女們好像都擠在隊部剝玉米粒,人多暖和。

大隊幹部吩咐了,知青們到大隊部排節目,算出工。這下熱鬧了。男生們準備了小合唱,相聲(自編的),笛子獨奏,女生華報了唱樣板戲,慶說她會變魔術,我本還想來個口琴的,那幾天嘴唇幹裂,改成了和麗一起的詩朗誦《雷鋒之歌》。其實大家就是在大隊部碰碰頭,通通氣(那時沒有電話網絡之類的),回家練習去了。

我是坐在被窩裏背誦和練習出聲朗誦《雷鋒之歌》的。冷啊。靠準備這活兒也掙了幾天工分,占便宜了。

我們頂著寒風,全大隊九個生產隊一個隊一個隊地去“演出”。就在隊部黃黃的燈光下演。那時農村人還沒有電視機,看電影的次數也有限,所以對我們這種水平的表演還是比較認可的。我們呢,開始還有點緊張,後來越來越放得開,尤其那兩個用方言說對口相聲的男生,竟然學說當地人的語調,很受歡迎。

天冷路黑的緣故吧,所謂的政治夜校也沒搞成。冬天的夜晚變得有空閑了。

團小組長和她初中畢業的回鄉知青妹妹是我們的好朋友,一定要請我們去家裏吃飯。我們到豆腐房去賣了兩塊豆腐帶去。沒想到飯桌上竟有兩大碗回鍋肉,他媽媽一再往我們碗裏夾肉。這頓飯的回鍋肉令我至今難以忘懷。因為我怎麽也不能忘她家七八歲的小弟弟的眼睛就跟著????筷子轉。明明知道我們知青比他們吃肉的機會多,明明知道他們家也就是殺了過年豬才有肉吃(也會留點肉票在一年的其它時間買點肉吃),明明知道小弟弟沒有吃夠,她們還是要把最好的東西給我們!

負責為隊裏賣豆腐的鍾大爺給我們送來了他親手做的竹編烘籠。那東西是當地人用來取暖的。放幾塊灶膛裏取出來的木炭到烘籠中央的小瓦盆裏,再鏟幾鏟灶膛灰蓋住,就可以走到哪提到哪了。我們自然是高興得很,馬上投入使用,還學農民的樣子,圍上一條大圍裙,把烘籠一蓋,放在自己的兩腿之前,兩手伸進去,不一會兒,手腳都變暖了。

那些冬天的夜晚,還會坐在床上,把墨水瓶做的煤油燈拿在手上(現在想起很後怕),從別人的筆記本上抄一些革命歌舞到到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不得有沒有半導體收音機了(要有,為什麽不記得呢?,可能沒有。可為什麽沒有呢?不合情理)。記得還從頭到尾地把春節回家在新華書店買的芭蕾舞紅色娘子軍的歌譜全本翻看了數遍。坐床上是因為正兒八經地坐在凳子上看書太冷,這麽小小的燈,不拿得很近又看不了書。雖說沒有因此鬧火災,早上洗臉時總會發現鼻孔裏是黑黑的。

還讀過《毛選》。別以為我是什麽積極分子。既沒要求入黨,也沒決心紮根農村一輩子。隻是覺得毛的文章寫得好。喜歡他平實明郎的語言風格,談古論今的大格局胸懷,和自信聰睿的思辨能力。那套毛選(一到四),直到離開農村,幾乎看完。

平常有機會,還會溜到大隊部去看報紙。除了黨報,居然還有健康報。大隊部經常坐著那位回鄉知青赤腳醫生,他很喜歡和下鄉知青聊天,求知欲特強,表達能力也好。相信他現在一定過得不錯。



9
冬天地裏的莊稼主要是小麥。不需要很多的嗬護。隊裏的男勞力又強。所以婦女們的大部分勞作就是挖土。

在這裏,秋收後半數以上種過玉米和紅薯的土地,被隊上用牛犁後就空在那裏,一二月最冷的日子過去之後,大家就扛著鋤頭來翻挖這些凍過的土地了,叫挖凍土。說是地越挖越肥。我現在的理解是,多翻幾次,土粒會更細更均,土壤會更鬆更軟,有機無機物會混得更均,腐化更充分。這樣,開春播種的時候,水分容易保持,肥料容易滲透,根芽容易伸展。也不知如此理解對不對?

