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感恩節剛剛過去了,我和美國的一些朋友和家人通電話。話題是和哪些朋友聚會,吃了些什麽,買了些什麽好東西,在這一年裏有哪些什麽感謝和心得。
周末和孩子們的爺爺奶奶通過網絡聊天讓他們看到他們的孫子孫女。 這一年裏忙碌著安頓,一直沒有和他們通話,爺爺看到我們一下子眼淚縱橫,特別是看到他的孫子(是第一次!從鬆鬆出生後)。 他說他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我和我先生一下子笑了,我先生提醒他:“你是英雄嗎? 英雄是應該別人來評論的。”他自我解嘲:“我不是你眼裏的英雄嗎?”“是!”我先生馬上隔著電腦肅敬應到。我知道他回答的是事實。 前些時候有人在網上發布許多關於中印1962 戰爭的資料圖片。 我當時回了一個貼, 說我的父親曾經參加過中印1962 年的戰役。 許多的短信回給我,“向你的英雄父親致敬, 向他問好! 他是在東站, 還是西站? 我們後輩永遠不會忘記他們那一代.....。”等等。 這些信讓我很驚喜。 一下子, 我也有一個英雄的父親? 他的英雄事跡隻是在我小時寫作文時才用到的,這些年我怎麽從沒為此引以為豪呢? 許多時候為他木納的語言表達方式, 遲鈍的情感交流而困惑, 為他落伍愚拙的思想與我青春期新派的追求衝突而讓我充滿不滿和失意..... 許多年,許多年,我故意淡忘和不在乎他。
爸爸現在在我妹妹家,幫我妹妹照顧她剛生的小孩。我向他問起中印邊境1962 的戰爭,他開始漫不經心地談到:“那些地方不是早就被印度占領回去了嗎 ? 他接著說他一參軍就趕了十來天的路到XXX 河畔 , 然後 就上戰場 , 打的是在東站. 主打的是 "瓦農戰役"( 瓦農現在屬於印度 )。 這次戰役經曆了一個半月, 攻下來 3, 5, 6, 7, 9 號高地, 其中有一天擊敗了13 次印度大胡子兵的進攻 ......。” 一會兒過後, 他的講述越來越激動, 沒有一絲平時的講話節吧口吃的習慣, 他不象是在回憶, 好象是在講他昨天剛剛發生的事情。 他所在的部隊編號一下子脫口而出,他記得這麽清楚,打仗的地點,印度大胡子兵被他形容得惟妙惟肖,以前沒聽他講過。
我問:“你害怕嗎, 想到過會死嗎?” 父親:“沒有! 隻知道我不打的話, 就肯定會被打死。我們連沒有足員,隻有八十多人, 這次戰役下來隻剩 20 人左右。”
很難相信我父親就是在這活著的 20 人裏麵的其中之一 , 問:“你受過傷嗎?” 小時侯聽他講過, 但沒有特別留意。 父親:“屁股和左小腿被炮彈射穿開花, 額頭被手榴彈炸傷, 現在還有傷疤。” 哦!聽媽媽曾經講過。 我說:“最近也許會有一個紀念活動要召開, 紀念1962 年中印邊境戰爭的, 我幫你留意一下, 到時候你回國去參加, 或者舊地重遊一下你原來打過仗的地方。” 父親:“有什麽好紀念的?我們差一點就成了炮灰。我們一當兵, 就讓我們這些娃娃兵上前線, 沒有經過任何的軍事訓練, 打仗的前一天才匆匆地教了一下怎麽放槍。 和印度兵打的距離很進,他們扔過來的手榴彈, 還沒來的及爆炸, 我開始沒有槍, 主要負責不停的撿印度大胡子兵丟過來在我們戰壕裏未炸的手榴彈, 然後再扔出去。” 我驚叫道:“什麽?! 撿即將爆炸的手榴彈? 你要是漏掉撿一個在你身旁的手榴彈, 怎麽辦? 那不是你們就沒命了嗎? 真是想起來後怕, 你好了不起, 竟然還活下來了。” 父親:“那時候的命不當命。哎! 一排的人全犧牲了, 二排也就活著下來了的幾個。 我是二排的,我們這個班隻有五人( 正規班一般九人)。班長用一根棍子支起自己的帽子插在一個山頭上來引誘敵人,敵人猛打帽子。班長樂壞了,得意忘形, 在取那帽子的時候被敵人跟蹤給打死了。還有連裏當時要保護一位高中畢業生軍人,死了好幾個人,但他後來因為害怕打槍也還是被打死了, 他是和我一起去的...…。” 父親的聲音有些顫抖 . 我輕輕地說:“許多人向您(參加過中印戰爭的人) 致敬, 他們稱您是英雄。” 父親:“都已經是曆史了, 沒有什麽英雄不英雄的, 我隻是做我該做的。那些我們去爭取的地方不是又被占領回去了嗎? 打仗, 外麵人看的是熱鬧, 經曆的人是拚命!” 父親停了一會兒, 說:“如果可能, 我倒是真想去那兒 (瓦農) 看看。” 我答應他給他找一點那裏的資料和圖片給他。 “外公, 外公,” 我的小侄女叫他。 “嗯, 乖乖, 從幼兒園回來了? 你今天好嗎......” “爸爸, 對不起! 以前太忽略你了。 謝謝你有我做您的女兒。