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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蔗林
秋天成熟的甘蔗,一人半高,底下的葉子已枯黃了,頂上還是青色的。枯黃的葉子從原來緊包著的甘蔗上脫落,掛在支節處,甘蔗露出蓋有一層白毛的紫色瑩瑩軀體,飽漲豐滿,似要流出蜜汁來。秋風吹過,碧綠與枯黃的葉子,發出“沙沙”聲。那是一種成熟收獲的聲音,是秋的合奏中的一曲歡樂的底音。
甘蔗種在春天埋下土,經發芽抽苗,到夏天已成甘蔗林,碧綠的葉子強勁地伸向天空,爭受陽光普照與雨露滋潤。甘蔗離不開水,雖無需象水稻一樣,根部要水泡浸,但其根部的泥土定要保持濕潤。甘蔗生長期長,又不是主要農作物,所以不能種在水田裏,隻可種在邊邊角角的靠水的地裏,這樣容易澆灌。當甘蔗長到快要拔節時,就在池塘裏撈些水草,覆蓋於甘蔗地麵,這樣可減少水份的蒸發,保持泥土的濕潤。江南地區,春夏兩季雨水多,不用經常澆水,隻在秋天雨少,甘蔗又快速拔節奔向成熟期時,需水量大,才要隔天就用瓢澆一次水。
有年夏天,在給甘蔗地除草時,突然下起瓢潑大雨,大地白茫茫一片,粗大的雨滴,密集地砸在溪水裏,濺起條條小水柱,溪水如同沸滾了般。雨水也砸在池塘的荷葉與身旁毛絨絨的甘蔗葉上,發出“嗒嗒” “沙沙” 的聲響,似正在演奏著一出交響曲。我身上披塊塑料布,蹲在甘蔗地邊,在空無一人的突變得空曠無邊的田野裏,聽各方傳來的急速而密集的雨滴敲擊聲,看溪麵上濺起的雨花,小草葉子在雨滴敲擊下,一下一下地彈跳。刹那間,內心變得很寂靜,有一扇門,在演奏的自然界樂章遠處,正在打開,恍惚間,周身的一切漸漸遠去,我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那兒幽緲、寧靜、孤獨,也深邃、平和,我的整個心都被掠走,在平和中軟軟地融化……,就這麽一次經曆,永遠地留在了我記憶裏。
在成熟的甘蔗林中,有年,我發現了一張用柔軟的稻草臨時鋪就的床,上麵有明顯的人壓過的痕跡,旁邊還留有剛啃過不久的甘蔗皮。聽大人們講,那是昨晚一對男女在裏麵偷情。是誰,我不知道,也許是我的鄰居,也許是外村人,然這並不重要,看那激戰後的殘跡,實令人浮想聯翩。當時的社會非常封建閉塞,能做出這樣大膽行為的,一定是相戀了許久,最後忍不下去了,如山洪暴發,一泄千裏不可阻擋。是對曠男怨女?還是對熱戀中找不到地方的年輕情人?自然界中的野合,實應有許多傳奇的愛情故事。我覺得這很美很燦爛,一點也不醜,生命的撞擊與相互融合,實同自然界萬物生長一樣,是這樣的自然,這樣的生機勃勃,美麗得暈眩。
多年了,想起甘蔗林,我還是會想起那張用稻草臨時鋪就的床。一個神秘的故事,曾在那發生,一朵情愛之花,曾在那綻放。
甘蔗收割後,除了送去絞汁做紅糖,剩下的就埋入地下,留待今後一條條抽出來慢慢吃。埋入地下的甘蔗,都要縛成捆,壘成堆,堆外麵包層甘蔗葉,與泥土隔開,這樣甘蔗就不會枯也不會爛,一直可吃到來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