隊裏在播種和收獲的時候,幹農活都是計時製,協同作戰。但在冬天挖凍土的時候,卻實行計件製。記分員根據個人挖的寬度和長度換算成工分。他在各塊地頭走來走去,用一根竹竿丈量土地,然後記在厚厚的寫有社員名字的計分薄上,大多數情況下收工前要念給大夥兒聽,核對以下。記不得有因為記分不公而吵架的事。

我挺喜歡挖凍土。簡單,而且挖和停的節奏自己定,可以從容一點。最有趣的是相鄰幾個人的相對位置比較固定,可以聊天。為防止風吹受凍,婦女們都用圍巾把頭臉圍起來,我們還在手背上抹了一層厚厚的凡士林。挖土的時候,全身很快發熱,但停下來又會發冷,所以就這麽挖挖停停,慢慢往前移動。當然這時的我,手上已經磨出了繭。

記得有一天,一隊吹吹打打的送葬人群從不遠處路過,大嫂大嬸們趁機說起了各自娘家的出殯習慣。估計同樣的話題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告訴我,會計的老婆朱大娘會哭喪。我來了興趣,求朱大娘來一次。她不幹,我再求,其他人也鼓勵。於是朱大娘開口了:媽--呀你走陰間,走---得呀那麽急,舍下我你不回頭---,孩兒我好孤單---。媽---呀你走陰間,走---得呀那麽急,我要給你穿好鞋---,還要給你黃金眷---。....... 反反複複,
淒婉悲楚。沒想到這個平素不顯山不顯水的小個子大娘,聲音又細又高,氣還很足。絕了!

也有直截了當或指桑罵槐吵架的時候。具體內容記不清楚了,但有一次我旁邊一個女社員因為吵激動了,邊哭邊吵邊瘋狂刨地的情景把我著實嚇壞了。那鋤頭飛起落下,好像不停地在往她自己的腳上鏟......婦女隊長和團小組長都是幹活很厲害的人。她們的嘴也厲害。

我們的生活還有另一個世界,另一種期盼,她們呢,日複一日的忙碌,勞作,過著從各方麵來講都低水平的生活。真的,那個時候,很同情她們(心裏有那麽點優越感)。我想,如果能有機會到大圖書館當個圖書管理員也滿好。當然,最大希望還是讀書。雖說知道自己遲早要回城,但具體將來要做什麽,沒認真地去想。也由不得個人細想。我相信那時侯大家都那樣。


10

說實話,在鄉下時的勞作內容,記得最清楚的是挖土,然後就是收獲。真沒幹什麽有技術含量的事。也許是單調的事情不容易留下深刻的映像,也許是年輕力壯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現在回想起來曆曆在目,感覺鮮活的事情,大多跟侍弄莊稼本身無關。

收獲總是忙碌又令人高興的時候。除了紅薯,玉米,黃豆和小麥之外,我們還有煙葉和好幾種水果的收獲帶來的收入。這也是我們那裏,雖說是山區,工分值高達7毛多的原因。

隊裏收下的黃豆主要用於豆腐房做豆腐。誰家有客來就去豆腐房端回一塊豆腐,記在自家頭上,秋後算帳。這在肉少的年月無疑是令人欣慰的事情。那裏不流行什麽麻婆豆腐,也沒有肉餡賣。我們最愛做的是煎二麵黃。就是把豆腐切成一公分厚的,三四公分大的塊,倒一點油用小火慢煎。兩麵變黃以後再加點油合著蒜苗,辣醬,豆豉,大火猛炒,然後加一勺水,放鹽加蔥,起鍋。就著稠稠的紅薯稀飯,真好吃。

