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 三、玉舍

三、玉舍

坐在大車裏，薛姨媽還說不出一句話，似乎嚇傻了一般。車輪粼粼吱扭地行走在大街上，紫鵑緊靠在黛玉身邊，眼睛探尋著黛玉的神情。黛玉出神地看著車簾忽閃而動，兩彎似蹙非蹙細眉，清湛湛一雙妙目，無語，卻朱唇輕啟，歎了口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番前往，不知性命可保，卻時刻掛心著那薄情寡義的人。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假傻，自己一條命，陷在這裏多年，如今也不知還能否----回南方去。

忽聽薛姨媽道：“我想那王爺一定是個有情有義的。”

紫鵑道：“姨太太的話究竟不錯，至少王爺是個賞罰嚴明的人，今日可不是看見了嗎？隻是不知他是哪個王爺？以後咱們燒香拜佛的時候也拜拜他吧。”

黛玉也不明白，看他官服知道他是個王爺，究竟和自己的父親林如海有多大交情也不知道。反正今天的命是他救的，還有薛姨媽一家幾個丫頭婆子。但寶釵已然嫁入賈家，不算薛家的人了。

忽聽薛姨媽嚶嚶哭泣起來。黛玉便拉住她的手，薛姨媽道：“好孩子，咱們娘兒們平日在一起，究竟有著份情意，今日逃出來，多虧你的福。隻是你寶姐姐這輩子，眼看著就完了。還有我那作死的兒，現在還在大獄裏，原承望你二舅他們能幫忙，現在看也不能夠了。就是我自己，也沒幾年活頭。”

寶釵的哥哥薛蟠因一年前殺了人，關入死牢隻等秋後問斬。

黛玉道：“姨媽不要難過，凡事都會瞻前顧後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轉機。姨媽且不要想這些，隻想咱們現在吧。”

薛姨媽道：“我的兒，你說的不錯，就說眼前，咱們娘兒們到哪裏去？”

紫鵑道：“這大車是王爺吩咐置辦的，究竟往哪裏去，我也不知道，王爺那個手下的人說，先把我們送出這個是非之地，這陣子咱們還得住在這皇都裏，再找機會回南邊家去。”

薛姨媽道：“我家在城北地界還有幾個當鋪，不知現在是不是也讓人查了去，不過還有幾個掌櫃和夥計，還算忠誠可靠，等明天，我去看看。”

大車裏這十幾個逃出來的主子奴才，都歎口氣不作聲了。聽得馬車夫吆喝著，車子轉著身子拐彎兒，不一會兒，就漸漸停下來。紫鵑把車簾子撥了個縫往外一瞧，嚇的轉臉叫了聲“姑娘！”

黛玉道：“怎麽樣，那些人還在不在？”

紫鵑道：“還在，人又多了些，那些人都站在一個院門前等著，也不知這是什麽的地方。”

黛玉聽了，一陣暈眩，還是沒有逃出人的手心。

這個王爺到底是誰？他若是父親舊知，何必如此興師動眾？這一群老弱婦女還能跑到哪裏去？想歸想，車簾子已經打開，那錦衣人站在車下道：“小姐請下車。”黛玉和薛姨媽下了車，那錦衣人就領著她們往院裏走，邊走邊輕聲對黛玉說：“這裏名叫玉舍，是咱們王爺親自選的一個安全所在，小姐不要多慮，請先住下，再作打算。”

這間小院有普普通通有十來間屋子，前堂明亮與一般人家無二，隻是房屋狹長深廓，就顯得庭院深深。二道門要轉過一個長長的垂花門，後院有五六間正屋偏房，院子四合著高高的女兒牆，花木蔥蘢有致。屋子裏雪白如洞，一幅書畫也沒有。當下黛玉和薛姨媽就住在正屋的兩間大的房間，其餘人也都暫時安排著在偏房住下。天色已晚，有人送來飯食器具，大家吃了，一夜無話。黛玉這是頭一遭住在外麵，想到今日的驚險可怕，又不知明天將會如何，更不知寶玉現在何處，想到他性命攸關之時，自己不能救他，還難以自保。一夜輾轉反側，竟不能寐，咳嗽也漸次頂了上來。

次日清晨，薛姨媽便和黛玉商量到城北的當鋪去看一下。黛玉道：“姨媽自去，不必勞心於我，如鋪子還在，還請籌借些銀兩盤纏，等回南以後再作償還。”

薛姨媽道：“我的兒，你說這話就折殺老身了，我這條老命還不是你救的？莫說銀子，就是拿命來，又怎敵的過？鋪子還在的話，我就賣了它們，咱們娘兒們先在一起過著，等你寶姐姐和寶哥哥的事打聽明白了，還有我那要命的蟠兒----咱們就一同回南去。”

黛玉想，這樣的話不知何時才能離開這裏，不禁苦笑道：“姨媽且去吧，千萬當心。”

薛姨媽自和丫頭婆子借車出門。這裏黛玉和紫鵑一起坐著，黛玉道：“紫鵑，事到如今，我不知怎的，覺得還是不妙，這個玉舍，還不是咱們住的地方。”

紫鵑道：“姑娘說的是，我也覺得不好。剛才我問過這裏的侍衛，他們不肯告訴這個王爺究竟是誰。這玉舍周圍都埋伏了黃衣侍衛，這裏是在城的哪邊也還不清楚，要逃也難。”

黛玉暗自思忖，一時氣結，嗓子癢的利害，不禁劇烈地咳嗽起來。

隻聽得有人在門外，聲音裏帶著焦慮道：“林姑娘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