這是您第一次在美國過感恩節, 祝您感恩節快樂!” 父親:“嗯 , 你們也快樂! 鬆鬆九個月大了吧,我沒有幫到你做月子, 有空你自己多燉點湯, 補補身子......” “嗯, 謝謝!” 許多年後第一次感覺父親離我很進,我忍住要滾出的淚。 是呀! 我應該找多一些機會與他在一起, 重新了解。 父親 , 象許多的父親們一樣, 在他們那個時代裏盡了他們的本份。 之後他還有過一些英雄事跡,他曾是我們當地的救火英雄,親眼看見他燒焦了的樣子從火海裏走出,全身皮膚燒成象黑人一樣,他的幾乎全部皮膚都是後來重新長出來的(改天再寫這段)。 打仗在他的記憶裏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雖然終身難忘,但那是短暫的。更多的是在沒有硝煙的現代社會裏, 他們本份的生活著, 平凡瑣碎早已掩蓋他們歲月裏的光榮, 人生不斷變遷的生存勢力偶像嘲笑著他們樸素的信念。 有多少人真實地注意過他們?有多少人還記念那些硝煙下的花臉?唯有曆史才紀念和遺忘英雄。 |
謝謝娓娓來訪。
幾天前給父親打電話, 父親正準備出門給母親上墳,才知道那天是清明。
我真是不好, 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清明節。 在城裏看到的清明祭文特別多,感觸也有些, 但我的反應總是慢一拍,今年過後,對清明節的印象應該深刻了
願你們能在有限的人生中常常相聚。
祝周末好!
謝謝娃娃!
中印邊境問題的討論由來已久,網上多次辯論,說法很多,我想簡單理一下中印邊境東段爭議地帶的曆史。以下稱這個地帶為門隅-洛隅-下察隅地區。
門隅-洛隅-下察隅地區向為外界所生疏。到十九世紀末葉,除了門隅地區以外,其他地區嚐處於原始狀態。藏人在西部門隅之達旺設立縣宗管理,向其政府納稅,這是此區最早有政治管理的開始。
下察隅:麥線以南地區之東部。察隅分上下,上察隅現為我有,下察隅為印人占領,其重要城市為瓦弄。此區交通不便,氣候溫熱,降雨充足,開發前景甚佳。我軍於1962年歲末發動瓦弄戰役,全殲此地印軍。此區主要居住藏人和佤族人。
原文。
http://www.fyjs.cn/viewarticle.php?id=79823
謝謝林貝卡!好, 換換別的音樂。
Song: Ballad of the Green Berets
Artist: SSgt Barry Sadler & Robin Moore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803&postID=33627
Have a nice day,
Rebecca
上麵記錄的是我和父親2006年感恩節的原話。 以前認為他很普通, 現在想起來他的一生很傳奇。
我也期待續集,明年我父親會跟我住一些時間,希望我可以把過去零碎的記憶連接起來。
謝謝你! 下次我去灣區(我猜的), 拜訪你。
以前我們總是認為和父母有代溝不能好好地溝通, 當我們做父母的時候, 才發現我們是缺少耐心或沒有好的場合和他們交流。 我相信無論是怎樣的障礙, 如果去努力的話, 會有很好的結果,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我在期待著父親明年到我家。
Betty, 見過你的父母照片, 他們就隻有你一個孩子, 相信他們心裏有多麽的想和你在一起, 想幫帶你的孩子。你們也很快團聚了,改天聽你聊你們家。 你媽媽給你買的裙子好漂亮!
接著寫續集,我請你吃飯!
Now I just want to talk to my parents more often and let them see my bub more.
父親剛從美國妹妹家回國,妹妹有些不習慣。 前些日子我有些身體不適, 和妹妹通話, 她傷感地講到爸爸侍候媽媽中風後三年多,覺得現在很難再有這樣的丈夫, 盡管媽媽去世時, 他沒有悲痛和流淚,不象我們希望的那樣。 一下子,不知怎樣安慰妹妹的情緒。 想起《士兵突擊》裏的吳哲的台詞, 活用過來:“爸爸是不錯,但我們的先生給我們的, 是爸爸不能取代的。”
孩子們睡覺了,我們還沒有睡意,幹點什麽好呢? Hugh和我互相拋孩子們平時玩的小藍球。他說, 希望一直這樣拋球,到我們七八十歲時。Hugh總是可以把我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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