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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節 生活的感覺
七十年代初,農村的生活單調乏味,沒有電視也沒有誤樂,連小說也被肅清地不見蹤影,冬天裏,大家蜷縮在屋內,或做家務,或東拉西扯講故事與家人共享天倫,在家庭的溫暖中渡過一個個漫長的冬季。在那樣簡單的生活裏更顯親情的濃鬱與寶貴,也難怪今後許多人就是有了全部的現代化家用電器,還是念念不忘以前清貧時,人與人心貼心的日子。
丁夏的冬天卻似冰雪般慘淡,如雨天般灰暗,生活在沒有溫情的家庭裏,如同置身在一個冰窟,摸到的隻是四麵冰冷的牆。丁夏沒有抱怨,他沒有經曆過幸福的家庭,體會不了有溫情的日子是啥樣,前後沒有比較也就不知道要抱怨什麽,抱怨誰。
他隻覺得生活很無聊,很乏味灰暗,如同走在一個黑暗的隧道,無盡無頭不見一點亮光,丁夏覺得生活不應是這樣的,但不敢期望將來的日子。
無聊中,丁夏偶然發現了瓶烈酒,喝幾口頭就發暈,摸到床邊,倒下就睡。這是瓶酒精65 度的自製高梁酒,點上火,就會燃燒。
當時農村一般自製兩種類型的酒,一種是米酒,由糯米發酵製成,這種酒的酒精度數大約三十度左右,可健身活血,有營養,但要用細糧糯米來製,所以很寶貴。另一種是用高梁發酵製作的高梁酒,酒精度數很高,一般江南人不喜歡這又嗆又辣的烈酒,喝不了幾口,所以這樣的酒有時會放在牆角被人遺忘。
丁夏找到的就是這樣一瓶被人遺忘的烈酒,每天晚上總要偷偷地喝上幾口,然後暈暈乎乎地摸去睡覺,他沉迷在這昏暈裏,以渡過這一天又一天的無聊日子,直到這瓶酒喝完。
農村人沒有用手巾的習慣,也沒有痰盂,都隨地吐痰與擤鼻涕,鼻涕擤完了,手上粘著的就隨手擦在凳子或桌子腳上,久了後積起了一層鼻涕糊,甚是惡心,某天丁夏坐在凳子上,注視著這層粘膩的鼻涕糊,想,人生多無聊啊,我難道就同這灰暗的牆,這肮髒的地,這惡心的凳腳,在這冰冷陰沉的環境裏過一輩子嗎?
經過這麽多年驚魂不定,感情無所依托,無所歸靠的生活,丁夏覺得自己已走了很長的路,累了,雖然才十一歲,但似走到了盡頭,看到生命的本質,體會到了平常要花一輩子來體會的東西,這種東西是什麽?是生命的苦難,是弱者的命運,是生活裏卑謙地求存。丁夏覺得活夠了,他已走完了一生要走過的日子,他的心態如同一個老人,在心靈的某個角落,隻冷靜地看世態炎涼。
“我已活過了人家一輩子的生活,今後的日子都是多出來的” ,丁夏這樣對自己說,想到這,丁夏覺得很輕鬆,一個自認為老死過一次又重生的人,無論今後的日子怎樣,都不會有多大的負擔,也不會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