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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悅紅
安悅紅回到娘家,聽母親說尚青紅離婚了,就笑笑說:“才離? 老覺得她早就離了呢,整天不著家。她老公那個熊樣兒,她也那個熊樣兒 ,那能過日子?還不早離算了。” 母親說:“可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媽就那樣兒,上梁不正下梁歪,娘兒倆一路貨。”
悅紅是國家幹部,在市機關上班,有覺悟。她想了想說:“媽,也不能那麽說,離婚不是一個人的錯兒,尚青紅她媽的事兒和尚青紅也沒關係。都好些年了,你老人家還計較這些。”
其實在悅紅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瞧不上這家人。尚青紅的媽是從邊遠的一個小城市來的,一開始在藝術學院成人進修舞蹈,自和國畫大師同居之後,搬到高級研究員級大院裏來,就在孫悅紅家住隔壁。悅紅的爸是國家一級編劇,母親在市商業局做事,到老沒混上級別。 她最得意的就是女兒悅紅比較爭氣,考上大學,畢業之後自己和她爸又托關係給孩子找了市直機關的工作,一開始是科員,後來自然就成了副主任科員,就是副科長級別。
那悅紅媽發現自己老伴兒和尚青紅的媽忽然之間很有話說。老頭子經常到隔壁國畫大師家暢談文學藝術,有兩次國畫大師本人竟然不在。悅紅媽看到青紅那跳舞的媽眉開眼笑地和自家老頭子說些沒邊沒際的話就覺得別扭,但也沒打擾他們。這樣那舞媽就自動上門三次,有一次竟還在悅紅家吃了頓便飯,悅紅媽嘴上不說什麽,心說她還真不拿自個兒當外人兒。
國畫大師七十三歲,從農村帶出來的老妻分居在別處,他們有三兒三女,都已經成家。有一位竟然還是悅紅的同事。後來悅紅和青紅成了大學同學,雖不是一班但卻是一級,畢業她分回老家了,後來又漂回省城,據說已經結了婚。上大學的時候悅紅知道青紅的母親很風流,那時還很可憐青紅的遭遇,領青紅到家裏玩過幾次。後來漸漸就散開了,究竟為什麽,誰也說不清。
悅紅發現那段時間母親和父親大吵大鬧的原因是青紅的母親。因為悅紅媽說她看到老伴兒抓住舞媽的手不放。悅紅爸說在給她看手相,悅紅媽冷笑說:“看手相?她那年紀還用看手相,她什麽樣兒人還用看手相,你就是想趁機握握人家的手。”後來社會流行關於男人握不同女人的手,是什麽感覺的段子傳開之後,悅紅卻常想起母親說過的這話。
悅紅最近對丈夫的感覺也非常不好。兩個人不僅長時間沒握手,基本連話也很少說了。悅紅有些喜歡同單位那位年輕的其他處的副處長,但也隻是心中暗暗在意階段。因為有一次和副處長出差,當然還有其他人。在地方來車接他們的時候,悅紅被安排和副處長坐一輛車子。悅紅連想也沒想,就要坐在司機旁邊的副駕駛位置上,副處長在後座上笑道:“小安,這後麵還有位子,你何必坐前麵?”悅紅臉紅了,說:“梁處長,不好意思,我哪能跟領導平起平坐?”梁處長嗬地笑了,說:“我不在乎你能和我平起平坐,我在乎我的命,大家的命。你坐在司機同誌身邊,這麽漂亮的姑娘,好像還搽了香水,會影響司機同誌開車。”這一說,地方司機在前麵也笑了,連忙說:“安科長,你千萬別影響我開車啊,這是影響我工作。”
悅紅心情愉快地坐到後麵,梁處長靠著那邊車門,悅紅倚著這邊車門,兩個人離的遠遠的。等車開起來,梁處長才對悅紅輕輕說了句:“小安,你知道嗎?司機旁邊的副駕駛位置非常不安全,萬一車禍意外的可能性最大。”悅紅楞了一下,連忙點頭說:“謝謝處長。”內心一股暖流像觸電一般環繞了全身,臉紅了。之後兩個人在後麵座位談了一下工作,後來開始談看過的文學作品。梁處長竟然非常喜歡金庸的作品,對那些武俠小說裏的人物分析的非常透徹,悅紅越發覺得梁處長可喜可愛,這麽談了一路。到了地方市地工作考察,雖說梁處長是考察組副組長,但基本上都是他在主持工作。悅紅以前就聽說梁處長非常能幹,這次親眼看到,一般頭天考察後第二天梁就能拿出基本發言稿出來。
有了那次一同出差的經曆,後來單位又組織其他的活動,悅紅都和梁處長分配在一起工作,悅紅對梁處長的工作能力很佩服。機關裏的事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話語投機的私下也能成為朋友,悅紅於是就和梁處長成了朋友。基本上談看過的書,對書中男女關係的描寫,一開始是避而不談的,後來也簡單談一談。大部分時間,悅紅會聽到梁處長在酒桌上和其他男性說笑些淡黃色笑話,那時候悅紅總不插嘴,男人們有時眼神飄忽地掃過她的臉頰,看見她若有所思地小口抿果汁,臉色微紅。
回到家,悅紅做飯的時候忽然間就笑出聲來,丈夫路過廚房拿水,就罵她一句:神經啊你。悅紅立刻就回答他:你連神經都沒有。
悅紅是那麽地喜歡讀文學作品,但她不會編故事,她隻會寫些心裏的感受,風花雪月的東西,發了幾篇,被人稱為寫散文的才女。她有一個別人介紹認識的省文學刊物的女性朋友,很巧,名字也有個紅字,全名叫應珊紅。
悅紅給珊紅打電話,手機總說:號碼不在服務區內。悅紅知道珊紅恐怕又有什麽約稿之類的任務,離開省城了。悅紅很有點鬱悶。
一個月後,梁處長到基層任職去了,在一個縣裏擔任一把手。悅紅還記得自己打電話恭喜他的話,還記得他在電話裏熱情洋溢地請她到那個縣裏去玩,並開玩笑說:你現在是我的上級領導了,得好好巴結巴結。
隻過了一年,忽然之間,悅紅得知梁處長已經被查處了,這消息如雷轟頂。後來才知道是梁在縣裏的招待所搞了一個女招待員,他老婆幾次打上門去,而梁為了維護那個小女人,竟把老婆打了,並宣稱離婚。這事情一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眾人驚詫平時穩穩當當十分謹慎的梁怎麽忽然之間變成這樣。不久他老婆竟然把梁在機關那幾年收受地方賄賂的事情也搬了出來,不多,有那麽二十幾萬,但到了下麵縣裏當了一把手之後,一年竟撈了近百萬,相當於那個窮縣一年財政收入的一半。而在這之前,梁一直都是公認的好同誌,公認的最有前途的年輕處長、縣委書記。在縣裏那一年,那個縣還曾上了中央黨報,梁被稱為孔繁森式的好幹部。
不出事都是孔繁森,一出事都成了王寶森。中國的官場如同雷區,走不好就是這樣。
悅紅卻覺得人世間忽然齷齪起來,從此之後,她很少再寫那些風花雪夜的東西。
很少有時間寫東西,在想,什麽時候能讓我完全不受任何影響地寫點東西啊,這真是奢侈的想法了。
以前很多時間都浪費掉了,現在又沒時間。
但想法卻多了起來。
感謝有了電腦和互聯網,感謝自己還有能力打字,雖然寫的東西不見得好,但總算能寫下來。算人生一件有意義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