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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美國曾經的朋友和鄰居3
光記錄在美國的中國朋友和鄰居了,還有幾個美國鄰居印象比較深刻的也寫上兩個。
其實也不全是美國人。一家來自墨西哥的,叫阿桑尼亞的女人,她有兩個和我家差不多年齡的小兒子,她丈夫健壯豪放,和她都在一個墨西哥人辦的塑料文具廠工作。他們住我家樓上,靠東邊樓梯那邊。
她的大兒子叫吉瓦尼,和我大兒子在小學一個班。她的小兒子比我小兒子大兩歲,兩個兄弟如同工廠出品的一批產品,估計阿桑尼亞和她丈夫再生一個,還是一個樣兒。
阿桑尼亞胖胖壯壯的,中等個頭,皮膚白,毛發黑,一雙黑如玉珠的大眼睛,睫毛如小扇子一樣,閃閉時幾乎帶風,嘴唇總是血紅,牙齒潔白整齊。她和我後來搬到另一個區見到的像一堆土豆一樣矮胖黑黃的墨西哥鄰居完全不一樣,我懷疑她是否有西班牙或者葡萄牙人的血統。她待人爽朗明媚,雖然她的英語和我的一樣貧窮,但利用手勢和情緒我們卻交談甚歡。她家收拾的很幹淨,家具也都是買比較高檔的,大人孩子穿著時髦,經常出去吃各種館子,對生活充滿熱情和享樂。我最驚訝的是她完全不掩飾地談論她和她丈夫之間的性愛,說他們經常在孩子睡著以後看性愛片。有一次她穿了一條剛買的式樣奇特側麵完全是拉鏈的褲子,我說這個拉鏈的設計是沒有用處的,她卻笑著說:不,對我丈夫來說這條拉鏈很方便。
她的快樂時常感染著周圍的人,她有幾個親戚也住在不遠的公寓樓裏,於是她家就經常性地開爬梯,有時她就叫我一起參加。去了兩次,他們家的親戚說著西班牙語,英語基本完全不會,雖然他們在美國也生活了很多年了。後來看他們的爬梯也不過是吃那些簡單無味的食物,說的西班牙語聽不懂,就不再去。
不久我丈夫的公司綠卡出了點問題,我們已經有了回中國的打算。我對阿桑尼亞說可能不久我們要離開美國了。阿桑尼亞很驚訝,說綠卡很容易辦的呀,她和她丈夫以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有綠卡。她說有死去的在美國的墨西哥人用他們的名字就行,他們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辦,還可以拿救濟,可以自由回墨西哥。我至今不知道他們這樣做怎麽行得通的,但是看到他們真的很快活很幸福地生活在離他們祖國很近的富裕的地方,完全沒有中國人瞻前顧後,沉默不樂的樣子,就想上帝是垂青他們這樣的人的。
後來丈夫的公司辦綠卡又運轉正常,阿桑尼亞家卻買了一套舊房子搬走了。後來她邀請我們全家去她新家玩,看到他們買的一千多尺的幾十年的舊房子和小院子卻要近二十萬美元,而我們中國朋友們差不多的錢就買了近兩千尺的新房,就為他們不值,覺得是他們的經紀人騙了他們。但是他們一家非常快樂,他們的親戚也住的不遠,所以相信所有人都總是簡單而快樂著的。
另一家是個越南年輕女人,有個三歲的女兒,母女兩個都又小又瘦。她丈夫矮矮的年紀大她一輪的樣子,在一家工廠工作,具體做什麽不太清楚。他們住在小區的另一幢公寓樓,不知為什麽這個越南女人對我特別熱情,後來知道她家祖籍是中國廣東某地,已經離開中國幾輩子了,所以她一句中文都不會說。我們曾去一個社區免費英語班學英語,能用蹩腳的英文交流。
