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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3)
人人都會從出生走向死亡,人的路盡頭隻有死亡。這是人類最大的悲哀。
但更悲哀的是,在人活著的時候活得不好或者悲慘,更是連死都不如。
大部分人都是渾渾噩噩地活著的,也有人總是在路上朝目標奔走。人死的時候都是一口氣喘不過來,幾分鍾後就走進另一個世界。很簡單。
最早看到去世的身邊的親人是姥姥,她叫李雪,是河南省清豐縣李家莊的一個農婦。她八十六歲在我家去世。那年也是毛澤東離開中國,他去了西方極樂還是去哪裏,都不知道。不過大家都要哭的很厲害,仿佛世界都塌了。那時我還在上小學,我哭是帶著失去姥姥的悲痛。姥姥一輩子很苦,她的二女兒肯定死在她前麵,因為二姨十幾歲嫁到東北去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如果活著難道她不想回來看她親娘?母親是姥姥的小女兒,因為父親很好,母親相對過的也不錯,所以在姥爺死後,姥姥經常在我們家生活。
爺爺奶奶在父親十幾歲的時候就雙雙餓死了,母親也沒有見過他們。父親把姥姥當自己母親對待,讓母親心裏很安慰。姥姥病了臥床不能行走,那時住房條件很差,她和我們幾個姐妹擠住在一個房間裏,也方便我們幾個照顧她。一個初春的夜裏姥姥靜悄悄地走了,我們都睡的很沉,大姐最後一個給姥姥喂了點水,接了點尿,所以媽媽說最後姥姥得濟是大姐給的。我明白得濟的意思是得到接濟,這是句老話,人世間誰能得到誰的接濟呢?父母是最大的接濟,其次才是配偶,最後是兒孫。血緣親情割舍不斷,但人死了什麽都也割舍了。
之後看見的是一位鄰居叔叔去世,他是爸爸的同事和下屬,也是我們的鄰居。那時候我們搬家了,外貿家屬院有點小官職的每家都是一個小獨院和三間平房,小廚房在小院子的對麵。那位叔叔姓石,很高大胖壯,一個夏天的下午她老婆石嬸忽然敲我家的門,我們大家都跑去她家,看見石叔倒在他家院子裏廚房前麵一棵不大的樹下,已經沒有了氣息。現在想大概是心髒病突發吧。那時候瘦弱的石嬸也不過四十歲左右,前兩年回國一次在老家街邊看見她,不是家人說肯定認不出是她,還是很瘦,常年生病,還住在那個她丈夫死去的已經破舊到極致的小院子裏,現在已經八十五歲,但說話清晰明白,看樣子還很能活下去的樣子。
另一個是媽媽的同事,一個叫史姨的中年婦女,四十歲得了癌症,媽媽去看過她好幾次,說每次見到她都很難過,說她肚大如羅,痛得無法自持。現在想大概是肝癌,肝腹水吧。最後一次媽媽回家難過地說她走了,肚子裏的水都流出來,就剩一張空空的大肚皮,很可憐。現在四十多年過去了,母親竟然有時還會說起她。
最親愛的父親2014年春節前去世。我們兄妹幾個都有些後悔那時不該給父親切氣管,雖然那樣吸痰比較方便,基本人不會被憋過去,但是人雖然活著,那種痛苦是不能回想的。父親掙紮著的最後一年會不會埋怨我們這幾個想讓他活下去的子女?他切了氣管不能說話,身體因為帕金森症僵硬不能動彈。父親啊,我真是對不起你,你去世後國內下大雪,美國我住的這個州縣也下大雪,沒能趕回去送你,你是不是很生氣最小的女兒沒有聽你的話跑到那麽遠的地方?你托夢的時候總是不能言語,肯定也是因為切氣管的原因。父親雖然九十二歲去世,說是喜喪,但是我們心裏總覺得他可以活到一百多歲的。其實人的親情就那麽一點點一點點如絲般斷去了,仿佛是冬天的幹冷,陰沉的天氣,每一棵樹的樹杈都僵直幹禿地伸向無言的天空。你求什麽都沒有用,你哭也沒有用,該走的就走,該來的還沒有來。空蕩蕩的人間,虛無的那個世界,孤獨是每個生物必須要承受的,恰如享受過的歡樂,散了,遠了,看不見了,再也觸摸不到了。想起來的時候,心鈍鈍地痛,仿佛沒有了水的鍋小火幹熬著。
我曾經的同事王歌華四十多歲走了,也是癌症。從年輕的時候她的臉色就總是有些發暗,她的頭發烏黑且豐厚,臉是寬下頜,眼睛總是笑眯眯的樣子,牙齒很白,說話輕聲慢語。她很喜愛文學,那時我們都是未婚文藝女青年,在單位大院裏極少的幾個年輕女性同事中,我和她關係最要好。但我結婚後才得知她已經找了個來自棗莊的青年幹部,很英俊老實,她為什麽瞞著我不告訴我她已經有了男朋友呢?我那時還想張羅著給她介紹對象,這件事讓我困惑但沒有問過她。他們婚後有了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兒,那年回國一起吃飯,她女兒剛四歲,就會背全本的三字經百家姓。她後來還到美國來學習考察了兩個月,那時我回國探親,剛回美國後她說她要離開美國了,我們去她學習的那個大學去接她到我住的海灘市來,隻一個晚上,她帶著另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同事,據說他們一個隊每個人都是不可以單獨出去的。我們笑著,回想著年輕時的輕狂,在我家我們小心地有些客氣地看著對方,我們一起去了海邊,在大西洋海岸赤腳接觸了一下冰冷的海水。夜的烏黑,海浪的白邊都那麽真實,浪潮和風是大地的呼吸,和人活著一樣必須時時刻刻有的。但是她定格在我們送她回去的那個揮手裏了。
有的人沒有了呼吸,走了,那邊的世界是什麽樣?你們還好嗎?生命如此短暫,又如此無趣,活著的人時常在悲傷,天邊的雲怎麽能明白呢?
為之奈何?
心中有的難以言表的感覺,就這樣在你淡淡的敘述中表達出來了,寫得不用多說得好,謝謝。
很快就到了我母親的10年忌日了,也是這10年來,從切身的體會,我開始思考了很多關於生死,關於親情,關於人生的問題。
人生百年的時代真的來了,可是身邊的日常的無常又時時刻刻在提醒我們人生的短暫。
能在人生中與我們緣深情深,緣深情淺,緣淺情深,緣淺情淺地共度過一段或一瞬的時間的人,我相信,應該會在他們的生活中的一段或一瞬的時間裏,想到我們,隻是經曆過人生這麽多,不會再文藝女青年一樣希望有人為我們守節守身,為我們刻骨銘心念念不忘,而是隻要有曾經偶遇的人能偶爾想起,曾經共有人生的人能有些不思量自難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