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縱火案來談中國夢

女友T原本是一個政治小白，她甚至不知道拜登當過奧巴馬的副總統，那時候她既不關心美國，也不關心中國，隻知道忙碌於自己的小家庭裏，我從來沒有預料到有一天她會變成小粉紅，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試圖影響過她，她對政治的理解幾乎是零，我哪裏有耐心去引導她呢？按她自己的話說，自從幾年前她下載了tiktok和小紅書，中國，好像一個嶄新的世界，在她眼前拉開了帷幕。。

杭州縱火案發生於2017年6月，我記得T那會兒很訝異地跟我說，原來普通的江浙一帶的農民，沒啥特別背景，也能夠通過自家的努力創出一片天地，在杭州置下400平米價值千萬元的豪宅，那不就是中國人的中國夢嗎？再以後，T自己家鄉原先貧困山區的窮親戚們也開始或在大城市置業或滿世界旅行遊學，讓T震驚之餘，也開始檢視起自己越來越暗淡的美國夢，就這樣一個小粉紅誕生了。

當年我沒有特別關心杭州縱火案，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在沙發上點著一本書，居然釀成那麽大的火災；消防也是奇怪，一個普通的高層民宅失火，四個大活人，怎麽一個都沒有救出來呢？我當時以為是房子的裝修材料的問題，並沒有多想。四年後，這個案子因為男主宣布再婚生女而重新在網絡上引起千層浪。我一開始也沒有關注，因為我不會像很多女人那樣去糾結男主需要單身多久才有資格重新開始。但我無意當中在油管上看到《局麵》記者王誌安采訪男主林生斌，女主的哥哥，和保姆的律師黨琳山，讓我對這個案子非常疑惑。

那些采訪都是在縱火案發生一個月之內做的。在采訪中，隔著屏幕，你都能感受到女主哥哥的傷痛，他時不時強忍眼淚，就差一點沒有失態了；而林，他也表現悲傷，卻又出奇地鎮定，在談及保姆時，一點沒有對殺妻滅子的仇人表現出一點憤怒，態度依然平和。不是我現在馬後炮，另在當年鏘鏘三人行中，有一個主持人也提及在采訪林時，感到的林的出奇鎮定。

最讓我注目的是記者對保姆律師黨琳山的采訪。黨律師思路清晰，邏輯嚴謹，對法律條款非常嫻熟，而且忠於職守，令人讚歎。他有一句話我特別讚同：大意是，這件案子的一個重要的意義是梳理事件的整個過程，這樣才能進一步厘清各個部門的過失和相應的責任，而不能因為保姆已經認罪，而讓縱火及救火的整個過程像一筆糊塗賬那樣一筆帶過。黨律師最後因為索取消防方麵證據遭拒後，而策略性選擇退庭。結果保姆被另外指派了律師，雖則保姆方曾親筆聲明，任何情況下不會解除與黨律師的聘用關係。那二位律師在保姆被宣判死刑後談笑風生，而黨律師據說從來沒有收到過保姆方與其解除聘用關係的相關文件。因為退庭事件，黨律師先是被停職半年，後來又遭受多方打擊，現在已經沒有律師資格了。但是，我在看過黨律師的視頻後，對其專業能力和職業操守非常欽佩，這才是一個正直優秀的中國律師該有的樣子。

以前，我會嘲笑美國的所謂程序正義，在不少情況下程序正義常常讓“正義”無法得以實施，而淪為無所作為，比如辛普森案件；而中國呢，雖則沒有美國那麽強調程序正義，但卻是非常有效率的。我也聽說過中國司法的黑暗麵，比如，據說一所名校的法律係係主任曾經私下言道：死也不要打官司。。法院吃了被告又吃原告之類的傳言，早已不是新聞。我原先以為，隨著中國整體國力的上升，中國司法也自然同樣在進步。然而，真的麵對像杭州縱火案那樣，在事實真相沒有厘清的情況下，法院便強勢匆匆結案，實在是讓我對中國的司法現狀很失望。金錢，權勢，網絡民意，政治環境等等，似乎都能左右司法，那麽司法是什麽呢？站街妓女嗎？那就難怪行內人說，死也不要打官司了。。而且，當法院不依據法律章程和既定程序來審理案件，那麽律師該怎麽辦？服從就是默認“無法無天”的強權，也就丟棄了律師的職責所在；而反抗，則遭致打壓。黨律師最終失去律師執業執照，是中國司法的恥辱。

沒有一個健全的令全體國人信任的司法體係，就無法保障一個穩定的和諧社會，無從凝聚14億國人對基本公平正義的社會價值觀的期待和信心。很希望上層能夠明察秋毫，防微杜漸，虛懷若穀，勇於直麵自身的諸多不足，刮骨療傷，那麽我對中國夢還是寄予極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