她總是邀請我和孩子去她的公寓裏玩,每次去都有一個黑瘦的黑人男性在她家坐著,那黑人有四五十歲了吧,說自己是從古巴逃出來的。他痛恨古巴的政治製度和貧窮的生活,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古巴也有黑人。他的英語也不溜,但他身體不錯,非常奇怪他也不上班,靠什麽生活?他為什麽老在別人家坐著不走?越南女人的丈夫整天不在家,很擔心這個男人對她們娘倆有危險。但自己也是瞎操心,每次晚飯後在公寓大院裏推著嬰兒車和一家人散步,總能看見越南女人帶著她女兒,很快樂地和我們打招呼。
後來我們也搬走了,以後再沒有她們的消息。但是有一天收拾相冊,發現越南女人還送我她一家人的照片,想了想還是留下了。不知道她們現在活的好不好,那個小女兒現在也應該是個大姑娘了吧。
因為受不了美國樓房的不隔音,我們後來搬到一個離那個公寓區比較遠的平房住,大兒子重新換了小學。我們租的是一個單獨的平房,但是一麵牆分成兩家,一樣的房型,各走各門。我們為了省錢一家四口住兩室兩廳,隔壁的美國白人老太太自己獨自住那邊的兩室兩廳,對,其實她還有三隻半腰高的大狗和她同住。
白老太太有六七十多歲了吧,叫蘇珊。她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女兒同城住,有兩三個孩子,蘇珊經常去看望一下外孫和外孫女。她的兒子住在歐洲,蘇珊也去看望過兒子。大部分時間她獨自和三條狗在那個房子裏看電視。
我們房子後麵是一大片青草地,有一個水泥人工渠在低窪處經過,那邊又是一片青草地和矮的樹叢,掩映著一大片獨棟的房子。我帶著兩個兒子有時在那沒有水的水泥人工渠裏騎自行車,經常還能看到青蛙或者兔子之類的小動物從草叢裏現身。抬頭望去,蘇珊家的後院常年放著兩把鮮紅的塑料躺椅,有時她的三條狗在後窗凝視著我們,能看出有兩條狗已經非常老了。
平常都沒有什麽來往的,有時蘇珊會放出她的狗們在後院散步,那時我就會護著孩子們到遠處去,或是回家。
蘇珊胖而且喘息重,好像有些病症。她很喜歡小孩子,總是誇我的孩子們聰明漂亮,騎自行車那麽快那麽美等等。
隻有兩次她邀請我到她家玩,我抱著孩子一進去,幾乎被熏出來,她家有濃重的狗的味道。地上沙發上到處是狗毛,甚至窗簾上都掛著一片片的。我懷疑這老太太呼吸道的毛病大部分來自她這三條狗。狗對蘇珊很忠實,她走到哪裏狗就跟到哪裏,兩隻老狗步履蹣跚,年輕點的一隻狗也顯得老成持重。她家的家具很多,滿滿當當一屋子的老物件,幾乎不能插腳。後來我請中國朋友到我家玩,也邀請蘇珊過來吃飯,她對我包的餃子很有興趣。她自己很少做飯,基本都是買著吃。
我們在那個房子裏住了一年多,幾次想買自己的房子,也到處看了,但終究是沒買成。現在我們有了幾套小房子出租,有一套剛出租給兩個白人老夫妻,他們按時交房租,那老太太,頗有點蘇珊的模樣。
丈夫後來在東岸找到新工作,搬家的時候蘇珊去歐洲看她兒子了,沒和她說再見。
這輩子也不會再見了,但每當看到一個白人老太太在街上孤獨而行不自覺就想起蘇珊。她的那兩隻老狗肯定是死了,她怎麽樣了?這樣的白人老太太在美國非常多的,最後不能自理的話肯定一定是要進養老院的。蘇珊也工作過,那時的她一定是美麗健康的一個女人,她獨自養大兩個孩子很不容易,但美國的法律兒女沒有贍養老人義務,她始終會是孤獨終老的。
我們這些移民國外的人,也會孤獨終老的。家國很遠,親人很遠,朋友如萍上露水。孩子們,誰知道呢?人的一生也就那麽十幾二十幾年的滋味,然後就和泡過很多次的茶水,越來越淡而無味,但棄之又口渴,真是冷暖自知。
終究是走向那未知的世界的,就算還有靈魂,誰又認得誰是誰呢?
好有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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