紅薯從夏季到早冬,陸陸續續總在收和分。收一撥,分一回,因為是主糧之一,又不便久存。沒分完的,隊裏會用拖拉機弄集上去賣。也有人家將分到的紅薯,自己背/挑去賣了換錢用,或換米麵。有時還分紅薯藤,喂豬用。我們沒有養豬,所以不分(想想我們燒隊上的柴,不虧)。不過這種時候,大家往往會鼓勵我們摘紅薯苗尖回去炒了吃。那可是一道好菜,有特殊的清香味。

對我來說,玉米吃得不比在城裏時多。主要是第一年我們有國家配的知青米,第二年我們用相當一部分玉米和紅薯到集市上換米了。老鄉們可沒這麽好的命。他們賣玉米和紅薯的錢多舍不得換米。南方人不蒸什麽窩窩頭,玉米餅和玉米粥是常見的。剛出鍋的玉米粥很香很甜,就著鹹菜吃至今是我的保留食譜。不過頓頓吃玉米的老鄉肯定更向往白米和麵條。啊啊,挑紅薯和玉米到集上去賣也是請社員幫忙的,已記不得給了人家什麽回報。

小麥換麵條是常規。

有幾家老鄉家裏缺糧。三四月青黃不接的時候會因為斷了頓,到隊上保管那裏要求賒糧。這些人家多為勞力少,孩子多的。總之是老弱病殘。那年月,分糧的原則是按人頭和年齡段決定基本口糧,然後以所餘工分值加工分糧。就是說糧要拿回家,得以掙的工分值付賬。所以,如果家裏分基本口糧的人數多了,即使你的工分和別人一樣多,甚至稍多一點,你的工分糧部分還會比別人分得少。也有的人是因為種種原因,把糧食賣了,後來就
不夠吃。隊裏保管室裏總有一些多留的種糧賒給這樣的缺糧戶。

和好多窮鄉僻壤比,這裏的工分值高,得益於有經濟作物。



11 繼續我的流水帳,嘿嘿。

和窮鄉僻壤比,我們這裏的工分值高,得益於有經濟作物。

隊裏種煙,什麽煙我不懂。植株有將近一人高。約一尺多長的煙葉采下來以後,用竹皮紮成束在竹架上曬,要曬好多天才會幹透。遇雨會堆在保管室暫放。最怕的就是雨太久,煙葉起黴味兒。煙葉的事兒男人們最關心,因為他們抽煙多是自己卷,抽紙煙的是有錢人。我也分到過兩把煙。請人帶回家,不知送給誰了。

下鄉後才看到洋西紅柿,就是小小長長那種。聽說是農技站推薦的,因為我們這裏缺水,這個新品種耐旱。而且這種西紅柿不裂口,便於運出去賣。隊裏種了好幾大片地的西紅柿,從六月底起就斷斷續續摘了賣。不好看的,破了的,就分了自己吃。我們愛做西紅柿湯麵吃。為這西紅柿,每年都要發生幾起"階級鬥爭",就是有人會晚上偷摘了拿去賣。

梨和棗,是我們隊的當家水果。有梨園,還有走到哪裏都會見到散在的梨樹。有些年頭了,有的有大海碗口粗。後悔當時不懂共和國的曆史,要不然問問他們大煉鋼鐵那時的事兒才好。也許,問了人家也不好說。不得不承認,那些大麻梨沒有在城裏吃過的河北鴨梨好吃。水很多,味兒也正,但質地有點粗。夏天幹活的時候,路過梨園,總能撿到個把掉在地上的梨,到泉水窪裏洗一下,也能解渴。收梨的時候,一般不統一分。一來好多人家,包括我們,家裏都有梨樹。二來這可不是當飯吃的東西,能賣錢。隻是,哪家要買,可到隊部去按最低市價稱,也是秋後算賬。因為很便宜,好像兩三分錢一斤。我們曾買它幾十斤請便車帶回家去過。

