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和小夥伴最欽佩的是鄰居金哥,二十來歲的他,成
了我們心目中的風箏大王。他製作的風箏可乖巧,升在半空蠻聽
調度,要它向左則左飛,要它低降調頭就朝下。這等“戰機”空
戰中得心應手,難怪金哥常操勝券!他還有一項製勝的犀利武器
——馬來語叫“Gelasan”(竊思忖該是閩粵方言“割拉線”的
近音譯詞)。金哥自製割拉線用料考究,舍得花錢選購最堅韌的
線,將磨篩過的燈泡玻璃粉末,拌入牛皮膠液,讓線浸蘸之,涼
幹即成。當然,經驗豐富和技巧老到也是他常勝之因。
金哥還擅長製作藝術紙鳶。他曾造一架飛機型風箏,放飛雲
空,嗡嗡作向,大半個山城約摸聽得到。這很逗引我好奇的童心
——原來,風箏翼背安一條帶狀物,猶如琴弦,著風便自鳴響,
而風箏本身成了共鳴器,起擴音作用。據說早在五代,有位名叫
李鄴的,在紙鳶上裝竹笛,風吹則鳴,“風箏”名稱即源於此。
有一回,金哥更糊了一隻巨蝶箏,色彩豔麗,翱翔碧天,端的搶
眼,一時引來眾多觀客。更妙的是,一隻小紙蝶附於掛線上,那
小蝶兒竟能緣線乘風緩緩騰升。待得升至線端直碰大蝶,出人意
表,一團五色紙片從大蝶尾部紛紛揚揚飄飛開來,陽光映襯裏華
彩炫耀,煞是好看。人們未及看個真切,讚歎聲尚含嘴裏,那小
蝶兒倏地順線滑落下來,宛若完成使命般回到主人手邊。別致精
彩全聚於一瞬,頓然間周遭暴起讚聲連連……
這近半世紀前的情景,如今依然曆曆在目,難於消淡。
有位如此出眾的風箏模範,我和鄰童們怎會不敬佩而效法?
隨後,我不再買現成的風箏玩,仿效金哥風箏骨架尺寸,自己動
手製作;“割拉線”也按其“秘方”大膽試製。一切備妥,於某
個黃昏屋前試著放飛。為了檢測自製“戰機”是否好使,“割拉
線”是否犀利,當即張眼空宇物色“敵機”。正巧不遠處目標出
現了,我的“戰機”迎掠過去,學著金哥那套戰法,僅僅一陣糾
纏,初戰告捷。那一刻童心跳得厲害,興奮又欣悅,還沒等“敵
機”墮地,趕忙讓戰機返航,迫不及待又蹦又喊回家報喜。
(三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