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毛姆的小說 - 詩人

這個短篇當然是杜撰的，說的是作者旅居西班牙期間受邀拜訪一位過去時代的著名詩人的故事。短篇開始照例是長長的鋪墊，先是說作者本人平素是不喜交遊的，不會人雲亦雲地仰慕追捧名流；又描述了一番那位詩人不凡的聲名，包括詩人曾經愛過又拋棄了一位西班牙公主，這樣的敘述向讀者塑造了一位才華橫溢，激情奔放，超越世俗的一個偉大詩人的形象。作者到了當地，收到詩人的邀請函，於是不得不做禮節性的拜訪。第二天作者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一處頗為破敗的房子，一位老婦人把他領進庭院，在等候中，作者遐想眼前的情景與那位暮年的浪漫主義詩人是那麽的契合，終於，一位老者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作者覺得老者的眼睛裏折射出睿智憂鬱的光芒，舉止投足間透著天生詩人的那種令人神魂顛倒的氣質。。作者好不容易克服了局促不安，上前問候，老者卻道：你搞錯了，詩人住在隔壁。

也許對很多讀者而言這個短篇很平常，隻是敘述一個意想不到的新奇轉折而已；而我馬上聯想到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白癡裏的一個小片段，是加納與公爵（白癡的主人公）的一段對話，加納的原話是：“等我發了財，您瞧著吧，我就會變成一個神通廣大，叱詫風雲的人。金錢之所以最可鄙，最可憎，就因為金錢能使人增長才幹。而且直到世界末日，都會有這樣的神通”。

我感到這二者之間有異曲同工之妙。毛姆的短篇詩人，是敘述一件聲名能給人帶來的“神通”的故事：你以為你在拜訪一位詩人，於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在你的眼中，便成了一位目光深邃睿智，舉止超凡脫俗的智者。而加納說的，則是即便在當今的世俗社會中也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大家浸染其中而不自覺，那就是金錢的魔力：金錢就代表能力才幹，和“神通”。最具代表性的是在中國影視劇裏比比皆是的那種普通人見了富豪或權貴就立馬卑躬屈膝的奴才樣，這便是加納說的：等我發了財（或當了高官），我就會變成一個神通廣大叱詫風雲的人。。

如果說毛姆通過他的短篇詩人，來嘲諷聲名給人帶來神通的可笑，那麽又會有多少人能夠反省並突破金錢和權勢的神通的魔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