棗是我最喜歡的。已經好多年沒吃過那樣的新鮮棗了。真想啊!那時也不講究,收棗的時候,不是抱著樹身一陣搖,就是拿著竹竿一陣打。反正棗掉下來也不會像梨一樣有摔壞的可能。有紅棗,也由白棗(淺黃色的)。新鮮的白棗更好吃,水多一些。有的樹,一棵能收到半籮筐棗。

收水果的日子,男社員們很累。他們要不停地把水果從果園,地頭挑到山上的公社,去賣給設在那裏的收購站。隊裏的大小幹部更是緊張。他們必須把好裝筐,稱量,記賬和人員調度的關。大隊有拖拉機,但這個季節都用於往鎮上,城裏拉貨,各隊收的水果隻有人工挑上山。忘不了他們挑著擔子,踩在崎嶇的山路上一步一梯往上走的背影。

父母單位真還來過車,買了些隊上的水果回去分賣給單位職工,比市價便宜。照現在的話說,叫雙贏。還記得在另外一個生產隊去買過櫻桃吃,非常非常好的櫻桃,7分錢一斤。一中午就吃完了三斤。

也許是沒有河的原因,我們那裏沒有強調修梯田種糧,使得林,副業生產得以興旺。比起好多地方一個勞動日兩三毛錢的情況,我們那山區算是好過的。外地女子大量嫁過來就是明證。


12


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我還目睹了幾次隊裏的“階級鬥爭”。很怪,這些鬥爭不管從形式還是內容看,都和小說電影裏描寫的不一樣。因為從來和地主富農無關(隻有一戶富農很老實),卻總是因幾個女人而起。

有五六個漂亮能幹,嫁自同一地方的年輕媳婦,很抱團。據說,她們娘家附近有個國營大礦。按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道理,這幾位和偏僻小村裏長大的小媳婦就是不一樣。她們一點也不唯唯諾諾,非常有自己的主張。在家裏也是說話算數的。嫁到這裏來都是父母做主,因為這裏的收入比她們家鄉的好。問題是,她們竟敢對自己的老公不滿意,有的居然偷偷約會過去或現在的相好,或者成群結隊地到集上招搖。總之,關於她們,有種種不好的謠傳。在農村,尤其是在姓氏血緣關係集中的山區農村,做女人的,這樣子就不招人待見了。

平常,隊長等幹部會或明或暗地批評她們。一旦她們有把柄被人抓住,就慘了。有一次,說是其中一個人偷了集體地裏的西紅柿回家。她被帶到隊部審訊(私設公堂)。我被喊去做審訊記錄。幾個壯男子圍著她亂吼,她先是不理。後來有人用浸過水的麻繩反捆了她的雙手大拇指,她一下子哭了,大叫我的名字說,你幫幫我,給他們說說我真的沒偷。我很緊張,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不敢看她。心想,階級鬥爭考驗我的時候到了。我還真沒有站出來為她說話。也不知道她偷了沒偷。不過在她招了之後(誰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我去給她鬆的繩子。

還有一次,她們中的一位在家裏和公公,丈夫發飄,幾天不做飯,卻跑到街上去和人喝酒。而與之喝酒的那個人又是傳說中的二流子。聽說民兵排長他們到街上飯館去逮了個現行。並送了公社辦學習班。我問是什麽學習班。別人說說是思想教育學習班(她們都沒有成分問題),幾天不許回家。她回來後,隊長在社員會上又是一陣訓斥。說你真不要臉,但我給你說,你不要不怕,再這樣下去哪天送你進班房都是有可能的。我問婦女隊長有這麽嚴重嗎,她悄悄說,據說那二流子收聽敵台。很久以後,我才從大隊赤腳醫生那裏知道,那所謂的二流子是個不喜歡幹農活的下放工人(不好好工作被工廠開了)兼倒插門女婿。還沾花惹草,有時候拿個破半導體收音機到處顯擺,酒喝多了曾說過他那收音機能收敵台。

