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得低格（短篇小說）中

（四）

彼得在州級公路邊停下車。

彼得看見那個中國女人好似丟失了什麽，她神情迷茫地在路邊來回走動著，她拖著一個旅行箱，背著雙肩包，手裏拿著一瓶水，其實是早已經喝完的一瓶水，隻是她還不舍得把它丟掉。

彼得立刻覺得自己基督徒的責任來了。

他下車，離愛馬並不近，讓她看出自己不是不懷好意的人。

他對她語氣溫和地問道：“嗨，年輕的女士，你丟了什麽東西嗎？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愛馬的眼神立刻充滿了希望。她大聲說：“我丟失了我的男朋友，他離開我消失了。”

彼得說：“天哪，這真糟糕，這件事我可幫不上忙了。再見，年輕女士。”

愛馬卻飛奔過去，一把拉住彼得的胳膊：“先生，我回不了家了，我不知道怎麽去機場，不知道怎麽訂機票。”

彼得有些尷尬，他後退著說：“女士，女士，我可以幫助你，你也可以找警察幫你。”

從愛馬蹩腳的口音中，彼得明白了這個女人可能是剛來美國的外國人。可是她不覺得自己在一種危險的境地裏嗎？在美國，有變態的人時刻尋找這種迷茫不肯回家的人來試驗自己的獸性。

愛馬像溺水時忽然抓到一個漂來的木頭，她不肯鬆手，帶著哭腔說：“先生，我需要你的幫助，請幫助我。”

彼得說：“好的好的，我會幫助你的，請不要著急，讓我看看你的護照。”

愛馬給了他自己的護照。彼得接過來看了。

“你要回中國嗎？”彼得問。

“是的，我現在需要回去。”愛馬聲音低沉地回答，她不肯像日本死士那樣死在這裏。

彼得沉思了一下：“好吧，我可以幫你在網上訂機票。你現在住在哪裏？”

愛馬說：“我不能再住旅館了，我沒有地方去。”

彼得說：“我在這個地方開會，這樣，你先住到我住的旅館去，然後我送你去機場。”

愛馬歡喜地流出眼淚。

 

到了彼得下榻的旅館，愛馬以為自己要和眼前這個白人男子住在一起，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必須用身體這個方式來籠絡住這個好心人。

但彼得另外給她開了房間，並說：“今天開完會就幫你訂機票。”

愛馬此刻覺得自己太幸運了。渣男傑克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她，消失的無影無蹤，竟然還偷了她幾百美元，隻有留在她脖頸裏的那些重疊的愛痕說明這個男人曾經在她的憧憬的世界裏鮮活過。現在彼得像一個救世主一樣出現在自己麵前，這個白人男子儒雅挺拔，一臉簡單的笑紋，有一份高薪的高職工作，正是自己需要的，也許能夠給予自己渴望的。

 

當彼得在自己的房間用電腦給愛馬訂機票的時候，愛馬極其不好意思地依偎在彼得身邊說：“彼得，我沒有錢了。”

彼得隻好停下所有的操作，沉思了片刻說：“這個，我需要和我妻子商量，才能用我家的錢給你買機票。這是一筆大數目。”

彼得這個年紀，一般來說應該是有家室的了，愛馬明白彼得是個誠實的人。

其實傑克還是給愛馬留了一點錢的，她故意不說，不想失去眼前這個機會，她需要在美國延長逗留時間，那樣好運氣能更多湧現在自己麵前。

 “你能幫我找份工作嗎？”愛馬一臉無辜的純真。

彼得說：“你現在的身份法律是不允許你打工的。”

“我偷偷打工，你不說就不會有麻煩。”愛馬看著眼前這個傻乎乎的美國男人，心裏笑罵著：這個不懂人事的傻逼。

彼得認真地說：“這不行，我們不能觸犯法律。”他又更正了一下說：“你不可以觸犯法律。”

愛馬嘟著嘴開始生氣，她認為自己嘟著嘴的模樣是很讓男人們銷魂的。

彼得覺得一個成人可以做出小女孩的模樣，也許心並未長大。彼得隻好安慰她：“不要著急，我會想辦法的為你。”

彼得當晚給家裏的妻子打電話告訴了他怎樣找到一個迷失在美國的中國羔羊的事情。他妻子露西也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時時刻刻以拯救人類為己任，不以善小而不為，幾百美元，現在是旅遊淡季，也不是一個太難的事情。

“親愛的，你做了件很好的事情。如果這個女孩實在沒有地方可去，你可以把她帶到我們家裏。”

（五）

於是彼得就把愛馬帶到自己家所在的海濱城市。愛馬一下子就愛上這個四季分明，風景美麗的地方。她更震驚於彼得家寬闊巨大富麗堂皇的別墅，如果在這樣房子裏和這樣的美國人度過人生那將是多麽愜意而值得炫耀的事情，哪怕做無名之三也是值得的。

彼得的妻子露西是位家庭主婦，他們有一個六歲的女兒。露西有時間就做社區義工，更多的時候是為社區教堂服務。

他們帶愛馬看了這個城市比較有名的風景，去教堂，還帶她晚上去了比較大的酒吧宵夜。

愛馬心中感激，臉上也是一副無限羨慕，誠惶誠恐的模樣，這讓彼得露西夫妻對她產生了憐愛，也極大滿足了他們作為美國人的驕傲。

“愛馬如果信我們的教義就好了。”露西晚上悄悄地對彼得說。

彼得也有此意。但是時間很短，上帝是需要時間考驗世人的。

一個傍晚，露西從教堂工作完並從學校帶女兒回家，看見愛馬在和鄰居家一個離婚三次靠遺產度日的男人嘻嘻哈哈地談笑，並且很不禮貌地拉拉扯扯著。

露西很詫異，她馬上請愛馬回來。愛馬一臉不高興，因為她剛要向那個白男要電話號碼，就被露西叫回來了，甚至她都沒來得及問那個離婚半年了的男人的名字。

於是第二天她趁露西出門後，又跑到那離婚男人家敲門，但那男人沒有在家。露西其實並沒有走遠，她把車停在能看見家的拐角路邊，坐在車裏看見這一幕。

露西晚上悄悄對彼得說了此事，他們認為上帝的眼睛是雪亮的。露西說：“這個女人是個挖金子的，她如果來美國會是個災難。她的簽證應該是到期了，我們買機票送她回中國吧。”

 

愛馬沒有料想到自己會被彼得夫婦看到底細。在上飛機前對送她的彼得說：“彼得，我喜歡美國，我要成為美國人，請你幫助我。”

彼得說：“無論我們在哪裏，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你看我們為你買了機票，就是上帝指示我們這樣做。”

愛馬說：“我們中國人相信自己是上帝。”

彼得說：“如果心中真有上帝，任何地方都是天堂。”

愛馬在心裏罵道：“你媽的，裝什麽逼，不想和我上，還花錢給我買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