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良辰靜夜心無塵,對花傾情恨有身。已知飛紅無悔意,手把枝頭數青春。聽風已見羽展翅,荊柯搖曳相握雲。明朝踏馬隨君去,來生相逢笑顏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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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國的圍困 二、飛行

(2013-12-31 15:12:43) 下一個


               
二、飛行

       陸子建、小潔和那位任碩士的妻兒,及任碩士的大舅子哥嫂,那位姓林的妻子從自己工作的省內單位也借了輛麵包車,兩輛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奔赴了機場。檢查了飛機票,大件行李都先發了貨,隻剩下小件行李隨身帶著,大家開始等機,同時開始和親人告別。

 陸子建的家人都不在北京,之前他們已經回過他的四川重慶老家,和小潔在河北的家人也都見過麵,這小兩口不用和別人摻和,隻在一隅粘在一起耳鬢廝磨地說著話。那邊任碩士的妻子正和其哥嫂說話,時不時看他們一眼,生怕他們撂下她娘兒兩個自己飛走了。直到看見兩個人開始悄悄地接吻,方扭頭不看了。上了飛機,他們坐在靠窗的一排位置,都是第一次坐飛機,當飛機開始啟動,並呼嘯著離地飛行的時候,陸子建心裏非常害怕,他雙目直視,看著前排座椅乘客露出的半片黑發,大約衡量著飛機離地的高度。這時那碩士的妻子低聲說了句:“老天保佑。”轉眼看見她用胳膊摟著孩子好像在念叨著什麽,她的孩子卻沒有害怕。陸子建覺得好笑,自己卻不好意思這麽明顯地求誰。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沒有任何偉大的人生念頭,隻有祈求上天的恩惠並事後譴責自己的愚昧了。

      飛機上升的過程中身體會感到有些壓迫,覺得喘不過氣來,等到完成了一定高度平飛的時候,人就和飛機一起平衡起來。上升期間如果憋悶想吐,就大口喘氣,並把前麵座位背後兜裏的嘔吐袋拿到嘴邊防備著。陸子建讀了坐飛機的小冊子後對任碩士的妻子說。

一路上,陸子建對這娘兒兩個倒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特別是到東京轉機時發現飛西雅圖的飛機取消了,當時他們第一次坐飛機也不懂,後來聽說完全可以讓航空公司安排住宿和吃飯。他們卻像在國內趕火車一樣自力更生尋找新的航班。終於找到了一架日本航空公司飛往舊金山的飛機,這麽一來,他們就還要再轉一次 SanFrancisco, 這個老話還叫“三藩市”的城市,陸子建沒能出機場去看這個大名鼎鼎的城市,他們在機場裏轉悠了好半天,大家都要在這裏入關。

入關的時候陸子建非常順利,但任碩士的妻子小林帶著孩子就有點羅嗦,因為她和其夫分別一年多了才來美國,讓那個大個子紅麵皮的官員滿臉狐疑,覺得很不可思議。分開這麽長時間不見麵的夫妻,這種婚姻在中國人看起來再平常不過,但美國人看來是不能理解的。所以那個海關的檢察官便一再問小林道:“你為何這麽晚才來美國和你丈夫團聚?”小林不明白,待陸子建翻譯過去之後,小林沉思了一下,本來想說自己的工作單位不放行,第一次她丈夫寄來探親材料,小林的領導說單位規定夫妻分別不到半年者不允許請長假期。小林哭了一通之後等了半年多,丈夫又寄來第二次探親的材料,這次單位放行,但美國大使館卻不放行了。第一次簽證沒通過,小林又抹了回淚,拖著年幼的孩子返回省內準備充足大使館要求的銀行材料,這一下又耽誤了兩個月。第二次去北京簽證,小林和兒子找了間地下室的旅社,圖的是離使館很近,步行一站地,帶孩子就算溜達著玩了。再說不是出差旅費住宿都不報銷,怎麽省怎麽來。

進了美國大使館,小林誌在必得,隨著九曲十八彎的隊伍往前去,終於到了幾麵窗口前。叫她遞材料的是位中年老美男人,小林領著孩子剛在等待線站好,那老美就衝她勾了勾手指,小林抱起孩子過去,很自然但又深思熟慮,她把孩子放到寬邊窗台上,一手扶著孩子一手遞進去所有的材料。老美認真看完,又笑眯眯看著小林的兒子,字字清晰地問道:小朋友,你很可愛,你和媽媽到美國去幹什麽去呀?小林聽到完全另一個世界的人字正腔圓說著自己國家的語言,有一種好像自己家養了多年的碧眼貓突然說出人話的錯愕。孩子按著媽媽教好的話脆生生回答:“看爸爸去。”那人迷人一笑,順手在小林的材料上蓋了章。小林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工作之餘就采買出國用品,又請假到兩邊父母老家省親告別。終於,領導和小林談話希望探親假一過就回國繼續工作,小林自然答應著。處裏還不錯,專車送小林母子到北京坐飛機出國。算算和老公整整分別了一年兩個月,這麽著,小林才漸漸耽擱到現在。但這一時半會兒怎麽能解釋的清楚?小林隻好說自己的父親得了心髒病,所以耽擱了。陸子建翻譯過去,那紅麵皮的官員便在小林的護照上啪地蓋了個圖章。

       小林的父親真有心髒病,不過已經得了好多年了。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穿的太多,還是因為機場的暖氣開的太足,陸子建和小林娘兒兩個都熱得不行,陸子建脫了外麵的羽絨服,脫了毛衣,隻穿了件襯衫。小林給兒子脫成單衣,自己卻還穿著毛衣,帶來的兩千美元揣在內衣的兜裏,不敢再脫。陸子建領著這娘兒兩個,手裏拖著拉杆箱,還背著小林的一個背包,小林一手拖著兒子,肩背手提著兩個背包和小箱子,胳膊裏夾著娘兒兩個的羽絨服,離開了入關的大長龍,拖曳著往登機口去,走過長長的甬道,遇到平行的電動行步機,小林娘兒兩個必定上去歇會兒。陸子建走的比較快,那娘兒兩個便攆的辛苦。

       陸子建對飛機的興趣已經從這漫長的一夜飛行中消失了,那一夜的轟鳴讓人不得入睡。回顧自己出國的旅途,他覺得自己更像一個拉家帶口,形色狼狽的中國農民,到美國打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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