說句後話,那“二流子”在我離開農村之前不久自殺了。據說是和老婆打架之後又被弄去辦學習班,遭打後吊死的。

覺得那些鬥爭的實質不過是,在“階級鬥爭”的招牌下,人們的觀念鬥爭,群族鬥爭。人們基本上沒有法律意識和人權意識。現在想來,那幫“懷”女人隻不過是比較新潮的人。改革開放後可能比一般的農民先有出息。


13

毛主席去世那天,雨後,我們在地裏翻紅薯藤。記得是下午四點不到,大喇叭在比往常早的時候響了起來。中央台的播音員說馬上有重要內容,請注意收聽。。。。。可以說,我聽到毛去世消息時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還懷疑是不是聽錯了。可是廣播裏反反複複地說,也不得不相信啊。我的知青同伴華一屁股坐在地頭上最先哭了起來,然後大家都止不住哭了起來。沒人繼續幹活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我們回了家。華是位老紅軍的女兒,平時就對毛感情很深,那天晚上,她沒吃,好幾個小時都一個勁兒地抹眼淚。我自認是很敬仰毛主席的,可看著華,認識到了自己還不行,認識到了什麽是最樸素真摯的感情。

第二天,也不知老鄉們怎麽樣,知青都往公社跑。在布置靈堂呢。大隊書記要我寫條幅,叫另兩個知青趕快找車下山到鎮上去買白紙,買棉線。。。。我們紮了兩天的白花。記得悼念持續了三天,全公社的人陸陸續續來的。廣播員在廣播裏通知哪個大隊哪天來,上午還是下午。在靈堂外麵看見了一小隊人,靜靜的等在那裏。一問才知道那些是“地富反壞份子”,他們隻能最後進去。據說,那幾天上麵布置了民兵巡邏,以防階級敵人搞破壞。我們隊上曾經考慮過不讓那幾個問題女人來,怕她們在大場合招風惹事。

後來的打倒四人幫等事情發生以後,農村人民也就跟著廣播,報紙的宣傳走,不像城裏那麽熱鬧激動。知青們開了幾次會,公社幹部念一些文件後,說希望大家踴躍向廣播站投稿,寫寫擁護黨中央的決定的文章。倒是知青們對這些事情喜歡議論。主要是傳傳關於江青的惡跡,表達對周總理的懷念。不過,山高皇帝遠,比起我後來知道的大城市裏的動靜,農村那時波動不大。倒是我自己,看到報上有不少知青寫的詩,散文,隨想發表(不知為什麽,都注明了身份),也寫了一首“詩”偷偷地寄出去。結果當然是不采用啦。那是我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向報社投稿。

打倒四人幫後那年冬天,公社放電影的時候多了。我們是場場必到。看過的記得有《豔陽天》《偵察兵》《英雄兒女》。好像還有《列寧在十月》《賣花姑娘》等等。前麵有網友跟帖說不大相信農村有電影放。我們那裏就是有公社的放映機,專職放映員。片子哪裏來的我不知道。區文化站?知青家長的單位幫了忙?都是露天電影,站著看,不要錢。那位放映員,是個比我們早兩三屆的知青,公社的紅人----模範知青,黨員,不脫產的團委副書記,工人家庭出生;知青中的口碑也好:能寫會算,能團結人,籃球打得好,性格不張楊狂妄。他是全公社77級考上大學的五個人之一。去了一所很好的大學。

那年冬天,沒有大的農田基本建設的任務,因為公社的水庫在過去一年中已經基本修好。邊邊角角的事情由水庫附近的生產隊負責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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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國是萬惡之源, 買辦是亡國之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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